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系吴佩孚在河南的部队也向北开拔,到达高碑店,留驻郑州部队严密监视在洛阳的西北边防军一、四两旅的行动。曹锟的部队也由保定开赴高碑店。9日,曹锟在天津举行誓师典礼,所率部队为讨逆军,设大本营于天津。前线司令部设在高碑店,任命吴佩孚为前线总司令兼西路总指挥、曹锳为东路总指挥、王承斌(第一混成旅旅长)驻郑州为后路总指挥。
7月9日,张作霖由军粮城回到奉天,10日致电段祺瑞,劝段勿袒护徐树铮。同时,张作霖通电全国,宣布派兵入关,决心加入直系倒皖战争的行列。11日在奉天巡阅使署开会,决定由二十七师、二十八师各派一旅入关,保护京奉路。同一天,曹锟致电张作霖,希望在对皖战争中得到奉军的支持。11日,张作霖致电曹锟,说他已派遣第二十八师先行入关,派张景惠为关内奉军总司令。直军和进关奉军总计约有七八万人,可以应付东西两线的战争,并向曹锟保证:“我辈骨肉至交,当此危机存亡关头,不能不竭力相助。”
13日,张作霖向全国发出通电称:“作霖奉大总统令入都。”这时张作霖的态度不是局外中立了,公开站到直系一边倒皖。张作霖派兵进关助直倒皖的借口是说,他破获了皖系曾云霈让姚步瀛等人在东三省搞颠覆活动。
不久,直皖战争就爆发了。
战争爆发前,段祺瑞密电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调遣驻鄂西的部队集中到汉口,牵制和袭击直军的后路。7月16日,湖北督军王占元按照吴佩孚的指示,将吴光新扣押,部队被缴械。皖系驻洛阳的西北边防军第一、四两个混成旅,按照段的密电,配合京畿皖系的军事行动,但因处在直、奉包围中,未敢轻举妄动。7月27日,吴佩孚致电该两旅解除武装,他们不愿归顺,7月30日,直军王承斌旅会同奉军合力围剿,该两旅向西北方向逃窜。皖军在山东与直隶交界处的边防军第三师,拟夺取德州兵工厂,然后北上与东路皖军会师。19日,师长陈文运率部发动总攻击,夺取德州。但是此时皖军东西两路已失败,边防军第三师成了孤军,在天津的龙济光振武军去接应边防军第三师,旋被奉军击溃缴械。26日,直军在奉军的配合下,向边防军第三师进攻,该师被击败予以遣散。至此,皖军被直军彻底打垮。
战争发动前,82岁的淮军宿将姜桂题劝段祺瑞不要打仗,并斥责徐树铮说:“什么坏事,都要你小子给闹出来了。”定国军总参议傅良佐也力陈皖系决非直军之敌,双方打起来必败无疑。可是这些苦口良言,段祺瑞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如今惨败,悔恨交加,经过多年编练的边防军,不堪一击,彻底完蛋,意欲自戕,幸左右监护严密,百般劝解,方得宽慰。
7月18日,靳云鹏去见段,向他进言说:“战争已完全失败,边防军战斗力已失,要不从速解决,恐三数日内京中粮食告罄,将令全军不战自溃。至兵临城下,为时已晚,追悔莫及矣!”段表示同意,便请徐世昌下令停战。是日,徐世昌颁布停战令,责成各路将领迅饬各守防线,停止进攻,听候命令解决。
7月19日,段祺瑞通电引咎辞职。段在通电中把战败说成是外交团警告和大总统的电谕而停止战斗,时至今日,仍然摆出刚愎自用的架子,推卸发动战争的责任。
直皖战争于18日基本结束。从23日起,直、奉两军的先头部队陆续开进北京,相约不入城,分别接收南苑、北苑的营房。26日,徐世昌下令撤销对曹锟、吴佩孚的处分。28日,徐又批准段祺瑞辞职,撤销督办边办事处,西北边防军由陆军部接收。
7月19日,徐世昌委派靳云鹏、姜桂题、傅良佐、张怀芝等六人,携带经过段祺瑞同意的四点方案(一、惩办徐树铮,二、解散边防军,三、解散安福系及罢免曾毓隽、李思浩、朱深三总长,四、解散安福国会)赴天津与直、奉方面议和。当时曹锟、张作霖均不在津,直隶省长曹锐对他们态度冷淡。傅良佐因替段祺瑞说客,被曹锐扣押,并缴械其武装警卫170多人,姜桂题等4人返京,靳云鹏则去奉天与张作霖磋商。
靳云鹏向张作霖转述了徐世昌的四点方案。徐世昌主张惩办极少数几个人,对段不予追究。靳希望给段留点儿面子,不要使他太难堪。张作霖同段祺瑞的交谊原本不恶,主要是怕徐树铮掌握大权,现在安福系和徐树铮垮台,这时出面为段转圜,可以争取皖系势力的支持,增加同直系抗衡的力量,所以同意徐世昌的四点方案。张作霖看到段祺瑞19日发出的引咎辞职电报时,当即复电说:“引责各节,不忍卒谈。”“吾公一世英名,坏于群小之手,言念及之,泪如下雨。”表示,“作霖当躬率三军,愿为督办扫除群小,至对于督办,决不稍有侵犯。”23日,张作霖又给段祺瑞去电安慰说:“翼青(靳云鹏)到奉,业已接洽,窃念此次兴戎,譬如子弟相争,无关长者,为父兄者尽可置之不问,任凭子弟自行设法了结,今日之事,无以异此。伏望我督办切勿介怀,遇事仍襄助元首、维持大局,并救济近畿一带之生灵。作霖日内到津,即当约集曹使,联络各省,筹商善后一切事实,以资收束,溽暑逼人。尤望勉节忧劳,为国珍摄,无任盼祷。”张作霖这两份电报,为保护段祺瑞,处理善后定下了基调。
吴佩孚对善后处理的主张,与张作霖相反,要求严厉处置皖系,“非将奸党歼除不可”。提出六项要求:一、解散边防军,取消边防督办官制;二、取消西北筹边使官制;三、安置段祺瑞于汤山,候国民公决;四、徐树铮、曾毓隽、朱深、李思浩、丁土源五人交法庭审办;五、国会停止办公;六、追究安福系首领王揖唐及安福系议员,永褫公权。这六项条件得到曹锟、李纯、陈光运、王占元等人的赞同,作为向北京政府正式提出的处理善后问题的条件。吴佩孚还提出从速召集国民大会,以共商国是的主张。吴佩孚这个主张,立即引起张作霖的不满。25日,张作霖偕靳云鹏到天津。他向记者表示,他“不与吴佩孚接洽一切,仅与曹锟接洽”。并指出:“吴只不过一师长,不应干涉政治。”这说明,在直、皖两个军阀之争结束之后,直、奉两个军阀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7月29日,曹锟、张作霖、靳云鹏及各省代表在天津曹家花园讨论直皖战争的善后处理问题。会议决定以下几个问题:
组阁问题。组阁是当务之急。然而,曹锟、张作霖和徐世昌各有各的打算,徐世昌想要他的老朋友周树模组阁。曹锟首先不赞成,认为:“周是个老官僚,主张王世珍组阁,王是北洋老前辈,性情平和,与世无争,出主中枢有利于南北统一。”张作霖则认为:“与其由周氏组阁不如使靳云鹏复职,俾各方面均易融洽。”徐世昌、曹锟放弃自己的意见,同意由靳云鹏复职担任总理。靳本人表示“愧对师门”不愿复职,张作霖极力怂恿,并保证给予支持。吴佩孚对靳说:“闻公不欲组阁,公私两途,皆为最便,佩孚实表赞同。”靳得到各方面的赞同,才表示同意组阁。8月9日,徐世昌颁发了“特任靳云鹏署国务院总理”的命令。各部总长是:外交总长颜惠庆、内务总长张志潭、财政总长周自齐、陆军总长靳云鹏(兼)、海军总长萨镇冰、司法总长董康、教育总长范廉源、农商总长王迺斌、交通总长叶恭绰。张志潭、董康为直系,王迺斌属奉系,靳、周、叶均倾向奉系。这个内阁的组成,反映了战后直、奉两系,特别是奉系在中央势力的增长。
直系为了防止段祺瑞、徐树铮东山再起,要求彻底铲除段派势力。一是处分段祺瑞,驱出北京,放逐汤山,听候国民公决;一是严惩安福系。
吴佩孚坚决主张段祺瑞离开北京,他曾说:“段总不宜再居京中,如恐汤山时有外人游玩,诸多不便,何妨改住西陵,我可派一营担任保护。”曹锟也主张段离开北京,他表示:“段在北京,我们不便来,须先请他回避。”但是徐世昌、张作霖、靳云鹏都不赞成。徐世昌认为段“三造共和,参战提高国际地位”,“有殊勋民国,朝野属望綦段”。坚决不同意再作进一步处置,“惩治祸首,须将段撇开,不能伤其体面”。靳云鹏极力向张作霖、曹锟求情,如果再有轨外活动,他负完全责任。7月27日,北京内阁会议上,已决定不将段列入惩办祸首名单。曹、张进京后,徐世昌、靳云鹏又一再为段说情。张作霖表示理解和支持,曹锟不好再坚持己见。处分段的问题也就放下了。
天津会议还讨论了吴佩孚提出的召开国民大会的主张。8月1日,吴佩孚发表关于召开国民大会、共商国是的通电。吴佩孚认为,解决军阀之纷争,只有召开国民大会,一切重大问题,由国民公决。张作霖看出国民大会是吴佩孚沽名钓誉,企图制造一个政治工具来实现个人的政治野心,于是首先起来反对。8月2日,吴佩孚应曹锟之召,到天津谒见张作霖,陈述召开国民大会的意见时,张作霖即表示反对。吴退出后,张作霖对曹锟说:“吴某通电,三哥曾否赞成。我则事前一无所知,如三哥任其所为,则我将单独通电反对。”曹锟在政治上不是张作霖的对手,没有张作霖那种机敏灵活的头脑,开始他同意吴佩孚的主张,现在张作霖表示反对,他又不敢与张争论,只好退让。因此,吴的通电未发往全国各省,只在京、沪的一些报上有所披载。8月13日,张作霖对日本记者谈话时说:“国民大会非可为问题也,该会系吴子玉将军所主唱,然其背后有某国人煽动操纵,吴氏不过为其傀儡耳,就中国现状观之,此事万属不可能。”
吴佩孚还想通过合法手段,取消徐世昌的总统地位,吴佩孚对徐世昌素无好感,他认为徐是个思想陈旧的官僚,毫无原则的昏庸老朽,不能担任总统。然而,张作霖是拥护徐世昌的,安福国会拥戴徐当总统时,张作霖就表示赞成。徐虽为安福国会所选出,但是后来受安福系的排挤,对安福国会的专横也是不满的。而且在直奉联合反对安福系中,徐是一个同盟者,现在斗争取得胜利,反要把徐撵下台,未免不尽情理;让徐留在总统位置上,对于维护北洋集团的统治是有好处的。曹锟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最后,张作霖的意见占了上风,吴佩孚被迫放弃了自己的要求。吴在善后处理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上,被徐世昌、张作霖一一拒绝,心中愤愤不平。8月17日,吴离开北京,把部队开到洛阳练兵,积极扩充自己的军事实力。
直皖战争以后,直系和奉系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捞到了很大好处。8月下旬,曹锟、张作霖、徐世昌、靳云鹏之间,在张志潭、叶恭绰、吴笈孙三人的参与斡旋下,经过多次协商,达成政治分赃协议:一、以后国家大计,须先征求曹、张同意以后再进行;二、在东三省以及直、鲁、豫三省的巡阅使范围内,用人行政,政府予曹、张以方便,不能有所干涉;三、总统地位,由曹、张竭力维持,曹汝霖、陆宗舆亦由曹、张负责保全其面子;四、靳内阁如有为难处,曹、张予以援助;五、各省如有不服从中央命令者,曹、张有劝告之责;六、段祺瑞生命财产,曹、张予以保全。此外,关于曹、张两系之间的势力问题,则采取平均分配办法,如西北军之军械归奉军所有,九师、十五师划归直系;在京抄没的皖派军械,亦由直、奉均等分配;此次讨皖的直、奉军,以后由陆军部发饷,并且规定每月发饷之准期;直、奉两军驻近畿之兵,各为一师等等。
曹锟和张作霖在北京住了一个月,善后问题解决后离京,各回防地。北京政府原来由皖系所控制,现在由直、奉两系控制。原来直、皖两系的对抗,由直、奉两系新的对抗所取代。
1921年4月,第三次组阁的国务总理靳云鹏为解决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邀请曹锟、张作霖和王占元三巡阅使到天津开会。史称“四巨头会议”。
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不以占领东三省为其最后的目标,他有更大的野心。曹锟为直、鲁、豫巡阅使,再加上直系在长江领域的辖区,俨然占有了半壁江山。因此,徐世昌过去只受段祺瑞一个人管,现在变成两个人管了。而这两位又常常意见不一致,为了自己集团的利益争吵不休,徐世昌这个小媳妇总统很难当。
这时又加进来一个湖北督军王占元。此时,王已被提升为两湖巡阅使,仍兼湖北督军。他继李纯之后,成为长江三督的领袖,也称得上是个大军阀了。他的地盘紧靠西南,因此同西南军阀的关系很是密切,他们打得火热。西南军阀也需要和平自保,便宣布“自治”。因此,王占元便乘机同重庆镇守使兼川军总司令刘湘签订了《川鄂联防条约》,又同湖南督军兼湘军总司令赵恒惕、刘湘签订了《湘鄂赣联防条约》,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两湖地区就成为一个缓冲地带。而王占元同西南军阀的善邻关系,反而成为他向北京政府讨价还价的资本。北京政府幻想统一全国,就不得不重视王占元。因此,两湖巡阅使王占元也被邀请参加天津会议。
张作霖于1921年4月15日,启程赴津。一行有总参谋长许兰洲、顾问日本人町野舞马中校以及其他幕僚,同时带领卫队、机关枪队一个连,步兵一个营。一行于16日清晨到达天津新站,下榻于河北街恒记德军衣庄。与张作霖事先约好了的曹锟随后于16日午后6时,到达天津,入住曹家花园。
当晚曹锟拜会了张作霖,举行了第一次会见。张作霖和叶恭绰、王迺斌、张景惠、曹锟、曹锐等共进晚餐,并就内阁等问题交换了意见。他们主张在天津开会,内阁总理靳云鹏只得听他们的,也于18日到天津。张作霖一见到曹锟,就故作亲切地握着曹锟的手,话里有话地问道:“三哥,你看亲戚亲呢,还是部下亲?”把曹锟造得一头雾水,一时语塞。张作霖的意思,亲戚是指他自己。因为张作霖的第四子张学思和曹锟的第六女曹士英定了亲,那时定亲就是亲家。部下是指曹锟的干将吴佩孚。接着,张作霖就显得极为关切地给曹锟出主意,让他注意吴佩孚,说吴佩孚有很大的个人野心,很难驾驭。张作霖表面关心,实则挑拨。张作霖是作戏的能手,他对曹锟表示衷心,指天誓日地说:“我绝对拥护你,如有异言,他日必死于炮火之下。”当然,曹锟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和张作霖虚与委蛇。
因河南战事耽误行程的王占元,于4月25日晨终于到达天津,进入前奥租界新邸。25日,在曹家花园,靳云鹏、张作霖、曹锟和王占元四巨头会议开始,议论了讨伐南方的问题。以后的会议在曹家花园和恒记德军衣庄轮流举行。这一次不是过去召开的督军团会议,而是比督军高一级的巡阅使会议,引人注目。“天下耳目尽皆集中天津”。其实,正式会议只开了两天,27日,通过谴责孙中山的电报,指斥广东选举总统,破坏统一。在电报上署名的有张、曹、王三巡阅使和各省军民长官32人。28日,讨论财政问题,这是会议的焦点。列席会议的曹锟的弟弟直隶省长曹锐首先发难,指责内阁在分配军费上不公。他提出,直军欠饷平均半年以上,而奉军欠饷不过两月。但最近一个时期内,奉军借口援助库仑难民,先后领到军费200万元和开拔费100万元,而直军才领到5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