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出其不意猛然打开,看清来人,阡陌立刻压掉霍凝香的电话,她那后半句话也没有说完。
顾谨紧张的站在门口,手徒劳向着一男一女阻拦般的伸着。
能公然闯进凌霄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除了阡陌面前眸色冷厉,神情冷酷,依旧那般挺拔帅气,即使冷也冷的令人渴望的傅凌霄,还能是谁?只是阡陌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着白沫来闯。
潜意识里,凌霄集团毕竟是她和傅凌霄倾心倾力共同经营保护过的地方,就像欣欣和悦悦一样是他们的孩子。
他带着白沫这样进来,就像是一场暴力的侵略和掠夺。
空气凝固的如同粘着胶水,办公桌后的阡陌,办公桌前的傅凌霄,四目相对,阡陌从片刻的惊讶到随后的平静不过眨眼间,那双眸子比从前更加清淡,淡到很多情绪傅凌霄都没办法再找寻,他眼里闪过抹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恐慌,旋即却归于寂静,漆黑的眸色像个黑色的巨大漩涡,深深把阡陌吸进一个冰冷的找不到路的黑洞里。
她的小手在桌下不禁捏紧,手心里微微出汗。
而傅凌霄的胸膛也比平常起伏的更加快速,他眼眸下垂,像是能够透视般看到了她在桌下的那只手。
他记得,她的手很漂亮,是天下最漂亮的一双手,两度为自己牺牲,不知如今还是不是那样?
“阿谨,倒茶。”
阡陌本能的把手背到身后,躲避着傅凌霄的目光吩咐顾谨,语气疏离的像站在她对面的只是个陌生人。
顾谨愣了愣,被阡陌一眼横过来,立刻领命出去。
“坐。”
阡陌一边合着电脑,一边好似招待客人般的对着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的话说完,傅凌霄突然笑了,阴沉的嘲讽着,“看来这个位子你做的很习惯。”
习惯,阡陌的心口没来由的一痛。
习惯,只是每天走进这间办公室时,都要强忍着思念他的痛苦。
习惯,只是每次站在窗前的时候,都想要一跃而下从此化作幽魂陪伴他。
习惯,只是每每看到屏幕上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照片,都被悔恨深深折磨如同凌迟。
习惯,所以夜深人静,总是幽幽徘徊在办公室里,寻找着他的身影和他们的回忆,然后用他的红酒,用和他在一起的回忆,来填补心中灼灼燃烧后留下的溃烂伤口。
是啊,习惯了,习惯了痛苦。
她无法回应傅凌霄的这句嘲讽。
而此刻,傅凌霄已经带着白沫走到吧台前,熟练的挑出一瓶红酒打开,一杯递给白沫,一杯拿在手里慢慢醒着,斜倚吧台看着阡陌,目光凌厉如刀,分毫没有因为她突然的沉默而有半分迟疑。
“酒保存的还算好。”他邪肆的一笑,笑容如同钝刀,一刀刀切割在阡陌流血的心口。
“谢谢。”
阡陌的声音有些飘忽,垂着头,发丝遮挡的眉目淡的像是要把她化作一缕幽魂。
傅凌霄的眸子紧了紧,随后便又是那样冷了。
“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
“知道。”
阡陌回答的声音依旧像是飘忽着。
知道他来要回凌霄集团,可是真的有必要带着白沫来吗?她也会嫉妒,会心疼。她并不是一个坚强到无所不能的女人啊!
“知道?”傅凌霄嘲讽的笑笑,“所以,你鸠占鹊巢的日子结束了……”
他拉长尾音,双手摊开,邪肆的笑容令阡陌浑身发抖。
鸠占鹊巢,这个词语太过分,过分的让她愤怒起来。当初是他把凌霄集团交给她,他有什么权利用这样的话责备她!
但她强行压住了。
一切都朝着当初林夏的预言进行着。凌霄集团必须转移资金,傅凌霄会要回所有股权。除非林夏真的是个预言家,否则就是他知道太多内幕,这些内幕恐怕只能从傅凌霄这里才会有吧?
阡陌忍不住看向白沫,因为她正笑着从傅凌霄身后走出,满脸悲悯的表情。形容依旧那般柔弱,但脸上的盛气凌人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她可怜可爱。
她走到阡陌面前的瞬间,阡陌突然知道霍凝香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白沫身上有股阴阴的感觉,就像……”
就像傅凌霆!
当初的傅凌霆就是这样,无论表面上多么阳光,但阡陌却轻而易举就能从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中看到那种深藏的阴郁。而白沫更甚,因为这种阴郁已经让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简直到发青的地步,连妆容都无法掩盖。
阡陌不禁凝眸沉思,难道导致傅凌霆和白沫有这种气息的是同样一种东西?
“阡陌,我知道你不甘心,你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的确不容易,所以我帮你向凌霄争取,你可以提一些条件,我们会尽量答应你……”她说着莞尔一笑,亲热的挽住傅凌霄的臂弯,抬头望着他像是真的在哀求,“凌霄,你说呢?”
傅凌霄的目光从阡陌到白沫,瞬间便温柔的像是要化开,虽然简单的只回答,“可以。”两个字,但神情却足以抵过温柔的抚摸。
阡陌觉得心口酥麻,像是疼的已经没了知觉。
白沫用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她。
她一定想看到她哭,想看到她哀求傅凌霄。可是白沫错了,阡陌早已忘记了如何流泪,如何去求什么人,这一年,凌霄集团教会了她,用最冷的心去面对所有的事情。她只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们柔情蜜意,清淡的目光里傅凌霄的神情依旧讳莫如深,轻易就把温柔的面纱揭开,露出里面冷冰冰的一面。
这样的神情反倒让阡陌更加冷静。
她问白沫,“白小姐,听说皇室刚刚封了你做公主?”
大概没想到阡陌会突然转换话题,白沫迟钝了下,旋即得意的笑起来,“是啊。而且很快我和凌霄就要大婚,到时候还请阡陌你一定到场哦!”
她说着满脸光彩的望向傅凌霄,傅凌霄虽则也只是配合的笑了笑,可笑容却很宠溺,像是在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样啊……”阡陌拉长尾音,“那可真是恭喜白小姐,您的婚礼一定会是C国史上最为盛大的。不过到时候您真的准备请我去吗?那我们之间的关系该怎么介绍?我是傅凌霄法律上的妻子,而您……”她不好意思的掩唇笑笑,“总不能说是法律上的小妾吧?”
白沫的眼里霎时射出一抹狠戾,“你……”她气得冷哼一声,“所有人都知道,你只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很快你就会收到离婚协议的!”
“好啊!”阡陌扬起头,“我拭目以待。不过在这之前……”她眼眸一眯,眸中冷光如刀,“你最好别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她啪得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白沫竟硬生生退了一步。门口端着茶的顾谨,立刻放下茶快步走过来,冷冷的对白沫朝门外伸出手“白小姐,请!”
白沫被气得发晕,阡陌居然敢请她出去!她看向傅凌霄,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阡陌只看到他眼底一丝狡猾的笑意,挑起的唇角微冷,随后白沫怨恨的看了眼阡陌,转身傲然离开。
门关上,阡陌收回盯着白沫背影的目光落在傅凌霄身上,却莫名发现他竟然正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不禁尴尬的收回来。
傅凌霄垂眸,眼底闪过抹温柔的笑意,随后却逐渐悲凉,以至于再抬头时早已是一片冰冷。
啪啪啪。
他拍了三下手掌,“真是好气魄啊,董事长。”他拉开椅子兀自坐下,单腿翘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抬头看着她,“想说什么,说吧!”
把白沫撵出去,不就是为了单独和他谈话?
阡陌凝视着他,慢慢在巨大的靠背椅上坐下。椅子很高,很大,显得里面的她就那么纤弱娇小,掩饰不住委屈的倔强,还是能看出多年前夜里他捡她回来时的模样。傅凌霄五味杂陈,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可就算那样,他的眼睛里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无情、无欲、无求,比从前更加难以捉摸。
阡陌的心突然变得一片荒凉。不懂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消彼此对视一眼便知心中所想的人了。
她说过相信他,他也说过相信她,彼此信任,说起来好简单,做起来却比翻山越岭还要难。
“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阡陌问。
他点头,同意了。
她深吸一口气,“凌霆变成植物人,你是怪我吗?”
相见不相识,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让他这样对她,当初分开的时候明明相爱甚欢,明明他把那枚戒指交给她的时候,还深深的爱着她。时隔一年,她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他,也一直努力经营着凌霄集团,她再也找不出自己哪里错了,以至于他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惩罚她!
傅凌霄皱了皱眉。英挺的眉端下的眸子里,闪过阡陌抓不住的什么东西。
“人各有天命,大概他栽在你手里也是他的命。”傅凌霄语气很淡,但而后他却加了一句,“谁让他爱你?”
那一句很冷,带着浓烈的讽刺,终究是恨了,所以并不是假的,并不是因为白沫在所以才那样对她,是真的恨她了。阡陌只觉得喉头一热,有股腥甜窜上来。
“谈条件,我的耐心不多。”傅凌霄突然开口,眼睛没有看她。
阡陌低着头,强压下那股血腥的味道,极力的冷静一些。
“条件……”她轻声重复,而后抬起头看着他,“其实很简单。凌霄集团是傅家的,利索应带归还,但毕竟我在集团工作多年,何况凌霆的股权我已经继承,也算是凌霄集团的股东,所以第一,我要在凌霄集团工作,第二……”她顿了顿,眼眸陡然变得凌厉,“白沫无论如何不能进入公司。”
到底阡陌没有如林夏所料选择离开集团,她放不开。毕竟是她辛辛苦苦经营一年,也是傅川在去世前最牵挂的,她实在没办法迷迷糊糊就放手,更何况现在白沫想做什么她心知肚明,她只怕傅凌霄一时糊涂。
傅凌霄抬起眼皮看着她,阡陌并不懂他平静无痕的面容下隐藏着什么,只是觉得当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心里的苦涩翻涌起来,她隐隐觉得傅凌霄像是也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