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阁里的书摆放得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按照顺序来放。要说有什么规律的话，应该就是蓝皮的被放在一起，红皮的被放在一起，远远望去跟彩虹似的。
“这下可要忙起来了。”宋楼应抖了抖一本书，那上面的尘土顿时散落。发现苏成欢就在身边后，宋楼应赶紧把书收回来。
但苏成欢并没有介意尘土被弄到了自己身上。他正专注地看着一本书，那本书是从架子的最低一层中拿出来的。
“宋楼应，没人和你说过皇家对这里的态度吧？他们一点也不待见这里。”就在宋楼应打算去做别的事情时，苏成欢说话了。他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对准了宋楼应。
合上书本的声音响起。苏成欢放下书，慢悠悠地道：“在江山还姓李的时候，溯源阁就已经存在了。有一位皇帝常常在这里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据说是想飞升成仙。”
历代皇帝中不乏炼丹药的，梦见仙人接自己去天宫的，倒也不足为奇。待苏成欢走远后，宋楼应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了他刚才看过的那本书。
墨迹已经模糊，挤成一排的字带些诡异。宋楼应的手指起先还是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到了最后，翻书的速度竟快得和风在吹起书页一样。
苏成欢正在附近的书架前研究某本书的分类，听到身后哗哗的翻书声后起初不以为意，直到这声音越来越急后，这才回头去看。
那翻书的人眼睛根本没在书上盯着，他直直地看了一会儿前方后，仰起了头。
有种头晕的感觉。这是宋楼应最直接的反应。
溯源阁的天花板漆上了艳丽的色彩，还绘着一些姿态各异的神像，他们俯视着溯源阁里的人，目光隐隐地透着冰冷。
“你也注意到这个了吗？”苏成欢看了下那里，转而望着宋楼应，“这没有什么可怕的，神像这种东西会让人莫名其妙地敬畏。”
“我没有在害怕，只是觉得不太舒服。”宋楼应尴尬地笑了一声，举起书本：“你看懂这本书了吗？”
苏成欢摇摇头，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溯源阁里又恢复到安静的状态，那俯视着一切的目光，也一如往常地静静流淌。
直至黄昏降临，木门轻锁。
宋楼应回到府里以后，碰上正在摆弄镯子的穆遇之。他坐下来顺手去拿另一个，听见穆遇之说：“松间说的那个人，现在会不会只是一个婴儿？”
“你要把他抱回来养吗？”
宋楼应呛了她一句后，抬头道：“你准备今晚就去阴间问问？”
“这简直就是在乱来啊，公主，你明天还要去寒意阁的，你确定你明早能及时醒过来？”
穆遇之再度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去。”
被人强硬地绑上丝线，跟着别人进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穆遇之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早就被人扔在井里淹死了。她儿时得知自己会带走家里的福运，应该被淹死时，曾干过改日历的事。她在每一个日子后面都提笔写了句：“今日不宜近水。”
结果就是最后被人扔到深山老林里了。
“宋楼应。”穆遇之叫他的名字，说话的口气和受了委屈一样，“别逼着我做任何事。”
宋楼应默然。曾被别人逼着去死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想法。话说回来，那带走福运的说法的确只是个借口，穆遇之后来才知道自家长辈屠杀女婴的时候，最有说服力的就是这个。
“但是今天不可以去。我卜算过，今天阴间人太多，路上挺拥挤的。”后半句话算得上是胡扯。其实宋楼应也不用阻止她，因为这时的穆遇之显然已经是心情很糟了。
联想起自己这轰轰烈烈的，与水井和各路算命先生搏斗的前小半生的她，这会儿趴在桌子上，似乎连呼吸都嫌费力气。
宋楼应慢慢地伸出手。本想着去摸一下她的胳膊，安慰她一下。不过等手伸过去时，他犹豫了下，将手轻轻地敲在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就这样看着。
穆遇之不愿意去，可是别的皇子公主基本上都早早地去了寒意阁，就连二皇子也被萧妃给推了过来。皇上今天终于看见了行动便利的二皇子。
青泓没睡醒般看了眼站着的众多皇子公主，随手取出一份考题。考题一公布，所有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开始书写，紧张的神色随处可见。
他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那样子像在盘算什么。
他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眯起眼睛。
所有人都来了吗？
中午，收齐了卷子的青泓往后一仰，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后，勉强坐起来，翻了两下试卷。他根本没有看内容，只是把每张卷子上的名字给看了一遍。
别看他那时没有在册子上记着皇子公主的名字，他早在心里把他们的相貌和名字记了下来。
“来的人可真多啊。等一下，好像。。还有三个人没来吧？”
青泓满意地把卷子丢到一边去：“嗯，决定了。”
明仁自然是不会来的。她坐在琬妃身边，看了眼信封后把它放回到桌子上。
“新的先生给你写的信，不要看看吗？”琬妃搁下针线，笑着问她。明仁给她递去一杯茶，好奇地道：“今天只有我没去？”
琬妃若有所思地道：“我听太监说，几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去了。对了，你那个新来的妹妹，还有四皇子好像没有去。”
“幸之没去寒意阁？”
四皇子不去她是能理解的，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不怎么碰书。但是，幸之呢？不是昨天还说要过来吗？
这时，四皇子的信封也到了。他正靠着墙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地闭眼休息，宫女弯身把信封轻放在他旁边的地上后，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穆深捏起信封，拆开后看了眼龙飞凤舞的字，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