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成名的大人物,有的是少年得志,有的则是大器晚成。梁启超属于前一类人物。他在家庭的良好教育下,自幼聪明好学,反应敏捷,被人们称为岭南神童。
5岁那年,普通孩子连字都还不会认,梁启超却在祖父和母亲的指点下,读起《四书》、《诗经》。到七、八岁时,他除跟家人读书识字外,还拜张乙星和周星吾为启蒙老师。在塾师的热心训导下,他的学业进步得更快。有关梁启超少年时代卓然超群的才华,新会一带迄今仍流传着许多故事。据说7岁那年,有位长辈来他家作客,启超上前奉茶,客人为试一试他的聪明,出了一名新会俗语“饮茶龙上水”命他对下句,梁启超居然不假思索,也以新会俗语应答道,:“写字狗扒田。”客人见用新会俗语没有难倒他,接着又出了一句“东篱客采陶潜菊”命他对,想不到梁启超又随口答以“南国人怀召伯棠”。一问一答,使得这位客人连连点头,称道他的确是一个不同一般的学童。还有一次,梁启超在他父亲的朋友李兆镜家中作客,李以“推车过小陌”叫他对,梁启超脱口便以“策马入长安”相答。其对句之工,气魄之大,又令在座惊叹不已。
梁启超还从小喜爱独立思考。在他家乡一座小山上有一建于明代的凌云塔,雄伟壮观。立于塔旁,珠江三角洲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南海潮的冲天巨浪,也隐约可见。梁启超常来这里玩耍,登塔远眺。8岁那年,有一次,他又独自一人来到凌云塔,仰望变幻无端的蓝天白云,产生无数奇异的想法,但一时又不得其解,于是作了这样一首与他年龄很不相称的责问苍天、责问孔子的诗。其诗云:“朝登凌云塔,引颈望四极;暮登凌云塔,天地渐昏黑。日月有晦明,四时寒暑易;为何多变化,此理无人识。我欲问苍天,苍天长默默;我欲问孔子,孔子难解释。搔首独徘徊,此理终难得。”梁启超的祖父看见这首诗后,立即对他严加训斥,说:“你敢冒犯苍天、孔子,大逆不道。”也就在这一年,家里人开始让梁启超学作八股文,走学而优则仕的科举道路。
在科举的道路上,梁启超果然没有辜负家人的希望。他很快掌握八股文的技巧,第二年就能写出洋洋千言的好文章。1882年,刚满10岁,梁启超便在祖父和父母亲的嘱咐下,前往省城广州应童子试,以便跨上科举考试的第一个台阶。当时,与他一同前往广州应试的都是一些比他长二三十岁或四五十岁的兄长、叔伯。他们合雇一条船,由新会沿西江而上。到广州的水路要走两三天航程,一天中午,大伙儿舟中共餐,米饭加咸鱼,有人忽然提议大家以咸鱼为题吟诗作句。当满船学子还在苦思冥想之际,梁启超却从容地做了一首十分切题的“太公垂钓后,胶鬲举盐初”的诗句。其诗一出,立刻博得众人一片喝彩。这就是至今还在新会一带广为流传的梁启超舟中吟诗的故事。
这次考试,梁启超虽然没有考上,但收获还是不少。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繁华热闹的省会,使他看到了广州这个与茶坑村乡土社会迥然不同的都市社会风貌,扩大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回到家里后,梁启超更加勤奋地学习。
两年后,也即1884年,梁启超在经过充分的准备后,第二次赴广州参加府试。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梁启超终于考中了秀才,补了博士弟子员。这一年,梁启超才刚满12岁。他在这样小的年纪就达到了他祖父的功名,实现了他父亲一生都没能实现的愿望,这在中国科举史上也是不多见的。梁启超在学习上的悟性之高、进步之快,令两年前教他读书的周星吾先生也自忖学识有限,不久便主动辞教而去。
梁启超少年时代的聪慧,不只表现在读书上,而且在举止行为上,也显得格外早熟。他在考上秀才之后,想想自己一直深得家庭大人的钟爱栽培,尤其是想到正躺在病榻上的祖父,光宗耀祖的思想油然而生。当广东学政叶大焯接见考取的士子时,稚气未脱的梁启超大着胆子,俨然以成年人的语气,跪请学政大人为他的祖父镜泉先生70诞辰题写寿言。身为清朝三品大员的叶学政为梁启超的孝情和聪慧所动,高兴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提笔写下一段长长的祝寿文,称赞梁家教子有方,鼓励梁启超继续努力读书,显亲扬名。当梁启超将那副庆贺寿文悬挂家中时,躺在病榻上的镜泉先生感慨万千,感到莫大的安慰。茶坑村的男女老少得知后,也络绎不绝,前来道贺。有关梁启超少年时代的这段故事,曾长久地流传在家乡新会,为乡间父老所津津乐道。
考中秀才,根据清朝的制度,也就获得了进入官立学校读书的资格。依照这一规定,1887年梁启超进入当时广州最高学府学海堂继续深造。学海堂为清朝嘉庆年间两广总督阮元所创,是一所专门讲授词章训诂的学堂。梁启超勤奋好学,很快成为全校的一名佼佼者。他进学海堂的第二年,就取得专课生资格,写出一篇万余字的《汉学商兑跋》。在第三年专课生季课大考中,梁启超又取得四季名列第一的好成绩。据说学海堂自建校以来,只有两个人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一个是被称为“江南才子”、戊戌变法期间力主革新的翰林学士文廷式,另一个就是梁启超。但梁启超并不以此为满足,为吸取更多的知识,他还去菊坡精舍和粤华、粤秀书院听课,以取各家之长。课余时间,他又利用学海堂赏给他的奖银购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书籍,如《四库提要》、《二十二史》、《百子全书》、《知不足斋丛书》等如饥似渴地阅读。在学海堂的三年里,梁启超系统地接受了有关词章训诂和典章制度等方面的知识,为他后来的学术文化活动打下深厚的功底。
1899年,17岁的梁启超再次表现出他卓然不群的才华。这年9月,他参加广东乡试,一举考中举人,并榜列第八名。不但如此,这次科举考试的成功,还给他带来另外一桩喜事。这次广东乡试的主考官是李端棻,他对梁启超的才气留下深刻印象,认定他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于是便托副考官王仁堪做媒,把自己的堂妹李蕙仙许配给梁启超。但梁启超的父亲莲涧先生因自己是寒门之家,实在不能和世代为官的李家匹配,婉言谢绝。为此,李端棻又专门派人前往梁启超家里做解释说服工作,告诉莲涧先生,自己只重人才,不重门第,梁启超目前虽为寒士,但决非一般人物,将来必有飞黄腾达的日子,希望莲涧先生接受这门亲事。就这样,在李端棻的撮合下,梁启超与比自己大4岁的李蕙仙订了婚。
一夜之间,梁启超既获功名,又得爱妻,这在许多人眼里,意味着梁启超将官运享通,前程似锦。但刚刚踏上人生旅程的梁启超,并没有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赞扬所陶醉,更没有因此去追求宋代以来即在封建士大夫中流行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一陈腐的人生格言。相反,他不久就选择了一条与传统功名利禄背道而驰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