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缓过劲,被风吹得寒意阵阵,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到了院子里,她对面的正是那男人的鞋,皂白底绣龙靴。而她脖子上早架上是凉飕飕的剑锋,又冷又疼。
“谁派你来的?”
问话的不是男人,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人,听声音还年幼。子冉只能看到他的黑绒靴并不长,大胆猜测是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进宫半年,子冉深知此时必须冷静,她不敢轻举妄动,压低身子回答:“奴婢是绮兰殿贤妃娘娘宫里的,姑姑元喜让奴婢来给永寿宫的主子送吃食。”
“永寿宫的主子?”
少年听完她的话差点笑出来,所以声音里也含着明显的嘲笑:“你是来给永寿宫的主子送吃食?”
子冉不知内情,只得乖乖回答:“是。”
这下,连男人都笑了,笑声并不愉快,也不生气,可以说平淡的简直像没有笑。
她想少年和男人都认定她说的是谎话,因为暂时来看,永寿宫不仅没有需要吃食的主子,恐怕很快还要多个冤死鬼。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只知此时她的命运不可能比里面那个更好。
决定一条性命的沉默,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男人扔下一句:“那就送她去见永寿宫的主子吧!”
子冉能听到剑锋滑过空气的声音,嗖得凉透心底,如果不出意外,这刀下去,她就该去陪里面那具已经腐烂的尸体了!可她还有件事没有做,本来她也许这辈子也不可能做成,此时只能一搏。
所以在剑锋很快就要落在她脖子上留个碗大的疤的时候,她突然爬起来扑倒在男人面前。
“陛下!”
这一声,算不得高亢,但足够清丽。尤其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说话时还带着点脱不了的童稚,在夜空下尤其好听。
第二次的沉默后,男人问她。
“你知道我是谁?”
问题对子冉来说太简单了,不简单的是如何回答。她深深拜伏下去:“天下能着九龙服,龙靴者,非帝王莫属!”她看出来了,相信他也知道自己过于显眼的装扮,所以男人大概也觉得问题没有难度,所以顺理成章的给了她答案:“那你死的就不算冤枉。”
子冉自知她们的性命对皇帝来说连草芥都不如,但此时她也视死如归了!
“奴婢自知低贱,生死皆在陛下。但奴婢父亲商效孺、哥哥商子宁被为外戚王直所冤发配边疆,父亲饱读诗书,为人正派,哥哥熟读兵书,武艺精通,朝政之事,奴婢不敢强辩,只求陛下明察,能让父亲哥哥即使身在边关,亦能一心为国效力!”
说完再拜。
这次皇帝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子冉只觉得慌张。进宫半年,她已经知道了宫廷的可怕,她不怕死,在这地方就算不死也只能做奴婢到老。她怕的是她说出的那些话不仅不能救爹爹哥哥,反倒会害死他们!
“你是商效孺的女儿?”
终于,皇帝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
“你的名字?”
“奴婢商子冉。”
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子冉的腿跪着有些麻了,但她无所谓这样的感觉,只静静的伏在地上闻着泥土里腐烂的味道,胃口和胸口都痉挛的难受。她也许要死了,可是死前,她想不到一句遗言。她十三岁,才在人世呆了十三年,就算未来的日子里都是要做奴婢,甚至是粗使奴婢,她依然渴望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