惊鸿低头想了想,她除了饭菜和药什么也没吃,饭是和花锦他们一起吃的,大家都没事,那么定然是药的问题了。但是,谁会在她的药里动手脚?
花锦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惊鸿觉得头疼,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揉揉脑袋。
“别乱动。”
许久没听见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惊鸿心里一跳,抬头就看见沈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才让她想起,她手上还包着伤。
“二叔原来在啊。”花锦似笑非笑,一转脸又变成担忧的神色:“惊鸿身子这样差,二叔又经常不在,要不是我路过,万一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惊鸿嘴角抽了抽,很想说她不路过也还有剪画和绣娘呢。这话明摆着是替她跟沈墨叫屈,听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沈墨平日爱去哪里,她怎么该管?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沈墨像是没有听见花锦的话,看着惊鸿发白的脸色,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花锦撇嘴:“这谁知道啊,惊鸿今年是犯太岁,没一刻安生。”
说话间,大夫终于来了,给惊鸿把了脉,捻着花白的胡子问:“可吃过水仙子?”
“水仙子?”绣娘在一旁皱眉道:“没有过,夫人的药里没有这味东西。”
大夫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误食了水仙子。不过水仙子无毒,夫人最近有些不消食,吐出来一些倒是好的,暂时用几天的流食吧。”
惊鸿放了心,没毒就好,她现在也觉得自己身子差,折腾不起的。至于水仙子哪里来的…她很疑惑,忍不住看了花锦一眼。
花锦正嘱咐剪画以后小心煎药,不要经旁人的手,看起来很是认真。惊鸿觉得虽然花锦小时候为了让她回家少挨揍,经常帮她在身上制造点小伤,这样的事儿不少干,但是应该不会是她做的吧?没什么目的性啊。
于是惊鸿单纯地相信了花锦。
沈墨听着大夫说的,脸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松了松。抿唇看了面无人色的惊鸿一眼,晚上还是板着脸回来屋子里睡了,虽然是睡在外间。
惊鸿觉得这两天很难看清沈墨的心思,因为他不太说话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温柔带笑地和她说些有的没的,大多时间即使在她面前,也是垂着眼眸沉默。
他讨厌她了吧,惊鸿是这样想的。
沈墨辞官之后周围人的态度都很是微妙,除了自家人还是照常,花锦的娘家和惊鸿的娘家都有些尴尬了。跟沈从那房的想法一样,他们也怕沈墨捅出什么大篓子,然后牵连上家族。惊鸿这边是收到不少家书的,有父亲写的,也有娘亲写的,依旧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大意就是让她先回去住着。
惊鸿自然是不可能回去的,看他们的话不知怎么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干脆就不回复。花锦那头却有些麻烦,花家毕竟也是有权势的,牵扯上这事家族里争议很大,花父便执意要花锦回去。
花锦气得都要哭了,跑来跟惊鸿聊天想办法。她与沈书是相濡以沫的,哪有这半路脱逃的道理?但是她不好跟沈书提这件事,沈书很护着沈墨的,看见那种家书肯定是要跟她生气的。
惊鸿左思右想,出了个主意:“你干脆带着大哥一起回娘家看看吧。”
花锦错愕,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行,于是兴冲冲地等着沈书回来要跟他商量。
沈书正在铺子里守着,手指翻动着账本,旁边的掌柜大气也不敢出。这位东家向来不责骂人,但是却总让他们觉得害怕。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怒而威。
这家绸缎庄是沈书名下产业之一,也是他最爱来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账,觉得没什么问题,沈书便把账本还给了掌柜,打算回家。
“沈公子。”那日站在沈府外的女子捏着帕子,站在店铺门口,双目含怨地看着沈书。
沈书一惊,脸色当即就沉了,看了掌柜的一眼,就走出去拉着那女子往旁边的巷子走。
掌柜的没见过沈大夫人的模样,却也知道这位定然不是,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一看就有些惊讶,竟然是书画楼的沁水。
书画楼不是青楼,而是高雅的文人场所,但是里面也有佳人,官员在外养野,富商在外包情的人都放在那里,拿书画当掩饰。
不过他只是个掌柜,东家的事情也不好多管,于是低头不再看。
“你来干什么?”沈书看着那女子,黑着脸问。
女子泫然欲泣,抱着他的胳膊道:“人家想你了啊,才几天不见就想念得紧。你一声不响就将我丢在绣楼,我又不敢进你家大门,我…”
沈书皱眉,还好这巷子没人来。不过现在花锦在花城里,他不敢冒半点风险,只能立刻推开她道:“都说了过段时间再去看,你就不能多等等?沁水,我说过,你若是太过任性,我们还是早些一拍两散得好。”
被唤沁水的女人立刻紧张地抱住他,低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沈书,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我知道你夫人来了,我会藏得好好的,只要你还要我…”
沈书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再好的男人也不可能不动偷腥的心思,何况他在花城三个月,花锦都不在身边。有个红颜知己是正常的。只是沁水格外迷恋他,粘得紧了些。沈书想着还是抽一天去绣楼陪陪她好了。
回去家里的时候,沈书发现花锦正在等他,看见他回来,兴冲冲地就道:“相公,家里娘亲来信说想念我,你能不能陪我回家去住几天?”
沈书是爱花锦的,因为花锦的能干和性子他都很喜欢。若是以前,他定然会马上允了,陪她回去。但是他刚刚才安抚沁水说要去陪她,若是变卦,以沁水那样的性子,万一闹起来让花锦知道了,那可怎么得了?
花锦心气很高,断断不会容忍他纳妾,他也没有想过纳妾这样的事情。但是花锦若知他风流,怕是……会生很大的气吧?
于是沈书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最近事情很多,花城还有账要理,不能那么早回京城的。娘子若是也想念岳父岳母了,便先回去看看。我…我过两天就过去陪你好不好?”
花锦失望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但是想想也是自己这方理亏,沈书这样不跟她计较,已经是很好的了。
这样一想,花锦就释然了,跟沈书甜甜蜜蜜地用过晚膳,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他很多事情,然后第二天便收拾了东西,跟老太君说了一声,回娘家去跟那群人争论去了。
花锦一走,惊鸿就更寂寞了。只能让剪画推着她在宅子里转悠。若是想上街,便会有仆人温柔地劝住她,说是街上人多,剪画照顾不好她。
剪画照顾不好,照顾得好的人又不理她了。惊鸿叹息着在后院转悠,刚在一处假山后面停下,让剪画去拿水来喝,就从山石的缝隙里看见了沈书从前院走过来。
惊鸿是想去打招呼的,但是沈书走得太快,她用手转着木轮,还没走出去就看见沈书急匆匆地打开了后门。
“都说了我会去找你,你来干什么?”压低的声音里含着怒,语调却是慢慢软了。惊鸿听得怔愣,下意识地就往假山后面移了移。
“你的夫人不是走了么?我…我就是想快些见到你罢了。”沁水咬着嘴唇,委屈地说。
石头缝隙太小,惊鸿只看得见沈书的背影。但是女人的声音很娇媚,她就算耳背也不会听错。
沈书他…当真做了对不起花锦的事情?惊鸿呆了,脑海里有不好的回忆泛上来,心里跟着一紧。
“走吧。”沈书生气也无力,只能快些拉着这女人离开。惊鸿听着关门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就转动轮子跟着出去。
后门处有个门槛,虽然不高,惊鸿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越过去,差点摔出椅子。满头是汗地抬头,却不知道沈书是往哪边走的。
她只听沈墨以前提过,离这里最近的沈家的店铺是西街的一家绸缎铺子,她转着轮子跟着去找,看见路人还问上一两句,吃力地走了两刻钟才找到沈记绸缎庄。
“掌柜的,沈书有来过么?”惊鸿擦擦头上的汗,问。
乍一听人直呼东家名字,掌柜的吓一跳。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穿着的绸缎都像是自家所出,一时想起前段时间城中的流言。
城中传说,沈家二少爷,曾经的护国将军沈墨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即使她腿脚不便,也会背着她走。
掌柜的是机灵的,一猜就明白了惊鸿是谁,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招呼她,顺带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了这位沈二夫人。
惊鸿越听越心凉,想着花锦曾经给自己说过的话,莫名地就觉得心疼。
上天对她不公,对花锦也要如此么?为什么世上的男子,没有一个是能真心以对的?萧琅是如此,沈书也是如此。惊鸿叹息之后就觉得生气,推着轮椅就问书画楼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