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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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居然背下了一整本《语录》

溥仪拿出当年在官中背诵(四书)、《五经》的童子功,居然全部背下了整整一本《毛主席语录》。从头到尾,只字不差。

只因公安局长来家质疑,溥仪写下了最后一幅墨迹――歌领毛泽东的对联。

烤电停止了。溥仪的药仍然一天不落在吃。

这一时期溥仪吃的药,大部分是从广安门中医研究院王贺英大夫手里开出的中药。

为了有针对性地开方,王大夫要求每吃几服药就得去看一次病。看病吃药,成了溥仪的基本生活内容。

不知怎么,溥仪近来验尿的结果是,尿常规中已不见了癌细胞!溥仪和我都心里嘀咕不停――这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不知为什么,溥仪晚年最爱跟小孩儿在一起。也许,他感到与单纯的孩子们在一起没负担。他的病稍好一些,就经常跟孩子在一起玩,一起说笑,甚至打闹。我不在家时,他短不了招一群街坊的小孩儿来家里,一招就是一屋子。

溥仪好像忘了自己是一个重病在身的人。他对这些孩子可友好啦,时常给他们一些小玩艺,给他们讲故事,拿出一些书来给他们看。

早在全国政协住的时候,溥仪甭看手笨,倒时常笨手笨脚地给那些孩子做一些不太成样子的小飞机、小纸船。有时,他还给小孩画图画。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铅笔、水彩,耐心地教他们画画。

孩子们知道他会叠一种纸“飞镖”,常常缠着他。这种飞镖扔出去还能转一圈飞回来,很有意思。溥仪怕我生气,总是在我回家之前,就把屋里收拾干净。一次,我回家早了,孩子们刚刚走,屋里头乱七八糟,飞镖、图片纸扔得到处都是。一看就知道,他又跟孩子们“疯”玩了一通。

溥仪一见我回来,二话不说,赶紧抄起笤帚就扫地,连忙收拾屋子。我不好说别的,只是没好气地对他说:

“往后,你少往家招孩子……”

“唉,唉……”溥仪答应得特痛快。

可一扭脸,他就忘得一干二净。甭瞧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经常跟孩子在家里玩捉迷藏。

在东观音寺,我家的隔壁就是23号院,两个院子只隔一道墙。那个院里孩子挺多,和溥仪的关系都不错。溥仪出了院门,小孩儿当面都敢叫他“小皇上”。这时,溥仪总是摸摸他们的脑袋,告诉孩子:

“当‘皇上’并不幸福,关在宫里头不让出来,可憋得慌呢……”

有的孩子不信,非好奇地让他讲一讲宫里的事情。

有时候,溥仪还真叫进一些孩子到院里来玩,给他们讲一讲当年宫里的故事。日久天长,往往他一出院门就围上一群孩子。

有的孩子喜欢这个和气的老头儿,总爱拉着他的手,叫他到自己家里坐一坐去。

在临去世之前的那两年,他显得特别喜欢小孩儿,邻居家的小孩子,他差不多都能叫出名字来。

连赵大妈见了也常说:

“溥仪呵,你这么大年岁了,还和孩子们在一起,难怪你不显老呢!”

“是吗?”溥仪故意做出调皮的样子反问。

“我看你呀,越大越显得小孩子脾气了。不要让这些小孩儿打扰你的工作……”赵大妈提醒溥仪。

哪想,溥仪却振振有词:“跟孩子们在一起,我感到高兴,从内心也显得年轻了。”

“文革”一闹起来,溥仪和我怕背上剥削阶级的“黑锅”,吓得赶快辞掉了保姆。从此,一切家务事统统由我担负了起来。

溥仪学着别人,每天在家里背诵《毛主席语录》,读得还挺起劲。一边养病,一边读“红宝书”,溥仪的情绪还算比较稳定。

一直到1966年9月巧日之前,他一直在不断地吃着中药,病情至少没急剧变坏。

从8月开始,全国政协就关了大门,不再上班。因政协机关也都开始“造反”了,纷纷成立了“造反派”组织。溥仪弄不明白这些事,只知道是毛主席号召的。他在不上班之后,在家里写下了一副对联:

时时事事听毛主席的话

字字句句照毛泽东思想办事

我清楚地记得,9月中旬的一天中午,他午饭时吃了两个馒头,身体还不错,跟我有说有笑的。饭后,他认真地背诵了一会儿《毛主席语录》。

他当时最爱背的是关于“文化大革命”和正确对待疾病的内容。

“文革”期间,最有意思的是,看病时,医生先不看病而是首先让病人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溥仪对这种事非常认真,总是在家里先背熟之后,反复诵念。他拿出了当年在宫中背诵《四书》、《五经》的“童子功”,一直背得滚瓜烂熟为止。

他不但自己背诵语录,还让我跟他一起背。经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溥仪居然全部背诵下了一整本《毛主席语录》。从头到尾,他背得只字不差。

这,正是溥仪的病情逐渐加重期间。

到头来,我也没背下来整本《毛主席语录》。为此,溥仪还对我微有不满呢!

社会上乱乱哄哄,溥仪的病情在恶化,我心情急躁,哪儿有心背《语录》呢?

那些日子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随着一道“红卫兵令”颁布,街道的粮店不叫我们买白面了,只能买棒子面――玉米面。溥仪吃不习惯,于是,我就只好每天去外边买馒头凑合着炒两个菜吃。

后来,溥仪见别人吃棒子面,觉着不合适,也叫我买棒子面做饭。他吃不习惯,于是,想出了一招――让我在玉米面里搀上一点儿糖,大概是很少吃的原故,蒸出的窝头显得特别好吃。

吃着饭,溥仪拿着棒子面窝头,跟我说:

“最早我没吃过窝头。到了抚顺战犯管理所,我才尝着窝头的滋味,其实并不难吃。这种做法呀,我是在植物园劳动时吃过的……”

每天吃窝头,总也不是办法。溥仪找了驻地街道办事处恳请卖一点儿别的粮食,总算有点面子,办事处跟粮店打了招呼,我们又能买着白面和大米了。

说起来,溥仪心情也挺烦。他每天去新街口街上看大字报,回来之后,有时唠叨几句,有时不吭一声。

突然有一天晚上8点多钟,一群红卫兵闯进来,立即让溥仪去一个地方协助找一个人调查了解情况。溥仪哪敢不去呢?一直到夜里11点多钟,红卫兵才把溥仪送回来。据说溥仪的态度非常认真。可这一次把我吓得不轻,起初以为溥仪难以回来了……

在整理溥仪遗物时,我在旧箱里发现了一张浅橘红色的硬纸,上边写着“时时事事听毛主席的话,字字句句照毛泽东思想办事”。显然,这是溥仪的遗墨。

我问李淑贤,她除了确认是溥仪写的以外,其余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80年代初,我采访当地东观音寺派出所史所长时,才得知了这副对联的来历。他回忆说:

“‘文革’中,新上任的西城公安分局陈局长由我陪同,来到这一地区的重.点对象溥仪家里看望。那天,序仪正好在家,一瞧就是有病的样子。他跟我们讲:

‘最近红卫兵到了我家,提出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家里只有毛主席像,没有林副统帅的像?二是为什么没有革命对联……我都改正了。

溥仪指着客厅里的对联说,你们看……’

我们一看,都乐了。原来对联上写着‘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我看完后,对陈局长小声说,是封建皇帝,谈何翻身呀……

这一句话,溥仪显然听到了。过了一些日子,我再去他的家里时,他写的那副对联已经变了……”

就这样,溥仪留下了一生中最后一幅墨迹——既无抬头,也无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