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乱想一通以后,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门外的清晰景物,以及门槛跟前放的小凳子。
穆遇之刚才还坐在这里吧?宋楼应站起来,走到凳子附近,四处张望了下。他的头顶被太阳晒得燥热,不得不退回来几步。
这样的天气,和那天的真的很相似。
“喂,宋楼应,你要不要喝这个?”
穆遇之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她让丫鬟把盘子放到桌上。那盘子里放着的是两碗解暑的汤,还浮着几颗绿豆。
她的手越过其中一只碗,手腕上的红绳恰好擦过汤面,像是花枝低垂于绿水之上。
宋楼应望着她的红绳,道:“我端午的时候也会戴这种东西。”
他们那里的货郎基本上只会在节日的时候出现。自从宋楼应出生以后,有一个货郎天天过来晃荡。他说话很少,也不像有的货郎那样带着草帽。他扛着他的担子,神情认真得像在抬一顶花轿。
端午原本是凶日,因为这时候蚊虫会开始肆虐。一年前的端午那天,宋楼应的父母被一种罕见的虫子给咬到,所有的人都说这回肯定是救不活的。
宋楼应在家门口碰见了货郎,货郎拦住了他的路,无论他怎么做,这人就是不肯让开。
“你这人要是再拦着我,我可就拿不到郎中的药了!”
听到男孩子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后,货郎微微一笑。他说:“我这里就有药,保证救活你爹娘。”
“虫乃怨气所化,结之久也。”
货郎果真治好了爹娘的病。宋楼应亲眼看到爹娘苏醒后,除了跪谢货郎,还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货郎,货郎,我老梦到些不寻常的事,你有没有让我忘掉这些的药?”
货郎沉吟片刻,道:“大禹治水,用的是疏的办法。你为何不把梦境弄个明白?”
当夜,货郎辞去。宋楼应追着他的身影跑到村口,然后既害怕又好奇地躲在了树后。
那担子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挑着。在他的身后,隐隐显现出另一个人的轮廓。他们走了两步后回过头来。
他们的脸竟是纸做的,在那白纸上,五官由毛笔随意勾勒,嘴唇则是鲜红若朱砂。宋楼应觉得他们眼熟,想来想去,发现他们和画册里的黑白无常有些相像。
黑白无常咧开嘴一笑,一前一后地走开,渐渐消失在前方的浓雾里。
自那以后,货郎再未来过。
宋楼应不大懂为什么黑白无常会帮他,不过如今他倒是按照他们的话做了。宋楼应刚才放空的眼神终于聚焦在汤碗上。
“要喝吗?”
穆遇之瞧这人呆呆的样子着实有趣,便叫丫鬟下去,亲自把碗递到他面前。宋楼应在桌上支着手肘,又开始想事情。穆遇之在他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把碗的边沿凑到他嘴唇上。
宋楼应就这么被灌了一碗汤。作为结果的,他被噎住了。
宋楼应一边咳嗽着,一边指着自己的背。
这是要干什么?穆遇之愣了一下后才想起有顺气这一回事。啊,这样一想的话,她上一世的最大成就便是从没噎住过吧。
“很难受吗?”穆遇之问。
宋楼应继续咳嗽。
于是,穆遇之把手放到了他的背上,不熟练地拍着。一下一下的,很轻。
“好像好一点了吧?”穆遇之去看他的脸。宋楼应睁开被呛出的眼泪糊住的眼,泪眼朦胧中看见的是穆遇之离他很近的脸。
那睫毛长而卷翘,眼睛里则满满的是疑问。
“没事了,你也快去喝吧。”
“哦,啊?”
听完这两个叹词后,宋楼应望了过去。
桌上,另一只碗不见了。
与此同时,空气里传来一个义正言辞的声音:“我必须要收回欧家的东西。”
宋楼应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对方应该只是个外形为女童的式神。他稍稍地使出一道符咒,稳稳地把那式神给绑住了。
“呜哇——太,太可怕了,你们和那个女鬼是一伙的吗?”
“一下子变得可怜了呢..”穆遇之感慨道。
“来收东西的话,好歹让我们看见你长什么样子,好吗?”宋楼应开始找她的具体位置。
“才不行呢,作为一个看门的,不,作为守护欧家的式神,绝对不可以这样做。”
“你没有在听我问你什么吗、”宋楼应无奈地道。
而那式神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会让你们这样做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再杀掉这里住着的任何一个人!”
穆遇之不吭声了。
那个欧家的旧房还住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