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皮肉上,用一根树枝来回翻动炭火,让毛皮的烧烤温度均衡,这是山里猎人惯用的手法。
“长工。”娟子踢了踢虎皮,问,“你知道有打胎的药么?”
长工说:“你要干嘛?”
娟子说:“我要将肚里的狗杂种打掉。”
“生下来。”长工说。
“谁养?”娟子苦笑,“我们仍然在逃难中,不知何时是个头。”
钱大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是一大家人了,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我的事,也就是大家的事。”
“就是这个话。”长工说。
“我连累大家了。”娟子说,“我自小就被父母卖到山里来,再也没有父母的音讯了。我现在就有了三个亲人了。”
“不对。”钱小小说,“再过几个月,你还有一个最亲的人来到世界上。”
“不对。”娟子也说,“再过几个月,我肚子里的杂种,加上钱小小怀的小孩,还有一个小府尹为伴了。”
“什么小府尹?”钱大说,“是一个小狗官。”
“是一个小禽兽。”长工补充道,“什么小狗官!”
“什么禽兽?”钱小小有点生气,“我虽然怀的是狗官府尹的种,但是,我生下的孩子,一定要像我,善良,勤劳,勇敢。”她转而问娟子,“你说是吗?你生的孩子,一定像你漂亮,心好,有能耐。”
“但愿吧!”娟子无可奈何地说,“这要看天地的造化。”
“有其父,必有其子。”长工说。他在认真地硝皮子。
“父在哪里?”娟子又苦笑了一下,她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不知道谁是未来孩子的父亲呢?”她又追问,“我问你的事情呢,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事情?”长工反问。
“打胎的药。”
“我只知道一些跌打损伤,伤风感冒,健胃消食的一些草药。”长工笑了笑,“谁干那些缺德的事?打胎,就是杀人哩,你知道么?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让我弄打胎的药,不是杀人么?你要我升天后,再下十八层地狱中去!”
“不废话!”娟子愠怒道,她质问:“你弄,还是不弄打胎药?”
长工很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打胎的草药,你要我到哪里弄去?”
“娟子,你不要为难他了。”钱小小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生下来么?”
“我不甘心。让孩子出世后,不知道其父亲姓甚名谁。”娟子说,“我这一辈子的命真苦啊!”
钱大说:“穷人的命苦!”
“老天爷,睁开眼吧!”钱小小说,“普天下的穷人为什么这么苦?”
“普天下的穷人,就是一家人。”长工说。他将虎皮上的火灰用大刀刮去,连同油脂一同刮去,露出了洁白的一层真皮,他抖动着虎皮,“多好的皮毛。”他将虎皮在钱小小、娟子身上比试着,“为你们各缝制一件虎皮袄,多俊俏。”
“多谢了。”钱小小说。
“收下你的好意。”娟子双手拂一拂,行一个大礼。
长工笑道:“不必多礼。”
“一家人,不用拘礼。”钱大说,“我们收拾一下,寻找路径吧,今后的路还长着哩!我们要共同度过难关,在这莽莽的原始森林里,找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吧!”他背起土铳,挎好大刀。
长工就近割下一根青藤,把虎皮一卷,捆扎好,背在肩上,手持大刀,在垭口处寻觅下垭口的路。在这原始森林里,哪有路可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