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1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明月当空,月光如水。赵匡胤准备了一席丰盛的晚宴,把石守信等几个手握重兵的军事将领请在一起,饮酒欢歌。酒过三巡之后,赵匡胤突然屏退左右,对石守信等人说:“诸位爱卿,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怎会有今天?因此,我对你们感恩不尽。不过这天子也并不是那么好做的,还不如节度使快乐些,从登基到现在,我还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石守信等人忙问缘由,赵匡胤说:“这还不明白?我这个天子的位置,谁不想坐?”诸位将领听后大惊失色,慌忙地说:“现在天命已定,谁还敢有异心?”太祖说:“不对,你们虽然没有异心,怎奈你们的部下会有些贪图富贵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们也把黄袍加在你们身上,难道还容许你说不做吗?”将领们听罢,一起跪倒顿首说:“我们没有想到这些,请陛下指示一条明路。”赵匡胤说:“人生就好像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人们所追求的不过是多积金钱,吃喝玩乐,再替子孙们攒下些基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罢了。你们何不放弃兵权,出守大藩,选买些好的田宅,替子孙们置备下百世产业,多置些歌儿舞女,天天饮酒作乐,这样过一辈子,岂不快哉!我还同你们结成儿女亲家,君臣之间,两无猜忌,上下相安,以终天年,这不是很好吗?”
众将领听罢,明白了皇帝的意图。第二天,他们一个个以各种理由提请上交兵权。赵匡胤表面装得很惋惜,内心却十分高兴,立即应允,对他们假作安慰一番,又送给他们每人大量的钱财,打发他们以节度使的名义出外镇守去了。只有石守信还暂时兼着侍卫都指挥使,但已没有什么实权。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杯酒释兵权”。
石守信等一批掌握重兵的将领军职被解除之后,赵匡胤意识到如果不从军事机构上加以调整,还会有新的军事实力派产生。因此,他着手改组军事机构。北宋初年的禁兵,分隶殿前、侍卫两司。殿前都点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是最高的军事将领。赵匡胤夺得帝位,就是利用了殿前都点检这一重要职位。所以,在众将领提出辞职之后,一些重要的军职也随之撤消了。
到第二年石守信请解军职,赵匡胤又撤消了侍卫都指挥使这一职务。这样,形成了禁军由官职较低的殿前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分别统领的“三衙”制度。“两司三衙,分天下兵而领之”,改变了过去一人统领三军的局面。三衙权柄虽重,但只有带兵权,而没有调兵权。调兵大权归枢密院,枢密院虽可以调兵,而却没有带兵权。只有皇帝才可命令两院,执掌全部兵权。遇有战事,或者临时命将,或太祖自任主帅。战事结束,兵归宿卫,将还本职。两院互相牵制,皇帝一人从中驾驭,从制度上防止了军事实力派的产生。
“强干弱枝”,是宋太祖治军的另一个重要策略。强干是在兵力部署上,把重兵、精兵布防在京师。“弱枝”,就是削弱地方兵力,使地方部队无法同京师兵力相抗衡。为了加强禁军的力量,宋太祖对禁军进行了必要的整顿。他亲自检阅军队,骁勇的挑选为“上军”,老弱的淘汰为“剩员”。“剩员”编制,主要用来容纳那些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老弱禁军,让他们去干看仓、守护、清洁等杂役。“去其冗弱”之后,禁军需要大量补充,宋太祖命各州长吏从当地挑选骁勇兵卒送到京城来,补充缺额。挑选的标准是琵琶腿、车轴身,高度适中,体力强健者。为了做好这一工作,他挑选一些“样兵”分送各州,后来又改用木棒,拿长短来分别等次。这样一来,各地的强兵锐卒,统统集中于京师,组成了强大的禁军队伍。
禁军除了在京师宿卫外,还要轮流外出戍守,即所谓“更戍法”。这样做一方面避免禁兵日久骄惰,让他们“南北番戍,以劳苦其身,远离其子,使习南北风土之异,而不得坐食于本营”。另一方面,可以造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兵无常帅,帅无常兵”的局面。就是在一个城中驻扎的部队,宋太祖也十分注意“习其筋骨,以戒其骄惰”。驻扎在城东的部队,偏要让他们到城西仓库去取军粮;驻扎城西的部队,偏要让他们到城东仓库去领取军粮,城南城北也是这样。兵士们挑负着军粮,来回往往要走几十里路。通过这样的长期训练,禁军士兵个个身强体壮。
在全国军队的布防上,宋太祖是经过精心考虑的。当时全部兵士有22万,有10多万驻扎京师,10多万分驻扎各道。这样京师的兵力可以控制外道,防止外道发生兵变。而各道的兵力总和又同京师相等,又防止了京师驻军的骚乱。这样“内外相维”,互相牵制。在京师布兵也是这样,京城内有亲卫诸兵,城外是“诸营列峙相望”,城内的兵力和城外的兵力又基本相等,也形成互相牵制之势。这就有力地防止了军事将领祸乱中央的现象产生。
荒年养饥兵,是宋太祖在养兵方面的独创。宋初军队兵士的来源是向民间招募,尤为特殊的是宋太祖除了及时补充兵员外,遇有荒灾凶年,更是大量招募饥民当兵,宋太祖的这种做法使社会上的动乱因素大大减少,防止了饥民的反抗,从而稳定王朝的统治。这样的募兵制度,后来一直成为宋朝统治者的传统政策。
由于宋太祖在军事制度方面采取了以上措施,成功地防止了骄兵悍将对皇权的颠覆活动。大宋王朝历时几百年,与宋太祖采取的这一套治军方略是分不开的。
“射死我,皇位也轮不到你”
宋太祖刚登基时,随行的仪仗较为简略,排在前面的是由禁军组成的“驾头”,随后是皇帝坐的步辇,步辇之后是擎着扇的方队。方队后面的公卿百官大多是后周旧臣,他们原本与现在端坐在步辇之上的“皇帝”乃比肩多年的同僚,但现在却跟在他的步辇之后做臣民,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所以仪仗队有些杂乱。
一次,当銮驾缓缓通过御街,跨上大溪桥时,有人放冷箭,箭紧擦着步辇飞了过去,射到了后面的折扇上,卫士大惊。宋太祖显得比卫士们镇定多了,他从步辇中探出身子,指着胸膛说:“来射呀。”又笑道,“射死我,这皇位亦轮不到你!”这话不单单是讲给刺客听的,也是讲给步辇下面的一大批后周的旧臣听的。
宋太祖捷足先登夺得皇位,只不过使后周旧臣失去一次实现野心的机会,却没有打消他们的野心。他们有的在等待观望,希冀再起,准备与新王朝再来一番角逐。
面对这种隐患,宋太祖和赵普等人认为应采取以稳定京城、笼络后周旧臣为主的方针,以静制动。因为,“京城若乱,四方必转生变”,“都城人心不摇,则四方自然静谧”。
为此,宋太祖对后周旧臣实行了官位依旧、全部录用的政策。为了保证对后周旧臣笼络和收买的成功,对于那些恃势欺凌旧臣的新贵们,宋太祖则毫不留情地严加处罚。京城巡检王彦升,是当年兵变入城时的先锋,自恃拥立有功,横行不法。一天夜里,他以巡检为名,去敲宰相王溥的门,吓得王溥“惊悸而出”,结果王彦升被贬为唐州刺史。宋太祖的这些做法,稳定了后周旧臣的情绪,缓解了他们对新王朝的逆反心理,使他们能放心地为新王朝服务。
这一政策收到很好的效果后,宋太祖精神上的压力减轻了很多,行为上也有点放纵了。一段时间他沉湎于酒席之中,常有失态,有时还喝得大醉,但他及时克制了自己。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大事,使他对形势的认识变得清醒起来。
公元961年六月甲午,宋太祖的母亲皇太后杜氏因病去世。杜氏为人有胆有识,当年陈桥兵变时,有人听到消息后告诉她,她镇静地说:“我儿素有大志,应当如此。”临终前夕,杜氏突然问一直在身旁侍奉汤药的宋太祖说:“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做天子吗?”赵匡胤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一问题的时候,所以“呜咽不能对”,但太后偏要他回答,他只好应付道:“这都是祖宗和太后积德积功的结果。”太后严厉地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能做天子,那是因为周世宗死后继位的国君年幼的缘故。如果当时是一位成年人继位的话,你能当上天子吗?我想将来你传位时,就应当传位给你弟弟光义,立年长者为国君,是社稷之福呀!”
在太后逝世的第二年七月,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就以泰宁军节度使、大内都部署的身份被任命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命,因为在五代时期,凡皇位的继承人都要封王任开封府尹,赵光义此时虽未封王,但其任开封府尹已经隐然有继位人的地位了。这不但是宋太祖贯彻太后临终遗命的一个重要步骤,更重要的是,宋太祖希望通过此举向他的大臣们表明,在未来的皇位交接中,是不会再出现后周那种“主少国疑”的局面了。
削弱相权,频繁调动官员
宋太祖在军事制度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之后,在对如何驾驭群臣方面,也采取了一系列相应的政策以巩固皇权。
宰相在封建社会中央集权制的政府机构里,是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统率百官,总掌政务,权倾朝野。相权过重,往往对皇权造成一种威胁。因此,历代帝王总是采取手段,削弱宰相的权力。
宋太祖赵匡胤在削弱相权方面有自己的高招,他设置副宰相削弱宰相职权。即在宰相之外,又设置一个参知政事,即相当于副宰相。开始时参知政事只是一个陪衬,并没有什么权力,不用押班知印,也不设政事堂。后来太祖见宰相赵普专权过重,开始给副相以押班、知印、升政事堂的权力,与宰相轮流充任,使副相地位大大提高。与此同时,宋太祖又采取灵活方式,降低宰相的待遇。在他刚登皇位时,宰相上殿奏事或商谈国事,太祖都要赐座献茶。后来宰相范质上殿奏事,太祖照例赐座,可开始奏事时,太祖说:“我最近眼睛有些昏沉,请把奏章拿近来我看。”范质便离开自己座位,走近太祖。太祖暗中吩咐宦官,把宰相的座位撤去。从此以后宰相进见,也只能站着和皇帝说话了。
设置“二府”,分割宰相兵权。二府,指宰相府之外,又有一个枢密院,形成宰相府和枢密院两府牵制局面。在五代时期,枢密院的权力都在宰相之上,使宰相之外复有宰相。宋太祖时,将枢密院改为执掌调兵大权,凡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等政令,都由枢密使主持,和宰相对峙。太祖设制,每逢入朝奏事,两府错开,互不相见,各说各的。这样就使皇帝能在双方的奏情中对比分析,掌握实情。从此,分割了宰相的兵权。
设置“计相”,分割宰相的财权。旧制时,宰相统辖军、政、财权。宋太祖时,设三司使,夺其财权。三司原属旧制官职,负责盐铁、度支、户部,平衡全国的财政收支。太祖有意提高三司的地位,号称“计省”。由三司使主持三司政务,其地位仅次于宰相,人称“计相”。这样就剥夺了宰相的财权。
另外,宋太祖还采取“官职分离”、“名实不一”的方法干扰相权,使宰相无法行使统率百官的权力。如侍郎和给事中,并不负责本省的政务。司谏官,如果没有皇帝的特旨,也不能过问谏诤之事。连中央政府的三省主官,也只有奉旨才能行使本部的范围之权。即所谓“官无定员,员无专职”,至于仆射、尚书、丞、郎、员外,居其官而不知其职者,更是常有的事。在这一制度下,“官”、“职”和“差遣”是有明确区分的。“官”,是品位的一种名称,并无实际的权力,如中书令、尚书令,官位很高,但无权参与朝政。“职”,是具有某种权力的标记,某一职位,具有什么样的权力,但并无固定人员,无论你是什么“官”,只要让你担任此“职”,便具有此“职”的权力。“差遣”,指受到指派,某人可以行使何种职权,这就是具有了实际权力,可以“治内外之事”。如中书令、侍中都是“官”,只有带有上级的“差遣令”,方能担任宰相或行使其他实际权力。“差遣”的变动性很大,一个官员要随时听从“差遣”,接受新职。宋太祖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削弱宰相的权力的。
宋太祖在剥夺了重要军事将领的兵权之后,又运用赵普“削夺其权”、“制其钱谷”的策略,解决地方的藩镇遗患。
宋太祖逐步改由文臣代替军人执掌一州行政。文臣代替武将执掌一州政务,宋太祖也并不是很放心。专权之事,不可不防。因此,他任命的知州,前面往往加上“权知”二字,以使他们明白“名若不正,任若不久”,以堵塞他们专权的野心和地方势力的抬头。与此同时,在“知州”之外,另增置“通判”一职,这是赵匡胤在经过精心考虑后采取的一个重要措施,是他在削弱相权时采用的手段在地方政权中的继续应用。通判一职在本州中地位相当高,权力也很大,有权过问州中的一切政务,并可同知州分庭抗礼,奏言可以直接传达中央。有的通判往往以“监州”自居,说“我是朝廷派来监视你的”,以示权重于知州。后来有人告诉宋太祖,通判权力太重,不利于知州行使地方职权。太祖才又下令,没有知州与通判联名签署的政令,不能实行,这就使二者互相牵制,听命于中央。
县级机构中,在五代时期也多由军人把持。虽然军人任县令的不多,但由于节度使委派“镇将”,屯兵县里,这些“镇将”往往干涉地方政务,县令任免官吏,也往往要征求他们意见,每年利用征集军粮名义,在一县之中横征暴敛。“镇将”们利用掌管缉拿盗贼、阻止斗殴之权,肆意欺压百姓,以致形成了“事权旁落,县官失职”的局面。为了扭转这种状况,宋太祖令吏部选派强干官吏,分到各县担任县令,抑制地方军人的跋扈势力。同时又在每县设置“县尉”一职,专门负责一县之内盗贼、斗殴等事宜,“镇将”不得再行插手。从此,县令才真正成为一县之长,总管县境的民政,平决狱讼,催收租税,劝课农桑,使军人干预地方政务的现象得到有效的控制。
官员在一地任职过久,很容易产生官吏利用职权盘踞专擅的弊端。对此,宋太祖采取了“任若不久”的用官原则,规定州县一级和中央一些部门的官吏,一律任期三年。限期一满,立即另调他职,不得连任。特别是对于那些执掌司法大权的刑部、大理寺官员,任期要求更严,“期满日便与转官”。这是为防止司法官久任,出现受贿作歹、草菅人命的现象。
宋太祖这一用官原则,对于巩固中央集权来说,是一种有效的政治措施。
以严谨制度巩固统治
赵匡胤为了更好地巩固统治,常密派亲信分赴各地,巡缉窥伺各地官吏,制治于未乱之时。赵匡胤是依靠阴谋手段夺取后周政权的,因此,他十分惧怕反对势力也像他一样,秘密积蓄力量,推翻他的统治。其实,当时确实有一些军人实力派蠢蠢欲动,阴谋颠覆赵宋。为了防患于未然,宋太祖从登基之初,就大量派遣亲信军校,分赴全国各地,窥探有关各地官吏的情报。这种特务活动,曾使得众多官吏胆战心惊。例如驻真定的节度使郭崇,听说赵匡胤做了皇帝,非常愤懑,以致悲伤痛哭,被察探窥知,立即报与太祖。太祖立即派人前去查处,使郭崇未敢轻举妄动。驻在蒲州的杨承信,暗中准备武装暴动,太祖以送生日礼品的名义,派密使前去侦察。杨承信惧怕暴露,未敢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