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风情动春秋:传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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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薛涛 多才多艺的红衣诗魂(2)

元稹含笑,用手一指桌上的文房四宝,说:“晚生杜甫20年,幸与薛涛共婵娟。文字有缘笔墨牵,不恋长安慕蜀天。”

薛涛随着元稹手指方向一看,心里明白了。知道元稹有意以文房四宝相难,随即说道:“末闻琴音见四宝,笔墨纸砚安排巧。北雁南飞当有意,细看锦水流绮丽。”薛涛说了,走近桌案,用左手把纸按理—下,右手提笔,蘸起墨水,挥臂先书“四友赞”三个字,接着,奋笔疾书:

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

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

薛涛写后,把笔一抛,笑说:“请河南才子赐教。”

元稹一见,大惊失色,捧起双手,连连鞠躬。他心中对薛涛十分惊服,自己的傲气顿消,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额头竟出几颗冷汗。

接着,是一阵礼节性的寒暄。

日落黄昏,夜幕四合。元稹带着薛涛离开书房,进入内室:两人相视一笑,爱情似乎在这时悄然而生。元稹定神地望着薛涛,见她亮晶晶的眼睛闪耀着喜悦的心光,娴静的脸上开放着温柔的羞甜笑意。

“日可盟誓,月可盟誓,我不负心。”元稹的声音是热灼的,眼光是温情的。

“你曾经抛弃过莺莺!”薛涛的心里深深地压着这个疑问,突然而发。

“在段文昌和我之间,你选择了我。在莺莺和韦丛之间,我选择了韦丛。这不是很自然的吗?”元稹狡猾—笑,脸上泛起一种得意之色。在这点上,他是不诚实的,他瞒了薛涛,自己抛弃莺莺,是为了倾攀高门,才娶了太子太保韦夏卿的女儿韦丛。他眨眨眼睛,又笑对薛涛说:“我倾慕于你,专意求使入川,是经我夫人韦丛同意了的。”

“啊!”薛涛惊叹了一声。

几天后,他们在庭院的花园散步,有说有笑,充满欢乐。

“你谈起莺莺,你读过我写的《会真记》?”元稹故意地问。他想把话题引到自己的杰作上,脸上有几分骄喜之色。

“读过。”薛涛轻声说。

“请多指教。”元稹矜持—笑:

“是巧偷之华章。”薛涛也矜持地回敬一笑。

“何谓巧偷?愿听其详。”

“大作《会真记》,巧在脱胎于六朝的列异、搜神,为鬼神张皇之说,你弃其鬼神之‘怪’,巧为人事之‘奇’。小小事情,叙述婉转,文辞华艳,假小说以奇笔端,与诗律一样,开—代之风变,这就是你的巧了。但你与莺莺的风流艳情,却是借张生之名,借张生之形,借张生之痴,来掩荒你的原形本性。这就是偷了。”

“妙哉!高论。依你说来,我的巧偷有如此之奇?”元稹哈哈大笑。

“不过,你这篇奇文的题目,应该改一个字就好了。”薛涛面色严肃,心里暗自好笑。

“改—个字?”元稹讶异了,“好,请改!”

“把《会真记》的‘会’,改成‘讳’,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讳真记’。”薛涛笑说:

“何以见得我有隐讳?”元稿的心底微微一颤,因为薛涛用一个“讳”字,是真切地触动了自己的痛处。

“你文中的隐讳,是漏洞百出。”

“何以见得?”

“你在文中说你与莺莺初会于蒲东普救寺的西厢,以崔氏母女将归长安,暂住寺内,你们才得幽会。数月以后,你复游蒲,又与莺莺幽会累月。这就不对了,难道莺莺专留西厢等你两次去幽会,她们母女忘记回长安了?这是第一。”薛涛认真地说,脸上浮起浅笑,眼里闪着智慧的清光,“第二,你生在河南,长在河南,从来没有去过蒲州。你在文中说了杨巨源,好属词,为你赋了《莺莺诗》。杨巨源就是蒲州人,他的兄弟杨细源,曾在成都幕府,我问过他,他说蒲东没有什么普救寺,只有一个很小的山神府。第三……”

“喂,不再说了,”元稹打断薛涛的话,“我把这些文字再改一下。”他有点脸红筋胀了。

“不要改。你若一改,就欲盖弥彰了。”薛涛得意地一笑,“我看,你的文章不用改,你的偷情个性要改一下才是真的。你这个河南才子,聪明绝顶,风流绝情,也算是一个追风挟策的能手。”

“说我追风挟策,是你以女伎之心,来度君子之腹了。”元稹乘机反击一句。

“什么女伎?”薛涛受到莫大的侮辱,怒火突发,大声反击,“我遭祸沦入乐籍,以诗自救,虽侍酒赋诗,但我身清白,洁身自好,未失礼仪,未丧人品,而且已被核准脱去乐籍,并得实授的校书,难道你能撤销吗?你这次请我来此,是请的诗人还是叫来的女伎?!”

元稹吓得连连后退,慌忙答道:“当然请,请的是品德高尚的诗人!”

薛涛接着怒斥道:“哼!你所谓君子之腹,揭穿了是你玩弄了莺莺,又抛弃了莺莺。你却用浮词华藻矫饰了你的私心,还把莺莺美化成深闺淑女。这样,就使你和莺莺的一段艳情,变得天香国色、风流自赏,隐瞒了你的眠花宿柳,显得与凡人不同,这就是你君子之腹吗?你还伤天害理,咒骂莺莺是‘尤物’、‘妖孽’,你文过饰非,把你装扮成—个‘善补过’,能‘忍情’的翩翩君子。这就是你的薄情和负心!”

元稹红着脸,无言以对,风流才子的聪慧善辩一下全没了。他惊服薛涛的言正理直,有胆有识,心灵敏锐。半晌,觉得不回话几句就显得自己太拙笨了。于是,勉强地说:“你藏慧眼于浣花溪畔,能察下里之外的风云,我是敬佩你了。”

元稹有些后悔了,是自己先说起莺莺的事才被薛涛评说数落了—番,被她占了上风。

过了十多天,元稹和薛涛去游览梓州城南的云台山。云台山是梓州的幽胜之地。

太阳划过青葱的山峰,升腾起蓊郁的热气。山花遍地,迎风飘落。一对美丽的山蝴蝶、拍着翅膀,贴近他们的身边,翩翩飞舞。薛涛眨眨眼睛,心有感慨地说:

“蝴蝶与山花齐飞,你心我心共一色。”

元稹斜看薛涛,觉得她更美了。

他们环视云台山景,颇觉山势幽美,景丽绝佳。

“福地人间少。”薛涛高兴地说。

“云台天下无。”元稹接着说。

他们游云台山,开始兴致极好,到后来却扫兴而归。这是出于在谈诗、论诗中,薛涛发现元稹盛气凌人,脸上显出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气,眼里向自己射来逼人的轻蔑,她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她也是很有傲气的人,两个人都傲,恰好是傲君对傲女。这是两人精神和性格上的差异和冲突,也隐伏着两人心灵的裂痕。

这一对女英文雄终未能长相厮守……

【薛涛与韦皋】

在十一个蜀帅中,薛涛与之接触最早且涉及一生事迹较多者,是镇蜀达二十一年的韦皋。韦皋是中唐被誉为“诸葛武侯之后身”的名臣良将。“服南诏,御吐蕃”,有中兴唐室之功,曾以显赫边功晋相封王,在中唐的历史地位仅次于郭子仪。

韦皋是进士出身,亦能诗,《全唐诗》收其三首,数量不多,抑许是戎马倥偬、无暇作诗之故,但气势豪迈,颇见功力。薛涛十五岁时,因“以诗闻于外”,韦皋慕其风雅,召令入幕府侍酒赋诗,遂入乐籍,从此开始了她既是乐伎又是诗人的社会生活。

据有关史料记载,薛涛和韦皋的关系有以下事迹:一是与韦皋有诗唱和,今存薛涛诗总数为90余首,其中与韦皋有关的诗计12首,约占薛涛诗总数的七分之一。韦皋是与薛涛相处时间最长,有诗作最多的一个节度使。且韦皋幕府门客中的诗人本已不少,薛涛能以诗成名,与韦皋的大力传扬也不无关系。

后蜀何光远《鉴戒录》、元费著《笺纸语》都有记载,说韦皋为赏识薛涛的过人才华,曾有奏请授薛涛校书郎的事。至今成都望江楼的大门上,陶亮生先生所撰的楹联还有“韦公奏牍”之句。

贞元十五年(799),南越馈献韦皋一孔雀,韦皋依薛涛之意,于使宅开池设笼。王建曾有诗“可怜孔雀初得时,美人为尔别开池”专咏此事,后人所说“韦令孔雀”亦指此事。从中可以证明当时的薛涛是相当受韦皋崇幸的。

至于韦皋罚薛涛赴松州事,这是韦皋与薛涛关系的破裂,也是薛涛一生中的苦难遭遇。贞元十六年(800),薛涛被韦皋罚赴抗击吐蕃前线的松州军营。正因为薛涛性狂逸而又年轻.不谙官场中事,代韦皋接转贿礼或有所张扬,从而有损大帅的“政声”。故基于此,薛涛被韦皋罚赴松州,自是情理中事。薛涛满含悲愤被罚赴松州后,力为自己蒙冤受屈申辩,曾有《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十离诗》等陈情诗十余旨,终以理直情正,得到韦皋的谅解与宽恕,旋即释回。

【薛涛笺】

薛涛自从贞元初被罚赴边回来后,即退隐于成都西郊的浣花溪,一直住了很久。浣花溪那个地方的人多做造纸工作,因为自己薛涛作诗喜欢即景抒情,随时随地有所想时就马上写在纸上,因此觉得他们做的纸篇幅太大,不方便随身携带。所以命纸匠将纸做小些,又因为性喜红色,于是自创深红小笺。后世流行的红色小八行纸,就是所说的“薛涛笺”。

【薛涛家世之谜】

关于薛涛的家世,有这样一个看法:在封建社会里,妇女一般是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而像薛涛这样不但在诗歌创作上,而且在书法、绘画、音乐方面都取得相当成就的女性,如果没有家学渊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另一方面,薛涛不但在艺术创作领域中有着多方面的活动,在政治领域中更有广泛的接触,特别是她被授予或辟为校书之后,从韦皋到李德裕,凡是移镇剑南西川节度使的十一位方镇中,没有一个人不对她另眼看待,这是为什么呢?

持这种观点的人推测,薛涛一定有比较显赫的家世背景,才有以上的可能,并具体推测薛涛属于唐代的薛氏家族。

薛氏家族是唐代七大望族之一。唐朝开国之初,无论文武,薛氏皆有功臣。那赫赫有名的薛仁贵,为唐开拓疆土,就不用说了。文的方面,薛收为太宗“十八学士”之一,与族侄元敬、族兄德音并称“河东三凤”。薛收早逝,太宗哀恸不已,陪葬昭陵。其子元超,尚巢刺王女和静公主,相高宗。元超从子薛稷,相中宗、睿宗。稷为太宗名相魏征的外甥.少以辞学知名,善画,尤工隶书,对盛唐文化的发展不无影响。薛氏家族在唐,为相的就有薛元超、薛稷、薛讷三人;为驸马的特别多,薛稷的儿子伯阳尚仙源公主、伯阳子谈尚常山公主,此外还有薛康、薛瓘、薛绍、薛儆、辣绣、解他等为骑马都尉。说明薛氏家族与唐政权有着血肉不可分割的关系。

薛涛的父亲是否属于皇亲国威,虽然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明材料,但以薛涛一生的政治活动及其接触面来看,绝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女可比。拿现代术语来说,若她没有政治上的硬后台,在朝中没有至亲故旧,要让所有移镇剑南西川的节度使都和她有往还,对她特别尊重,那是不可能的。例如,她在70高龄以后,李德裕镇西川,建成筹边楼,她所写的那首有名的诗: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

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楼。

诗中的“诸将莫贪羌族马”之句,近乎训诫。如果薛涛没有高于诸将的政治地位,她能这样信口雌黄吗?

又如,元和二年(807),武元衡出镇西川时,在途中写有一首《题嘉陵驿》诗:“悠悠风旆绕山川,山驿空濛雨似烟。路半嘉陵头已白,蜀门西更上青天。”武元衡虽以宰相之身出镇西川,但对于如何治理好刘辟之乱以后的西蜀,是缺乏信心的。而薛涛的《续嘉驿诗献武相国》,调子则比这位宰相高得多:

蜀门西更上青天,强为公歌蜀国弦。

卓氏长卿称士女,锦江玉垒献山川。

这首诗虽然是委婉陈词,但在堂堂报国面前,是什么力量使薛涛不但不随声附和,反而反其道而励之,薛涛哪来的这种政治气概,是什么力量使薛涛在这位出镇西川的相国面前如此高谈雅论呢?正是她可能有的家世背景。对“诸将”提出训诫,这是一个“妓女”的口气吗?这体现的一个“妓女”的身份吗?

这就联系到薛涛会不会发生“韦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这样的“怪事”的问题。我们从薛涛的《段相国游武担寺,病不能从,题寄》一诗来看,当朝一品的宰相,邀请薛涛游武担寺,薛涛还可以病相辞,而且是辞之以诗。这身份是个“侍酒”的“妓女”吗?

身份和题诗的口吻,的确和家世身份和薛涛的经历、履历有关。我们从薛涛所受的教育来看,她确实是生于一个官宦之家。她的父亲是一个很有文才的、与达官贵人们关系密切的官吏。现在没有任何材料证明他犯了罪,妻女被充军入伎籍。要是那样,薛涛就不会单独住在一个地方,由段相国派人来请,更不会写诗训诫将帅们。既然如此,薛涛就不会忽然当了歌伎。薛涛是以女诗人的资格和校书的资格与段相国等名臣相来往和交游的。也正因为如此,身为宰相的段文昌才会给她作墓志铭。

但也要考虑,说薛涛属于薛仁贵这一显赫家族,毕竟还缺乏证据。薛涛若果然与薛仁贵家族有关系,会在她的诗作中有所反映。诗中既然无此反映,又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故薛涛的家世,目前还只能存疑。

在唐代女诗人中,薛涛和李冶、鱼玄机最为著名。薛涛与刘采春、鱼玄机、李冶,并称“唐朝四大女诗人”。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

薛涛是封建女性中自由爱情的追求者,追求一种平等、忠诚的爱情。虽然终身未嫁,但她以其天性的敏感、细腻以及才气,委婉地书写着丰富而又伤感的内心世界,成为中国诗史上一位卓越的女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