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将跨进院子就听见沈青暴跳如雷的声音,“晏殊你这个混蛋!不要不识好歹!你以为我乐意救你啊!要不是你是那人的杰作我才懒得理你!你要杀人要发疯回你屋取!不要把我这也弄成修罗场!晏殊!我跟你说话呢……”
屋子外面战战栗栗的跪着一圈婢女,收拾着地上红红白白的尸体,我赶忙紧了两步进去,就瞧见沈青捂着胸口气的直哆嗦,一瞧见我顿时朝我开火,“苏谢!你看你救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忙过去,一壁为沈青顺气,一壁赔笑道:“深呼吸深呼吸,不要和混蛋一般见识……”
沈青一把打开我的手,委屈道:“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我跟他说话,他正眼都不带瞧我!”
“哪个逼你救我了?”晏殊半卧在榻上笑盈盈的望过来,“你巴巴的要救,如今倒也好意思以救命恩人自居?我晏殊最讨厌欠人情了。”
“晏殊你这个王八蛋!”沈青气的要冲过去。
我慌忙拦住他这种自残的行为,安慰道:“沈药师,他狼心狗肺,他不识好歹,他是个大混蛋,您不要暴躁,伤身子。”
沈青拍开我的手,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开一剂穿肠毒药,毒死他!”转身就气呼呼的出了屋子,我拉都拉不住,就听他在院子里喊,“没良心!统统都没良心!”
沈药师要被玩哭了……
我缩了缩脖子,转头晏殊还笑的盈盈脉脉,一副与我无关的摸样,我开始有那么一丢丢怀疑自己救他是瞎了哪只眼睛。
“过来。”晏殊靠在榻上,眉眼倦倦,唇角却勾的万分得瑟,“苏谢。”
我唉声叹气的过去,他指了指榻边又道:“坐到我身边。”
我顿时头皮一炸,吓了一跳,惊恐万分的看晏殊,这……莫不是沈青用什么药用错了?让他脑子坏掉突然转性了?
“祭司大人……”我凑近看晏殊,面容憔悴了些,但眼睛里血丝已退,清清明明的,不像是烧坏脑子了啊,“你感觉怎么?”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猛地一扯,扯的踉跄跌撞在榻上,膝盖酥脆酥脆的疼,一抬头就对上他倦倦带笑的眼睛,“你觉得呢?要不要给你摸摸?”
他抓着我的手缓缓往他额头挪,我瞬间抽回,虚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既然祭司大人没有大碍了,我就先告退了。”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刚要转身,晏殊突然开口,“站住。”
我僵住了脚步,转头对他贱笑,“祭司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微微蹙眉,“你不是爱叫我晏殊吗?”
我心头咯噔一声,他这是想秋后算账?也忒小气了点……我之前在他昏迷的时候也没有说他坏话吧?
他瞧着我,又道:“过来苏谢。”
我不……他那么残暴,万一一个不高兴扭断我的脖子,我连还手的功夫都没有,还是越远越好。
我僵持不过去,他唇角一勾看我,“你就那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您会玩死我……
我和他僵持不下,有婢女端了汤药进来,在几步远跪下,垂着眉眼怯怯道:“药重新熬好了,请大人用药。”
小婢女被吓怕了,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晏殊好整以暇的看我,“苏谢,还不端过来。”
喂!好歹我也是救你脱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使唤我这么理直气壮!
小婢女膝行到我身边,将汤药举过头顶,胆怯道:“苏姑娘……”
我此刻真希望沈青开的一副毒药,毒死晏殊算了!
端了汤药,我到晏殊身边递给他,笑道:“祭司大人请用药。”
他却不接,而是抬眼看我,笑盈盈道:“试药,尝尝有毒没。”
“凭什么是我!”我火气噌噌往上冒。
晏殊耸肩,一副好委屈的摸样道:“她们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
谢谢信任啊!我真有一种将药全扣他脸上的冲动,可看他左侧额头厚重的纱布,我又觉得欺负伤残人士不好。
诚然畜生欺我,我不可与畜生一般见识,臭不要脸!我努力深呼吸,捏着鼻子,抿了一小口那药,苦的我要冒泪花。
晏殊就那么看我半天,满意的笑道:“我还以为沈青真会毒死我呢。”
是啊,真是感谢沈药师嘴毒心不毒,我将药碗递给他,道:“您老可以吃药了吗?”
他瞧了瞧盈盈白白的手指,双手交握在胸前,将嘴一张道:“喂我。”
真是够了!我牙根发痒,他却眉眼盈盈的笑道:“你最好不要像那次一样将药泼我脸上,我会生气的。”
我几乎要咬碎一口白牙才忍住那股子冲动,伸手捏住他的下颚,一口气将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呛的他一阵猛咳,伏在锦被上直不起身,半天半天才气恼恼的抬头瞪我,“苏谢!你要烫死我吗!”一双含春的眼睛,咳的红通通水盈盈的,那副小模样看的我心头气顺。
不由笑道:“你不记得了?昏迷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喂你喝药的。”
他将眉眼一瞪,吓的我麻利的后退一步,便要等他发火,良久他却忽然软了语气,“看在你之前照料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哦?我是不是应该谢谢祭司大人呢?”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无时无刻不考研我的忍耐力。
他耸肩很大度的笑道:“日后要尽心照料我,将功补过。”
我觉得他完全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骚包,一如既往的自恋,祭司大人体魄虽未恢复,但精神顽强的复原了。
我淡淡然的笑道:“多谢祭司大人厚爱了,苏谢实在是无心无力,难以消受,少主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苏谢先告退了。”
转身刚走几步,晏殊忽然道:“苏谢,你为何要救我?”
我还以为祭司大人自动将我救他规划到理所当然里了,原来居然没有。
我背对着他想了想,转过身对他笑道:“你美。”
他明显一愣,片刻后唇角一点点的上勾,伸手将左额角的白纱一把扯掉问我,“那如今呢?”
我一惊,额角之上一大片烧伤直到眉尾眼角,被突然揭开红红的肉芽之上一点点的绿色膏药,一点点的血珠颤巍巍的溢出,顺眉而下,在他的眉睫之上一抖一抖的挂着。
我慌忙过去,夺过他手里的白纱捂住伤口,诧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依旧笑着看我,“你还觉得我美吗?”
我一壁帮他包扎,一壁支吾的讲不出话,半天才道:“总会好的……沈青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好的……”
“苏谢。”他忽然伸手环住我的腰,我吓了一跳,刚要挣开,他手臂紧了紧,低喝道:“不要动。”将头埋在我怀里,闭眼道:“借我靠一会儿……”
我僵在原地,听他极轻极轻的呢喃:“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有大火,有死人,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以为我要死了……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没有生机,没有人伸手拉我一把……然后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晏殊,你做噩梦了,那都是梦。晏殊,不要怕……”他额头贴着我的胸膛,勾着唇角笑,“苏谢,你真的很烦啊。”
他一颤一颤的笑,抬起眼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好看极了,他说:“苏谢,你是第一个希望我活下来的人,不是为了条件,也不是为了什么理由。”
他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认认真真的叫我,“苏谢。”
我胸口突突的跳,脸皮可耻的红了,第一次见这么没有侵略感的晏殊,几乎难以适应,脑子里一下子就浆糊了,胡乱的应了一声,“恩?”
听他笑盈盈道:“我饿了。”
“啊?”我脑子转弯不过来。
他咬了咬嘴唇看我,“陪我吃饭,你要帮我试菜,既然你救我回来就要对我负责。”
我小兔乱撞的心肝儿瞬间归位,毫不犹豫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转身就走,一壁朝外一壁喊道:“沈青,不要在药里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搞的他脑壳坏掉了,我好不适应啊!”
我一路暴躁的回去,浑身上下都被晏殊搞的膈应,我觉着我一定是上辈子端着憋着没碰过男人,所以这辈子尤为敏感,稍稍一碰个小手就骨肉躁动,这苏谢也太饥渴了!
蛇蝎美人,不能受引诱!
我回去时天色已经晚了,长欢在灯下缝狐裘披风,阮莲华已经不见了,我进屋瞧着一桌子菜都齐齐整整的问道:“少主没吃就回去了?”
“姑娘。”长欢起身迎过来,一壁解下我的披风,一壁道:“左护法派人来接少主过去陪老教主用膳,刚刚走。”
我哦了一声,长欢又道:“少主走前特地吩咐让姑娘等等他,他一会儿便来。”
我心怀愧疚的应声,长欢抬眼看我,“姑娘还没吃饭吧?长欢去将菜热一下。”
“不必了不必了。”我拦下他,“我不饿,就是困了,我眯一会儿,要是少主来了你喊我。”
长欢应是,替我脱鞋子上榻,我将将翻身躺下,还没来得及合眼,外面便有婢女报道,“苏姑娘,祭司大人请您过去。”
我扯过锦被闷头便睡。
婢女却不急不恼的继续道:“苏姑娘,祭司大人说您便是睡了也要过去,若是您不过去,他就亲自过来。”
“真是够了!”我翻身坐起,崩溃的吼道:“你去告诉晏殊,我伤口爆裂,死了!”
婢女垂头轻声道:“祭司大人说您就是死了也要抬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