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的“胡庆余堂”也就这样立起来了。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胡庆余堂”成为名闻天下的老字号药店,不但成为胡雪岩的一个稳定财源,而且也为他挣来了“胡大善人”的好名声,给他的其他生意也带来了非常好的影响。
一个钱庄老板,在本业之上还要去做蚕丝生意销“洋庄”,在做着蚕丝生意的时候又想起开药店,胡雪岩这四面出击,不断为自己广开财源的灵活手法,的确不能不让人叹服。实际上,做生意最没出息的,也许就是死守着一方天地。一笔生意再大,也只能有一次的赚头;一个行当再赚钱,也只是一条财路。很明显,要广开财源,死守着一方天地是绝对不行的。因此胡雪岩说,“做生意要做得活络,这里的活络,自然包括很多方面,但不死守一方,灵活出击,而且想到就做,决不犹豫拖延,应该是这‘活络’二字的精义所在。”
环环相扣
用连环计,要计计相连,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方能有效。
——胡雪岩
伟大的哲学家休谟曾经说:“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没有联系就没有事物的存在。”休谟在这里揭示出了一个真理,就是事物间的联系是普遍而客观存在着的。
既然万物是普遍联系的,那么思考问题、处理问题就必须在相关性、连环性背景下进行。由此引出的一个方法论是连环方法论。在谋略上则引申出连环计。这些都是基于万物间的联系客观存在的哲学原理。连环计,环环相扣,一环也不能松,一环都不能失败,不然整个计谋都会失败。这充分反映了事物的联系、相关性的哲学理论。
胡雪岩就是一个特别善于施展连环计的商界高手。典型的一例就在与“隆昌”米行斗法的过程中。
在“隆昌”米行,谭柏年不是老板,胜似老板,真正的老板名叫石三官,远在苏州乡下,是个纨绔,父亲死后遗下一大笔财产,又继承了年代颇久的一家老米行。石三官喜欢斗鸡走马玩蟋蟀,疏于生意买卖,就把米行所有事务交给了舅舅谭柏年,委托他全权处理一切,连账本都不过目,每年只要按时收到来赚来的银子,就不过问。谭柏年得了授命,仗着长辈关系,在米行中行使老板权利,对伙计特别苛刻,店里上下没有一个不惧他的。
有一天,谭柏年用过早餐,吩咐备轿,去“福轩”客栈会一位重要的客商。一路上,谭柏年脑中飞快盘算,思考见面时要做的事。今岁苏州乡下风调雨顺,谷米丰收,隆昌米行趁机敞开收购,仓房里囤集了上万石新米,需要寻找买主。谭柏年干米行生意,屈指算来已有30余载,精通业务自然不必说,做米生意的个中奥秘也了如指掌。
论谭柏年的资历和才干,本能够开一家米行,做真正的老板,但命运偏偏与他作对,家道本属小康,一场突如其来的兵火,房屋财产付之一炬,沦落到给人帮工的地步,慢慢爬到米行档手,所靠的几位老板相继破产,谭柏年惶惶犹如丧家之犬,不断寻找新的避难所。幸而上苍有眼,天不灭曹,外甥石三官聘用他做“隆昌”档手,无比信任,谭柏年蛰伏多年的念头又萌动起来。虽然在隆昌,大小事情他说了算,但还不是真正的老板,一想到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必得如数交给石三官,他心里就发痛。外甥待他不薄,年俸可观,外加不少红利,但必竟不是自己的米行。谭柏年打起“小九九”,要做老板,得靠自己的手段,账目上做手脚,略施小计,石三官看不出来,这里头揩的油,抵得上两三个档手的年薪。但雕虫小技,难成大器,真正大把捞进的机会在于存米销出的方式。
谭柏年此刻就是在寻找这种机会。
昨日,山东米商潘家祥抵达上海,谭柏年闻讯前去码头相迎。他俩是老相识,言谈之间,谭柏年得知对方有意要在上海收购大批谷米,运往北方。在这之前,潘家祥见到《申报》刊登快讯,知道齐鲁适遇大旱,庄稼歉收,急需大米救灾。两相应证,潘家祥肯定要做一笔大生意。上海米行林立,各家竞争激烈,这块肥肉究竟落入谁家之口,尚难料定。谭柏年决意拼力一争,做成这笔凭经验,谭柏年得知潘家样本钱雄厚,不屑于做零碎买卖。与小本米行锱铢比较,费力费神,而且不能满足需要,能看得上眼的大米行,在上海不过三五家。谭柏年把几家米行加以排列,估量实力,隆昌属前三名,可以力争。谭柏年同样喜欢做大买卖,报酬高,回扣可观,一笔生意下来,除了应付石三官,自己还会落下一笔银子。
但是,见到潘家祥以后,潘却说他已经与胡雪岩签订了契约并将契约掏给谭柏年看。
谭柏年只瞅了一眼纸上“胡雪岩”三个字,就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敢于把这事告诉他人,证实这桩买卖已铁板钉钉,笃定泰山,不会生变故的。谭柏年霎时充满失望之感,心里暗骂:姓胡的忒狠毒,竟把手伸到上海,虎口夺食!
胡雪岩在浙江把持海运局,改漕运为海运,干得相当成功,商界尽人皆知。但没想到他会在上海米行中抢生意,谭柏年事先排定的上海各家米行名单之中,偏偏没有想到过胡雪岩。这是因为胡雪岩的海运局主要收购谷米北运,和潘家样干同样营生,而非售米。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谭柏年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按他的筹算,隆昌米行的存米全都出手,他至少可得两万银子的外快,但今却打了水漂儿,怎不叫谭柏年锥心般刺痛。
于是谭柏年使尽了伎俩,废尽了口舌,最终使潘家祥毁了约。
胡雪岩很快得知了潘家祥毁约的消息,但他也不因为对方愿付一笔罚金而高兴,反而陷入莫名的烦恼之中。
潘家祥听了谭柏年的挑唆,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雪岩此番抛售大米,的的确确想做一次米行生意。生意假如要做活,必出奇招,改变套路,抓住机会,才有所获。海运局向来只购不粜,给人的印象是其属官办机构,赢利不多。今年浙江谷米丰收,米价狂跌,胡雪岩知道北方连遭旱灾,粮食紧缺,于是当机立断,一改通常惯例,大量收购新谷,打算寻找米商脱手,打一次奇袭战,赚一笔银子,再转入常规运作。
在这次行动中,胡雪岩迫切需要寻找到大宗买主,迅速成交。不然拖延日久,与同行产生竞争,则难以脱手。等待海运季节一到,只得启仓北运,剩下的谷米只能囤集翻年,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所以胡雪岩必须卖了新谷腾空谷房,再购谷米应付海运,计划才算圆满完成。
潘家祥的毁约,令胡雪岩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假如再传到圈内人中间,有损他的信用。潘家祥系山东富商,垄断了北方民间粮米市场,在商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而胡雪岩一直以诚为本,视信用为生命,如今不可以取信于潘家祥,有何面目见商场同仁?
于是,胡雪岩打定主意为自己的利益而战。他沉思了一刻,就想出了一套连环计,接着他就环环实施。
第一环:寻找谭柏年的弱点。
俗语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胡雪岩在商场征战了半辈子,非常善于抓住对手的弱点和疏失,予以痛击,无往不胜,特别灵验。凭他的直觉,谭柏年身为隆昌米行档手,老板不在店内主事,他必然营利舞弊以售其奸。天下谁人不愿当老板?世上哪个不爱金钱?石三官放任谭柏年作主张,岂无肥私劣迹?
胡雪岩搜索枯肠,细细回想与谭柏年曾经做过交易的每一个情节。假如换成其他人,早已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胡雪岩毕竟是胡雪岩,他记忆力惊人,如电火闪烁,忽然记起一个情节:当时同谭柏年讨价还价时,谭柏年并不在意谷米的价码,仅是要求按一厘二的回扣,把钱存到“裕和”钱庄户头上。胡雪岩敏感地觉察到这笔钱存得蹊跷,倘若是替主人赚的钱,必然随大笔米款存入一个户头。分开来存,说明谭柏年想私吞这笔回扣银,而不让石三官察觉。生意场上,档手欺骗东家,“账房吃饱、老板跌倒”,这现象比比皆是,胡雪岩见惯不惊。以此观之,谭柏年单是从售米私吞的回扣,当不是少数。能够推测,此次潘家祥毁约、与隆昌成交,谭柏年一定竭尽诋毁诽谤之能事,而为一大笔回扣力争,使他获得成功。
胡雪岩有些兴奋,他自知抓住了对方的狐狸尾巴,只须用力拖拽出洞,让其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就可战而胜之,挽回败局。
第二环:抓住谭柏年的把柄。
胡雪岩用存20万两银子作为条件,让资金紧张的“裕和”钱庄的档手谷真豪把“隆昌”米行档手谭柏年在“裕和”的存款数目告之于他。
谷真豪果然送来明细账,秀丽的小楷,把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日期誊写得一清二楚,明白在目。
胡雪岩大喜过望,立即按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推算出“隆昌”近年来的生意情况,隆昌米行再无秘密可言,而谭柏年从米行中攫取的不义之财也暴露无遗。
第三环:入股“隆昌”米行。
胡雪岩用计假冒“裕和”之名,把谭柏年在裕和的存银和利息结算账单故意误送到老板石三官处,使隆昌米行的老板石三官知道了谭柏年的所作所为。胡雪岩又找到了石三官,以入股三成、负责米行事务作为条件,帮助石三官整顿米行,挽回损失,得到了石三官的允许。
第四环:收服谭柏年。
胡雪岩把谭柏年的罪证出示,并说:要么把谭柏年送官处置;要么改跟他,安心管理米行,为他奉差,并且俸银必翻一番,二者任谭柏年选择。在胡雪岩的威逼利诱下,谭柏年无路可走,只好打定主意,死心塌地为胡雪岩效力。胡雪岩教他听候待命,不要轻举妄动。原来胡雪岩考虑到潘家祥既然敢毁约,肯定对胡雪岩的信用产生了怀疑,贸然劝他信守前约,必遭碰壁。只有设下圈套,令他钻入,不得解脱,情急之中,才能乖乖就范。
第五环:对付潘家样。
潘家祥并不知道隆昌米行的变故,他绝对信任谭柏年。签约付定金之后,潘家祥急忙返回山东,寻找销售谷米的合作伙伴。那时,北方数省旱灾严重,庄稼连年赚收,饥民成群,已出现“吃大户”“抢公仓”的情形。捻军、白莲教等团体,乘势号召天下,揭竿而起,攻城掠地,对抗官府,局势危如垒卵。
朝廷严令各省抚督,开仓赈灾,安抚饥民,以防民变。
潘家祥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暗喜。饥民越多,谷米越不愁销路,正可屯货居奇、待价而沽,谋求最高的价钱抛售出去。
他正在物色代理商,胡雪岩请的一位官大人翩然来访,这人自称主持直隶粮道,急需购进大批谷米,缓解直隶灾情。潘家样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几天来,前来拜访的粮道官员接踵而至,都企望潘家祥这位粮商提供米源,盖因朝廷公仓空虚,漕运迟迟不到,远水不解近火。潘家祥没能慨然相允,官府出价太低,差强人意。
这位粮道大人焦急不安,出手不凡,愿以每石15两银的价码,购买2万石谷米。潘家祥估算一下,已高出进价近两倍,除掉运费打杂开支,这笔生意净赚10多万两银子。他暗自高兴,又不形于色,大叹苦经说:“江南战乱仍频,谷价太贵,购之不易,路途迢迢,成本高昂,我已蚀不起老本,不敢多做了。”
粮道大人知道他在讨价还价,索性每石再添2两银子。潘家祥见火候已到,决定成交。
签约付定金之后,粮道大人意味深长道:“救灾如救火,还望潘公信守合约,按此交割,耽误了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潘家祥拍住胸脯说没问题。
当下潘家祥乘小火轮飞快回到上海,只等谭柏年加期交米,他已经雇下快船20多只,整帆待发,万事俱备,就等装船启运。
眼看第二天就是行期,隆昌米行却毫无动作。船老大来客栈见潘家祥,询问哪天装船。潘家祥正在吞云吐雾,闻言吓得没了烟瘾,一骨碌从榻上翻下来,心急火燎,打轿到隆昌问罪,谭柏年一迭声致歉,言称米行已换了老板,他做不了主,凡事得问胡雪岩。
潘家祥正要发作,只见胡雪岩背着双手,踱出内屋,就明白了:原来中了胡雪岩的圈套。交粮日期迫近,另找米行已经来不及,假如误了期限,粮道大人是胡雪岩的至交,岂能轻饶了我?潘家祥愈想愈怕,惊出一身冷汗。
到这时,潘家祥只能服输,以每石20两银子向胡雪岩买了2万石米。由此一算,胡雪岩反败为胜,并且净赚了10万两银子。
由上观之,胡雪岩的连环计可谓用到了家,因此胡雪岩说:“用连环计,要计计相连,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方能有效。”
舍小趋大
舍小利趋大利,放长线钓大鱼。
——胡雪岩
胡雪岩在经商中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突出一“舍”字。但他的舍,不是没有目的、没有原则的舍,而通常是“舍小利趋大利,放长线钓大鱼”。通过这种舍,他经常赢得了别人不能得到的利益。
胡雪岩创业的第一步是设立“阜康”钱庄。虽然钱庄有王有龄的背后支持及各同行的友情“堆庄”,但是,怎样才能在广大储户中打开局面呢?胡雪岩想出了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妙计。
且说开张那一天,晌午摆宴款客以后,客人相继离去。胡雪岩方静下心思来盘算开业的情况。做生意第一步最重要,要么谋名,要么取利,只有走准了第一步,以的生意才会水到渠成,不断做大。胡雪岩低头暗自思忖一番,明白了做钱庄生意的第一步就是要闯出名头,要让人感到在这里存钱安全,有利可图,假如能做出名气,就算目前舍一点,以后肯定也能财源滚滚。但是如何才能让名气打响呢?忽然,他脑际灵光一现。立即把总管刘庆生找了过来,下了一道命令:令刘庆生马上替他立十六个存折,每个折子存银二十两,一共三百二十两,挂在他的账上。刘庆生见胡雪岩迫不及待地要开这么多存折,犹如坠五里云雾,莫名其妙,然而既然东家吩咐,只好照办。
待刘庆生把十六个存折的手续办好,送过来以后,胡雪岩才细说出其中的奥妙。原来那些按他吩咐立的存折,都是给抚台和藩台的眷属们立的户头,并且替他们垫付了底金,再把折子送过去,当然就好往来了。
“太太、小姐们的私房钱,当然不太多,算不上什么生意,”胡雪岩说,“但是我们给她们免费开了户头,垫付了底金,再把折子送过去,她们肯定很高兴,她们的碎嘴就会四处相传,这样,和她们往来的达官贵人岂不知晓?别人对阜康的手面,就另眼相看了。咱们阜康钱庄的名声岂不就打出去了?到头来还想没生意做吗?”
刘庆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佩服胡雪岩做生意的手法。刘庆生把那些存折送出没有几天,果不其然,就有几个大户头前来开户。钱庄业的向行对阜康钱庄可以在短短的几日内就把他们多年结识的大客户拉走颇是惊讶,却不知所以然。
胡雪岩不但把目光盯着太太、小姐们等上层人物,而且他还注意吸收下层社会的人物的私蓄。他没有忽略社会底层这个重要的顾客群体。他知道,下层社会中,尽管每一个人的私蓄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小河也可以汇成汪洋大海。更重要的是,下层社会中有些人尽管地位不高,很不起眼,但是由于他所处的特殊位置,通常在事情的进展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一点被胡雪岩善加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