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死后,皖系军阀的首领段祺瑞被日本看中。日本人认为,段祺瑞是一个可以代替袁世凯统治中国的傀儡。段祺瑞继承袁世凯的衣钵,也迷信“武力统一”中国的政策,并身体力行。日本人很欣赏他这一点,认为他继袁世凯之后能够掌握中国的政权。但看到段的武力和财力都不足,为此,他们便不遗余力地支持段,给他金钱,送他武器,帮他训练。
段极力鼓吹中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北京政府在1917年8月14日对德、奥宣战。段祺瑞以参战为借口,利用从日本的借款,编练了一支参战军。参战军的总参议就是日本人坂西利八郞。在日本军官的帮助下,参战军迅速组建了三个师、四个混成旅,成了一支很有威慑力的武装力量。但这是段祺瑞的私人军队,是军阀武装。
段祺瑞为了进一步扩充他的实力,曾向日本秘密借款。因为这些借款都是日本人西原龟三从中斡旋联络的,所以叫“西原借款”。西原龟三是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寺内正毅的私人代表。当时的大藏大臣是胜田主计。在寺内正毅内阁,“西原并不担任任何名义,只是做一个幕后的秘书,代寺内、胜田两人筹划献计,无不采纳。他在大藏省内,可以随便命令指挥胜田的幕僚,也能随便指挥兴业等三银行的人员听从他的命令办事,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
为了掩人耳目,他所办理的借款都是经过日本的兴业、台湾、朝鲜三个特种银行进行的。1917、1918年的“西原借款”有:交通银行两次借款,有线电报借款,吉会铁路借款,吉黑金矿借款,满蒙四路借款,山东铁路借款,参战借款等。据统计,共计8项借款,借款总额达145亿百万日元。借款的名目繁多,用以掩盖借款的真实目的。这些借款都是拿中国的土地、矿山、森林、铁路等资源作抵押的。“西原借款”是日本变相侵略灭亡中国的险恶阴谋。
段祺瑞对日本的支持感恩戴德,投桃报李。1919年1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在“巴黎和会”上,段祺瑞指使参会代表,对收回被战败国德国占领的山东问题不予提出。这就是默认了,日本在山东攫取的德国原来窃取的中国主权是合法的。段祺瑞的卖国行径遭到国人的强烈反对,声名狼藉。但他不顾这些,还是一味地做着“武力统一”中国的美梦。
世界大战结束了,参战军已无存在的理由。为了保留这支他个人的军队,他把参战军先改名为国防军,后又改名为边防军,以欺骗舆论。并派他的心腹和门生徐树铮主管它。
大总统徐世昌虽然是北洋元老,但只是个文人,没有自己的军队,不得不听命于已经下台的内阁总理段祺瑞。经段祺瑞授意,徐世昌于1919年6月24日任命徐树铮为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督办外蒙善后事宜。西北筹边使在官制上和职权上比东三省巡阅使还要大。他有军、民、财的独立权,练兵购械可先行后报,西北各省如内蒙、新疆、甘肃、陕西的文武官吏均须受其节制。
本来徐世昌把他调往西北,是想调虎离山。没想到,徐树铮利用这个机会,秉承段祺瑞的旨意,大肆扩展自己的势力,居然成了西北王。徐树铮是个狂妄自大、心狠手辣的人,做起事来,不计后果。他曾诱杀直系元老将领陆建章,并收买直、奉系的将领,对奉系首领、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和直系首领、四省经略使曹锟都极为轻视。除段祺瑞外,老子天下第一。早在1918年,徐树铮在担任奉军副司令期间,就盗用张作霖的军费发展自己的武装,张作霖气愤地把他撤职。那时,张作霖就知道徐树铮不是个省油的灯。段祺瑞和徐树铮的种种做法,引起了直、奉两系军阀的不满。
直系军阀也是很有实力的。直系首领冯国璋死后,代之而起的是曹锟。曹锟有一个智勇双全的爱将吴佩孚。这个吴佩孚可不简单,是个秀才出身,写得一手好文章。关键的是,他很有大局意识,很会把握局势。在同皖系军阀的斗争中,他声名鹊起,渐为人知。从1918年8月起,他就连续发表“罢战主和”的通电,揭露段祺瑞亲日卖国的罪行,谴责段祺瑞“武力统一”中国的政策是“亡国之政策”。
吴佩孚的文武两手策略取得了成功,得到了国人的称赞。直系军阀在国内的地位有所提升。曹锟的地位提升了,吴佩孚的地位提升得更快。从某种程度上讲,吴佩孚实质上已经是直系军阀的首领。吴佩孚的“罢战主和”的主张,其实是扩充他们派系势力的一个漂亮的口号,但对段祺瑞的“武力统一”的政策却是个有力的冲击。
当然,皖系军阀还有许多做法,都引起了直、奉两系军阀的反对。诸如,皖系军阀把持国会,安福俱乐部是皖系的一个政客组织,他们控制了国会,人称“安福国会”。还如,段祺瑞操纵内阁,逼迫内阁总理靳云鹏撤换河南督军赵倜,改派段的内亲吴光新继任,以图阻止吴佩孚撤兵北上等。如此等等,直、皖两系的矛盾愈演愈烈。
此时,直、奉之间也在秘密接触,暗中往来。1920年3月,张作霖在奉天假借办寿的名义,4月9日,曹锟在保定假借追悼直军阵亡将士名义,先后召集八省代表联盟会议,组成反皖联盟。这八省都督是:直督曹锟,苏督李纯,赣督陈光远,鄂督王占元,奉督张作霖,吉督鲍贵卿,黑督孙烈臣,豫督赵倜。他们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表示反对的是徐树铮,而不是段祺瑞。段祺瑞当然不会上当。1920年5月,吴佩孚撤兵北上,6月进驻豫、直等军事重地。6月10日,奉军也借口“拱卫京师”,将驻扎在独流镇的4个营开往廊坊。6月15日,吴佩孚偕同直军的3个混成旅旅长到保定。6月17日,徐树铮闻讯,也由库仑急忙回京,调动皖军积极备战。
直皖两系,剑拔弩张。京津地区,战云密布,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总统徐世昌才电召张作霖入京,来调停直皖之争。
6月19日,张作霖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北京东车站。
6月20、21两日,张作霖两次晋谒徐世昌,向徐提出以靳恢复国务总理和撤换安福系的李思浩、曾毓隽、朱深三位总长为调停方案。徐表示赞同,并请张去劝说靳留任。张去靳宅,劝靳销假,不要再坚持成见,靳表示自己属段派。当前政局微妙,自己置身其中,处境困难,再干下去,必无良好后果。张作霖同情靳的处境,放弃要求靳复职的努力。
这天,徐树铮和安福系的主要人物在曾毓隽私邸召开会议,分析张作霖进京调停的局势。他们乐观地认为,张作霖进京做调解人,表明奉系不会依附直系,只要张作霖严守中立,皖系战胜直系就有把握,他们提出以推选张作霖为副总统作为交换奉系中立的条件。从张作霖进京,谢绝下榻奉天会馆,徐树铮拜访张又吃了闭门羹,可以看出张作霖对安福系的疏远态度。但是皖系好像并不了解直、奉等省早已结成反皖同盟,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6月22日下午,张作霖偕同张景惠等部属以及苏、鄂、赣、豫、绥、察、新(疆)等省、区代表乘车前往保定与曹锟磋商。当晚,曹锟、张作霖、吴佩孚及各省代表开会讨论解决时局方案。吴佩孚发言措辞强烈:“国事如斯,佩孚身为军人,食国之禄,保国之责,义所难辞。部下士兵虽不敢谓久经训练节制之师,但亦颇知大义。”如果安福系“不顾国家,徒以破坏大局为事,佩孚虽能容忍,诚恐部下义愤,亦难压抑”。张作霖见吴佩孚慷慨陈词,侃侃而谈,满口内忧外患,锋芒毕露,对吴的印象不佳,便侧过脸问曹锟:“三哥,我只问你一句,边防军人数比你多,装备比你好,这个仗你能打吗?”曹锟看着吴佩孚说:“能打。”张说:“你有把握吗?”曹锟看着吴说:“子玉(吴佩孚的字)说有把握,那就有把握。”张作霖说:“既然有把握,那就得打,咱们这会儿别讲大道理,先商议几个条件。”经过讨论,大家议了五条:一、靳云鹏复职;二、撤换安福系三位总长;三、撤换王揖唐的议和总代表;四、解散安福系;五、解除徐树铮兵权。张作霖对前三条表示赞同,后两条不置可否。他作为调解人,不愿趋于极端。为了不使徐世昌为难,决定相机行事,前三条能顺利解决,后两条则等靳复职后,从长计议。
23日,张作霖把直系的五项条件带回北京。次日,向徐世昌报告保定会议情况,徐表示可以酌情采纳,不宜操之过急。当晚,段祺瑞在团河行馆设晚宴款待张作霖。席间,段向张表示自己毫无野心,不想当副总统,暗示可以支持张当副总统,张则表示服从督办。谈话转到保定对解决时局的态度问题上,张转达保定要求,三位总长先下野。段说:“希望各方面不要坚持成见。”并表示,“靳云鹏可以复任,安福系三位总长不都下野,至少保留财政、交通两席。”段所以坚持财政、交通两总长不放,是因为这两部是安福系的经济来源。安福系和北京政府的账目混在一起,侵吞了大量公款,仅交通部就有2000万元不能报销的账目。
25日至27日,保定方面连续致电张作霖和徐世昌,要求对时局从速解决,至少先办妥一两件,以安军心,特别是提出裁撤徐树铮的筹边使,边防军划归陆军部管辖。张作霖征得徐世昌的同意,赴团河见段,正式提出免除徐树铮筹边使的职务问题。段含糊其辞地说:“徐树铮得罪人,我亦知之,我对于国家,始终以直道,决无权力之私,现在唯望徐总统收拾时局。”又对人说,“徐有功(外)蒙古,为取消(外)蒙古独立之经手者,不应遽夺其职。”段的基本意思,不同意免除徐树铮职务。其实解除徐树铮的兵权是直、皖之争的焦点,如果能解除徐的兵权,就可以避免一场战争,而段拒绝了直系的要求。
28日,张作霖同段达成一项妥协方案,并得到徐世昌的认可。即解散内阁,靳云鹏不再复任,安福系三位总长下野,由周树模组织新内阁,靳仍任陆军部长,边防军归段祺瑞节制,徐树铮的筹边使保留。段在这个问题上做了掩耳盗铃的让步,实际上依然照旧。当天,张作霖将上述调停情况电告保定方面。保定方面电复张作霖和徐世昌称:对于阁揆问题“悉凭元首主张”,但仍坚持撤销筹边使官制、解除徐树铮兵权、罢免三位总长等条件。7月1日,保定方面发布了《直军将士告边防军、西北边防军将士书》称:“此次直军撤防,原为扫除祸国殃民之安福系及倡乱卖国之徐树铮,对于先进泰斗,同忾友军,毫无恶感及敌对行为。”又称,“全国本属一家,焉有南北之见。北洋原属一体,何有皖直之分。”这是直系采取的清君策略,只提反对安福系和徐树铮,对段祺瑞表示尊重。直系采取这样策略,一是张作霖不主张反段,二是为了分化瓦解皖系的军事力量。
与此同时,安福系与直系针锋相对。6月29日安福系成员一百余人在太平湖俱乐部召开临时大会,讨论对付办法。提出如周树模组阁,安福系必须保留财政、交通两部,以维持现有势力。经过讨论,做出安福系如不保留财政、交通两部,就不通过周树模组阁的决议。
6月30日,张作霖赴团河向段祺瑞转达保定方面的回电所提内容。段拒绝保定方面所提条件,说:“调停政局乃极好之事,惟吴佩孚以一师之长干预政事,要挟条件,此风一开,则中央威信扫地。”张作霖见皖、直两系都不让步,难以调停,向段表示谢绝再做调解人,并于当晚向徐世昌辞行。徐坚持挽留,段祺瑞和安福系担心张离京,局势发展对皖系不利,也挽留张作霖,表示“诸事尚有磋商之余地”,张才答应留下,表示东三省防务紧张,不能在京久留,只能以五日为期,如届时再不能解决,就将卸职不管。
7月1日,安福系又开会,他们认为:直系既然只反对段祺瑞左右的人,对段本人并无意见,应由段组阁;吴佩孚仅一师长干预国政,亦应惩办。如果能做到这两条,就同意解除徐树铮的职务。安福系可以解散,三位总长也愿意辞职。这是对直系要求解除徐树铮的反措施。
徐世昌和张作霖商量,为了打破安福系拥段组阁的阴谋,再为下一步免除徐树铮职务做准备,以减轻安福系的反对。7月2日,北京政府发表了批准靳云鹏辞职的命令,同时提名由周树模组阁的咨文送参议院。安福系认为周树模不好对付,直系也不甚赞同,认为周无力解决当前时局问题,直系真正关心的是解散安福系、罢免徐树铮的问题。7月2日,曹锟致电张作霖并转徐世昌,要求罢免徐树铮一切职务。电称:“安福奸党,倒行逆施,天人共愤,迭经中央申明法纪,迄未奉准,今闻彼党益无忌惮,竟欲拥段组阁,贯彻亡国主义,是皆徐树铮等之鬼蜮伎俩。”“请大总统先行罢免徐树铮各职为入手办法,以平众怒,否则锟实无法排解,惟有不负维系之责。”张作霖也是反对徐树铮的,但是出于策略方面的考虑,他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在直系咄咄逼人的形势下,徐世昌于7月4日在公府召集特别会议,决定由公府颁布命令:一、特任徐树铮为远威将军;二、免去徐树铮西北筹边使职务,留京供职;三、西北边防总司令一缺着即裁撤,其所部由陆军部接收。
安福系对徐世昌的三条命令表示愤愤不平,既免去徐树铮职务,又要求惩办吴佩孚。徐树铮认为:徐世昌此举,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助直排皖,削夺段祺瑞兵权。徐树铮向段诉说:“树铮之滥借巨款,编练重兵,甘冒天下之不韪,无非为督办计耳,今总统惑于佥壬,免去树铮之职,是欲排去皖系也,排皖系即是排督办,树铮一身不足惜,岂吾督办一生之威名扫地耶?”说罢痛哭不已。经徐树铮这一激,段祺瑞压不住心中怒火,气冲冲地说:“吾与东海有数十年之交往,故于改选时,愿与河间(即冯国璋)同时下野,而以元老之位让之,何意彼年老昏聩,竟出此非法之举动,彼既不念前情,老夫亦顾不得面子,今日誓不与之甘休。”
段脑子发热,忘乎所以,不顾皖系在政治上和军事上所处的不利地位,于7月5日以边防督办名义对边防军做紧急动员,鼓动边防军官兵奋勇作战,说:“如果这一仗不能打胜,不但我个人失败,边防军也不能存在,全体官兵的命运将不堪设想。”段对边防军的紧急动员,引得京城人心惶惶。直、皖两系要在京城打仗,达官贵人纷纷出京避难,使馆区内外国饭店又告客满。
7月6日,徐世昌又请张作霖到团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当天张作霖到团河去见段,这天段的火气很大,咆哮着说:“罢免吴佩孚,万事皆休。”张说:“这怕办不到吧。”段咬牙切齿地说:“办不到也得办,你办不到,我一定要办到!”徐树铮对张作霖伙同徐世昌免去他的职务非常愤怒,把仇恨集中在张作霖身上,徐以假接电话为名,将段叫出,说要杀掉张作霖,段虽刚愎自用,但不是不计后果的人,不赞成徐的干法。段返回座席,机警的张作霖,一眼看出段的神色异常,知事不好,借口溜出团河,8日午夜1时,未与任何人作别,悄悄离开北京,在军粮城宣布“局外中立”。
围绕徐树铮和曹、吴免职问题的激烈斗争,直皖战争已不可避免,双方都在积极备战。段决定派5个师,划分3个战区,以京奉路一带为东路,以固安一带为中路,以琉璃河至高碑店一带为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