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拥华
玫瑰是一个小镇。玫瑰是一位姑娘。
小镇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玫瑰含苞待放,娇艳欲滴。小镇有一处庄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可偌大的庄园里却只种植一种花——玫瑰。美丽的玫瑰花布满庄园每个角落,白的、红的、黄的、黑的、紫的,或含苞待放,或怒放如菊,姹紫嫣红花了人的眼。一阵清风拂过庄园,小镇便沉醉在四散弥漫的淡淡花香之中。其实玫瑰出生之前,小镇还没有玫瑰,玫瑰出生那年小镇才开始种植,从此,小镇便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玫瑰小镇。她的父母在她出生时,便也给她起了这个好听又浪漫的名字。
长大后的玫瑰,在庄园里做了一名花匠。玫瑰有着一双灵巧的手和一颗玫瑰般的心。玫瑰一袭红衣,轻挽云袖,露出一截白藕的臂,用一双绣花的玉手分开花枝,再点起脚尖,轻轻巧巧地就钻进了花丛中。然后,化身为一只蝴蝶,在微风拂面香气四溢的花圃里,时而驻足,时而起舞。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忽有人亮了嗓门脆生生地喊。她便直了腰扭回头看,然后粉了腮,红了脸,低了头,让一头如瀑的黑发遮住了脸。那一双亮亮的眼睛却没闭上,透过发丝缝隙的亮光偷偷地望。接着,便是静静地,久久地伫立,无声无息地让自己化作花海里一朵普通的红玫瑰。
当然不是叫她的。是一位客人嚷着装货。远远的,便能听到他们的熙攘声。人群中最惹人眼的是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花圃外指手画脚,几个工人便围着他团团地转。微风扬起他的长发,鼓动着他的衣袖翩翩起舞,像极了一面迎风飞舞的旗帜。倏然间,她的心就醉了。
之后便是昼夜无眠的期盼与长长的等待。仿佛是要等一个世纪他才来——等他来时,再朗声唤,玫瑰玫瑰,玫瑰玫瑰。
果然不久他又来了。依然是一袭白衣,周围依然有几个随从。依然站在花圃外指手画脚用清脆的嗓音喊,玫瑰玫瑰,玫瑰玫瑰。那时,太阳初起,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玫瑰正弯腰站在花圃里忙碌。白皙的手背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花露,潮红的脸上湿湿地挂着一层毛茸茸的汗水。
听到他的叫声,她心尖一颤就应了一声。
我在。
我在——是呀,就是我在!还能怎样应答呢?这便是她心底里最美的声音了。
只是她的声音太低了,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但她却真切地看到少年冲她望了一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冲她笑。仿佛是找寻了她很久才找到。
自此玫瑰的心开始魂不守舍。而少年却从此销声匿迹。
玫瑰玫瑰,依然有人在叫。她听了先是一喜,然后回头去看,接着,眼神里的光彩开始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是父母亲的叫,是哥哥暖暖的叫,或是老板不满的斥责的叫。
一年后,玫瑰辞去了庄园里的工作,还从老板娘手里要了少年的地址。再不走,那颗心就会完完全全地凋谢了。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终于在一座城市的花店里见到了他。依然是一袭白衣,依然有着翩翩起舞的风度,只是瘦了。当她一袭红衣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你不记得了,我是玫瑰呀。你叫过我的名字呀!她轻启朱唇,望着他说。
少年看着她,露出一副似曾相识的样子,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当然不记得了。我们真的认识吗?
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了出来。
冲出小店的时候,玫瑰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叫她的叫喊声。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
然后她看到一张张灿若桃花的脸和红男绿女们匆匆掠过的身影。
那天,她是一路逃回去的,路上,她还用棉花塞住了耳朵。
那天,是2月14日,一年一度的情人节。
原来你找的是他呀,他是一个哑巴呀!那天傍晚回到玫瑰小镇的她,又到庄园里找活干,老板娘轻撇了嘴,鄙视着,用略带嘲讽的口吻对她说。
怎么好好的就哑了?
车祸撞的呗!
老板娘说完后不再理她忙去了。留她一人在痴痴地想,痴痴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