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汉游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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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侠之大者(6)

第十八章 侠之大者(6)

仲冬十一月,北部边塞已经很冷了。

这日午时,有两位骑马的壮士赶到了云中*城。他们都穿厚厚的絮衣,头上戴着暖帽。一位腰挎长剑,一位背负亮银梭——他们自是剧孟和白龙了。

二人骑在马上,仰望城廓。但见昏黄的苍穹下,朔风“呜呜”地刮着,卷起漫天黄沙。日头无力地照在青灰色的城堞上,泛出淡淡的光。远处灰蒙蒙的山峦,荒凉寂寥;近前遍地是碛石、沙砾,枯黄的梭梭、黄柳、碱蒿和赖草,东一丛,西一簇,迎风颤抖着。

乍见此景,他俩都心中发紧:真没想到,边塞竟这般苦寒!二人对视一眼,紧加一鞭,驰向南城门。守卫的兵士验看了符引,仔细盘问后,方才放他们进城。

城内风小了许多。一条南北大街,孤零零几个店铺开门。有些店房被火烧过,剩下残垣断壁,甚是萧索凄凉。三五行人,都穿戴了厚厚的絮衣和皮帽,低头缩肩抄着手,匆匆前行。

二人寻了半日,方见街头下捎有爿“张记”小店。虽是简陋,倒也干净,就住了进去。店内只老板和小徒弟二人;因为天寒,店内并无其他客人。老板五十多岁,有些瘸;徒弟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老板见来了客,很是热络,立马开了上房,提来洗脸热水,又嘘寒问暖。小徒弟自去把牲口喂上。不一刻,老板拐着又端来热茶。

剧孟、白龙洗过脸,这才坐下喝茶。茶甚苦涩,白龙瞧了瞧碗内,汤色褐黑,不免皱眉,喊道:“这叫甚么茶?简直就是树叶子嘛!”

老板歉然笑道:“客官包涵则个,穷乡僻壤哪有好茶?不过是那茶树老叶子,压成的茶砖;唉,哪里比得上中原的上品茶叶?”

剧孟听老板一口河南乡音,便笑问:“敢问上下,可是中原人氏?”

老板忙道:“小老儿正是偃师人;不过,从小随父母来到此地;唉,也有三十年了……”颇显思乡的神态。

“我们是老乡!”剧孟很是亲热:“在下洛阳人——”

“我跟你打听个人,”老板打断剧孟的话头:“此人姓剧,单讳一个孟字,不知……”

“你老可认得他?”白龙插嘴问道。

“并不相识,”老板摇摇头,“听说几年前黄河决口,他带了一帮弟兄,赈灾一个月,活人十数万之多。虽不曾亲眼得见,但此地多有传闻。”

剧孟忙逊道:“在下便是剧孟;”又指白龙道:“这位便是我的兄弟白龙,人称‘浪里蛟’的便是。救济灾民,本是应做之事,不说也罢。”

老板见剧孟、白龙就在眼前,愈发敬重了。“小老儿叫王狗儿,并无大名。今日得见大侠,真是三生有幸。既到了小店,我来接风!”

“素昧平生,怎好让你老坏钞!还是我二人作东!”

争执再三,只得依了老板。他立马让小徒弟,到“漠上春”酒肆,传唤菜肴。老板道:“小店只有我叔侄二人,我也没有浑家,清锅冷灶,做不出好肴馔。不过,酒倒是有好的。”说着一瘸一拐走出房屋,不一刻又一瘸一拐抱个酒坛进来。

无移时,“漠上春”的小二用食盒提来各色菜肴,多是炙、煮、煎、蒸的羊肉,倒也可口,吃不出甚么膻味。一时间,三人入座,开怀畅饮。小徒弟在旁边烫酒,也抽空吃些。三碗酒下肚,剧孟问道:

“敢问张老伯,此地怎恁地萧索?一向便如此么?既这般,你老,还不如再回中原居住。”

“唉,”张狗儿呷口酒,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啊!这云中本是个富饶之地,往北不远是甸子,水草极好的,牛羊马驼出息甚多;西边山里产铜,你没见此地家家户户都用铜器?往东是一马平川,高粱、黍子、地瓜种上就不用管……”他端起酒碗:“来,干了这碗;我接着说……”

剧孟、白龙也都端碗,仰脖干了。剧孟用手抹抹嘴边的酒滴,只看着张狗儿。张狗儿脸红起来,恨声道:“只是,这么好的地方,不时有匈奴袭扰;百姓担惊受怕,日子苦啊!这不,十多天前匈奴才退走了,掳走了许多年轻男女和牲口!商旅更是断绝多时……”

从张狗儿的话中,深感匈奴的祸害;剧、白二人愈觉怒火中烧,愈觉此行甚对。剧孟见说得投机,便问:

“我想找个人,老伯可知?”随即,剧孟说了温阳的姓名,并说他家就在云中城内。

张狗儿听到“温阳”名字,眼中已噙了泪水:“你是说温哥儿?小老儿从小看他长大,怎么不知?他就在前面巷子居住;前几年外出游学,听说拜在墨子门下。因娘亲去世,回来奔丧……可惜,他让匈奴掳走了。同被掳走的有几百人,都是青壮后生,也有不少年轻女子!”

剧孟、白龙不免沮丧——温阳已无法寻到了;此去匈奴单于庭,还须另找通译和向导。剧孟沉吟片刻,只得又问:“不知此地,可有会讲匈奴话的人?”

“找通译作甚?”张狗儿有些警觉,立即反问。

“老伯,实不相瞒,”剧孟不便说出实情,就编个说辞,故意放低了声音,“想到那边——”用手往北一指,“去做生意则个。虽说辛苦些,但一趟回来,出息不小。”装出一副贪财的神色。白龙见了肚内暗笑,却也随声附和。

“千万莫去!千万莫去!”张狗儿顿时脸上变色,拨啷鼓似地摇头。剧孟和白龙见他吓成这般,都甚为奇怪:难道有甚么关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