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霄低笑。
“我们先来说说你的第一个条件。你的确在凌霄集团工作一年,做的如何……”他摊开双手,面露嘲讽,“我不评价。”
阡陌苦笑,他是觉得她做的很差。是啊,她本来就笨就不是做董事长的材料。
“不过你要搞清楚,到现在为止。”他点了点桌面,“你已经一分股权都没有了。你和凌霆的股权本来就来源于我的遗产,现在我既然没有死,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那么所谓的遗产就已经失效,你没有任何权利留在公司,明白?”他说着,冷笑着挑眉。
高大的座椅里,阡陌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都猛然缩起来。
他怪她做的不好,她认。他说她没有股权,她也认。可她就是想留在公司,想陪着他伴着他,想亲眼看着公司在他的带领下走向好的方向,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见她沉默,傅凌霄便默认做没有异议,接着开口。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的第二个条件我倒是可以答应。”
阡陌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不让白沫进入凌霄集团。她直直的看着他,其实没什么用,傅凌霄的脸色泄露不出任何情绪。
但阡陌悬挂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彻底落下去。幸而他还算清醒,没有任着白沫参和进公司。
“你的条件已经说完,明天早晨我希望这里已经看不到你的身影。”
再次从阡陌的沉默里认定了她的默认,傅凌霄轻松的起身,连多一眼都没看阡陌就朝门外走去。
阡陌突然慌了。
只有他们两个,难道他没什么想要说想要问的吗?
“凌霄!”她失声叫他,从桌子后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傅凌霄的眉端明显拧着,神情极度不悦。
阡陌从来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对自己如此强烈的厌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他对她的态度突然变成这样,她满心疑惑,更是满心伤痛。
但就算她做错,孩子总没有错。
“你……”她深吸气,“你好不容易回来,就不想看看欣欣吗?凌霄,欣欣很想你,特别想……”想到孩子枕头下面那张从杂志上剪下的他的照片,阡陌就心痛如绞。
她问欣欣,为什么偷偷藏照片,小女孩儿抱着她的脖子藏在她怀里,很低很低的说,“妈妈别生气,欣欣就是害怕长大了会忘记爸爸的模样。”
这些话,阡陌真想告诉傅凌霄。
傅凌霄眯了眯眼眸,嘴里酸涩难忍,话都说不出来。
阡陌不懂他为什么不开口,只是觉得他目光那么陌生的让她害怕,她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还有悦悦,凌霄,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儿子悦悦吗?他一岁,他很可爱,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阡陌倒吸一口凉气被傅凌霄狠狠甩开,狼狈的跌坐在地。
“什么儿子,谁知道你从哪儿弄出来的野种,想赖在我身上你也太痴心妄想了!”说着他竟拂袖而去,背影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阡陌本能的爬起来呆望着他消失在办公区的尽头,只觉得那里仿佛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直扑她的面门。
“夫人……夫人!”
顾谨上前扶住阡陌压低声音急促的唤她,阡陌半靠在他怀里毫无知觉,除了唇边的血证明着她还活着。
她像个死人,脸色青白,漆黑的眸子里空洞绝望。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伤害她,她本来很坚强,唯一柔软的只有孩子,可是傅凌霄居然不认,居然说悦悦是‘野种’!没什么比这个更能刺伤阡陌的心,更能带给她绝望。
努力、奋斗、废寝忘食,她要的不是他给她什么,不过是为着他的一份嘱托。他看不上也就罢了,何苦那样说她的孩子,非要用孩子撕碎她的心,让她彻底绝望呢?
阡陌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天旋地转。
很多很多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阡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
“陌陌,我偷偷藏了这对戒指,现在还给你。忘了我,忘了……”
她没有忘记他,可是他却忘记了她!
“夫人,医生一会儿就到,您坚持一下。”顾谨半跪在沙发边努力安慰阡陌。
他本不善言谈,从小到大心都冷惯了,可唯独在阡陌面前没办法冷下去,因为她太坚韧,太苦,苦的让人心疼。他看到她眼里那份对生命的绝望,只觉得心疼。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她的坚强全部都是伪装的,她需要一个人疼她,而他没有资格,就只能这样静静陪伴着她。
“医生?”阡陌蹙了蹙眉,神情有所缓解。
她扶着沙发坐起来,“叫他回去,给我拿药。”
“夫人,还是请医生看看,您……”
“怎么能让医生来公司,现在这种情况可以吗?”阡陌突然失声责备。
顾谨愣了下。内外交迫,若是再让员工知道她生病了的确容易军心不稳,可她的身体都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还能扛下去?
“属下让他晚上去公馆。”顾谨难得坚持什么事情,立刻起身去给医生打电话,阡陌也就没再拦阻他。
随后他带来阡陌日常服用的药物,不知何时,阡陌的药里多了几片镇定剂。她安然的服用完,慢慢起身,回到办公桌前。
怎么办,难道真的腾出地方给傅凌霄?可这毕竟是他的公司,连名字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但他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她根本没有信心把公司留给他,而他又不允许她也同时留在公司里做事。
阡陌自知后果,即便她明天坚持来,他照样可以轻而易举闯进来,到时候若真是自己被他逼到必须走反而更加难堪,也更加会动摇公司的根基。
踌躇间,桌上的电话响起。
林夏的名字跳出来,阡陌盯着那两个字半晌,突然冷笑的挑起眉。
“阡陌。”
接通电话后,传来那男人儒雅平静的声音,咬字清晰,如同人在身边。
“是我。”阡陌淡淡回答,也不主动问。
那边林夏说话,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想和你见见面,希望你别拒绝。我就在公司楼下的那间茶馆,泡好茶等你,你方便的时候下来。我等到五点钟晚饭以前。”
“好。”阡陌回答。
这男人真的很奇怪,他天生就会给人一种压力,你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他与众不同而且高人一等,但偏偏这种压力完全不令人讨厌,反而很容易产生崇拜感,因为他冷峻、坚毅,从他的外表到言谈,都仿佛占尽了人类的优点,分毫缺点挑不出,连一点点矫揉造作都没有,包括他的语言,造句,都是这样。
他的邀约阡陌自然也就没办法拒绝。何况她现在是真想知道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无论如何阡陌做好两手准备,把公司部分资料整理封存,然后处理完今天必要的事情就离开。
茶馆的人不多不少,林夏是在一个半开放的包间里。
顾谨在外面随意找了个位子,和另外两个属下佯作客人的坐下。
“他们真紧张你,好像我随时会把你吃了。”林夏起身,玩笑着拉开椅子让阡陌坐下。
“习惯而已。”阡陌淡淡。
一杯红茶送到她面前,林夏兀自端起另外一杯,对她做个邀请的手势。阡陌自然拿起来喝了,有种温温暖暖的感觉从舌尖一直绵延到喉咙和胃部,而后仍有淡淡余香。林夏的茶泡的很好。
林夏立刻又给她添上,说,“你多喝,我喝了猴魁,不敢再动了。”
已经泡过猴魁,果真是等了很久了。
阡陌微微抱歉道,“公司的事情多,走不开,让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说了等你到五点半。”林夏表情里果真是半点生气都没有,很平淡,如茶,如君子。
虽然明明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人,可阡陌就是半点儿没办法讨厌他,甚至有时候连距离都无法拉开,因为他实在太过绅士、贴心。
比如这个红茶,他定然是因为她体寒才会特地点,因为一般人夏天无论如何不会喝,而且他只是恰到好处的说让她‘多喝’,并不做过多的解释。
阡陌喝茶,林夏看着她。
而后他笑了笑,似乎笑阡陌似的,说,“听说傅凌霄去公司了。”
“你的消息很灵通。”阡陌放下茶杯。她知道刚刚林夏是笑她执着的不肯先开口。
“称不上,就是恰好看到他和白沫走进去。”林夏倒是不避讳他居然守在凌霄集团楼下的事情。
“你怎么就知道他今天会去?”林夏并不是天天来吧,他总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说了是恰好,本来今天要去找你。”他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阡陌,“你看看。”
阡陌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份起诉书。起诉的内容包括,未经董事会同意私自转移公司财产,协同傅凌霆利用公司贩卖毒品。起诉方居然就是公司的其他股东。
阡陌不禁冷笑,她还没失去公司的管理权,这些人就已经随风倒了!
“这份起诉状是今天早晨接到的,不过有经济监察那边毕竟白叔叔的余威还在,他们通知了他。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取回来。”
原来是白叔叔帮忙,不过也确实只有林夏有权利把文件的原本取走。
“谢谢。”阡陌说。
“你特别喜欢对人说谢谢,是怕欠人情?”林夏突然玩笑得问。
阡陌一愣。
“没关系,我的人情不要怕欠着,因为我还欠你一个救命之恩。”林夏的神情很认真,阡陌不禁解释,“那算不上救命,我是真心谢你。”说着,蓦然感觉两个人似乎亲近了些。
林夏好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热打铁。
“拿到这个我立刻就去找你,没想到恰好看到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泡茶,一直喝到现在。”他说着笑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你一直没吃饭?”阡陌惊讶,傅凌霄是早晨来的,将近中午离开,现在都下午四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