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认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位北方人擅长创新发明,他心灵手巧、手艺精湛、思维敏捷,已经远离了束缚。而且,他还高尚可敬。富兰克林坦白地表示,这种高尚可敬是为了给顾客留下深刻印象而设计出来的:
为了确保我作为商人的品格和信用,我不仅务必做到勤勉、节俭,而且还要避免相反的东西出现。我穿着简单,而且从来不会出现在那些消遣的地方。我从来不去钓鱼或者打猎。
这种高尚可敬,对顾客的诚实、保守主义、质优、量少、价高,同样是正在朝1840年进发的早期资本主义的鲜明特点。留住客户,避免侵犯他人的生意是这个已经逝去的、从容不迫的时代的风气之一。在那个时代里,男人和他们的生活准则是“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而且,从此后的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衡量他们生意大小的标准。
富兰克林,这个历史上着名的北方人,这位传奇的白手起家之人,把自己在印刷业取得的成功,归功于对在伦敦研究的新技术的密切关注以及良好审慎的商业管理。这正如在新闻业,他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在新思想流通方面的进取心一样。富兰克林是早期资本家的典型之一,他自己管理公司,是一位头脑敏捷且有着强有力双手的灵巧手艺人。他也是一个“小业主”,已经有了自己的“原始积累”,管理着一小群学徒和手艺工人。这些人的协作劳动就代表了“劳动分工”,而劳动分工是富兰克林对那个世纪的重大贡献。
如同关注富兰克林一样,通过美国这个年轻共和国内早期的其他白手起家之人,我们将要研究美国从工业化早期阶段到更为先进阶段的变化的赤裸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塞缪尔·斯莱特(Samuel Slater)①在脑海中带着理查德·阿克莱特(Richard Arkwright)的机械设计,于18世纪末从英国移居到美国。此时,美国政府为梳棉机器提供了奖金。斯莱特这位心灵手巧的英国手艺人凭借着他的超凡技术以及对盗版和出口专利的无视——这在当时还被英国法律所禁止——在波塔基特(Pawtucket)成功地装配了第一家棉纺厂。确切地说,斯莱特受到了当地资本家——虔诚的摩西·布朗(Moses Brown of Providence)的帮助。摩西在1790年给斯莱特写信称:
如果你禁不住要做这件事,我邀请你来罗德岛,并且你将拥有将棉花制造技术引进到美国的名声。
因此,塞缪尔·斯莱特这位来自德比郡(Derbyshire)的熟练手艺人亲手建立了很多工厂,雇佣了很多工人(工人们的劳动在当时被尽可能仔细地分解成了简单重复的动作)。并且通过自己的技术才能,斯莱特最终成了一名富人。与摩西·布朗和俄巴底亚·布朗(他们都是仁慈的贵格教徒)一起,塞缪尔·斯莱特最终成了大量工人的指挥官。通过机械化、高效的劳动,工人们生产出了堆积如山的棉布和呢绒。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到一点,尽管他们勤奋又有进取心,因为对上帝的崇拜,这些早期的资本大亨会向上帝缴纳什一税。1796年,斯莱特就在他的一座工厂里面建了一家主日学校(星期日对工人进行教育的基督教学校),用来改善工人的生活质量。“这在美国是第一家,或者至少也是第一批之一。”而俄巴底亚·布朗,因为去世时无子无女,就将10万美元巨款捐给了贵格会的慈善机构。
就像是在华盛顿的弗吉尼亚或哈德逊河谷沿岸一样,荷兰大庄园主的后代还在其中过着封建状态的生活。尽管当时财富的主要来源还是土地所有权,但是,制造业的第一次成功和使用自然资源的第一次成功还是显示出了新社会秩序的重要特征。
约翰·雅各布·阿斯特(John Jacob Astor)的传奇所描述的就是一个贫民如何变成富翁的故事。通过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的浪漫小说《阿斯特利亚》(Astoria),他变得名垂千古,而且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如此。阿斯特的父亲是一位德国屠夫。1783年,阿斯特双手空空地来到纽约,在一位毛皮商那里做学徒。然后,在那里勇敢节俭的他完成了最开始的重要积累。阿斯特会亲自到莫霍克山谷与印第安人做生意。而且在位于百老汇和维齐大街间的自有商店中,他简朴地生活了20年。他和妻子在散发着恶臭的皮毛中辛苦工作,他们紧握拳头,考虑着每一个便士,并对自己的计划和资产保密,直到他能带着巨额的资产,将贸易扩展到边境最荒凉的外围。从密苏里到俄勒冈,甚至到加拿大,阿斯特美国皮毛公司(The American Fur Company of Astor)都进行着皮毛收购的生意。据说,该公司那些狡猾的代理商都是酒贩子,他们用酒精让带来皮革的印第安人堕落。而且1821-1822年的国会报告显示,这些酒贩子甚至在卖给这些印第安人的酒中掺水作假。
阿斯特从醉酒和痛苦的商栈中积累了自己的财富。然后,他将这些财富转化成了城市土地、债券、银行,尤其是土地。因此,他的继承人威廉·阿斯特(William B·Astor)在1848年后被人们称作“纽约地主”。从那时起,无数的城市居民都集体地崇拜着阿斯特家族的伟大,这一点就像欧洲人崇拜罗斯柴尔德家族一样。
当时,还有一些其他的着名新富豪。难道亚历山大·斯图尔特(Alexander Stewart)不是于1823年从贝尔法斯特(北爱尔兰首府)来到美国,在几年之后就成为一座宏伟大理石建成的纺织品商场的主人吗?这座商场耸立在百老汇大街上,销售着各种各样的纺织品。很快,斯图尔特这位现代商业王子的员工人数就达到2000人, 年收入超过了100万美元。
最终,全世界是何时看到如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船长”(“Commodore”Cornelius Vanderbilt)——这位19世纪四五十年代着名暴发户中最让人吃惊的人的呢?这位体形高大、外貌就像是森林之神的老人,不分冬夏都穿着皮衣,带着高顶礼帽。他相貌英俊,秃头,总是像水手一样说些污言秽语,但是为全纽约的人熟知和喜爱。范德比尔特曾经是斯塔顿岛(Staten Island)上的一位船夫,没受过教育,不能正确拼写,这就是一个在新世界边境繁荣起来的现代工业巨头的典型。1794年,他出生在一个贫苦的荷兰农民家中,当时拥有土地的贵族和士兵还在统治着这个共和国,而他的职业跨越时间飞行到了一个新纪元。到他去世的时候,蒸汽船、铁路、电报以及钢铁产业已经完成了对社会的改变,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改变,但他最终还是幸运地将这些变化为己所用。因此,带着总是抓住新力量杠杆的双手,范德比尔特将会一直发达到老年,发达到杰斐逊和加勒廷们在年轻时从来都无法想象的时代。如果说范德比尔特身上有着富兰克林的节俭,那么他身上也或多或少带有一些约翰·霍金斯(John Hawkins)①的残暴。从孩提时代起,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就浸淫在纽约的船运贸易中,除了码头和水手舱,他不知道其他的科目。他的无穷力量、他的灵巧以及他身上强烈的勇气和机智,逐渐将他带到了船头,成为内河和沿海的帆船主人。在他的早年生活中充满了与东部船运集团、富尔顿-利文斯顿集团(Fulton-Livingston)长期野蛮的斗争。范德比尔特将会为了争夺运输业务,不停地给出低于富尔顿集团的报价。而且,因为富尔顿-利文斯顿集团在争端中经常受到法律的偏袒,范德比尔特有时被迫要使用花招来避开执法人员,有时也要使用突然的暴力袭击(他都配称得上是一位旧时的海盗)。而正是靠这一点,范德比尔特打败了他的敌人和喽啰们。
根据他早期传记作者的说法,范德比尔特有着码头工人的粗野语言和粗糙的智慧,他喜欢战斗。“他的癖好就是反对”,我们得知了这一点,“不管在哪,只要他渴望的眼睛发现了一条正在产生巨大利润的航线,他就会猛冲过去,并且通过给出更好的服务以及更低的价格将对手逼到绝境。”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然后随着对手们都撤走了,范德比尔特将会毫不犹豫地提高价格,而这正是他的客户们的永远的痛。
范德比尔特的职业生涯并没有显示出多少他被长期颂扬的进取精神或者“远见”。作为一位航运货船的大佬,他却看不起那些1807年新出现的明轮船②,认为这些轮船只是有助于周日野餐会而已。当明轮船已经证明了它对于客运服务的价值时,范德比尔特还是坚持认为这种新蒸汽船永远不可能用作货运,“因为机器会占据太多空间”。 但是,当蒸汽船度过了灾难性的试验阶段并生存下来时,范德比尔特为他的航线建造了质量最好的蒸汽船,并且成了海洋与近海贸易的领导角色。在等待着蒸汽船完善的过程中,范德比尔特展现出了一位大企业家的精明。这些大企业家总是担当得更多,但是比起那些早期发明者或先锋者来说,他们的行为更安全,更能赢利。
毫无疑问,范德比尔特的“英雄时期”是在加利福尼亚州(以下简称“加州”)淘金热期间。当时他竭尽全力,抛出了一条有竞争力的航线——途经尼加拉瓜的轮船和马车航线,用以对抗科林斯(E·K·Collins)的航线。在这里,范德比尔特战胜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危险,如潮汐、革命,以及热带地区的炎热和瘟疫等。他敦促着员工拼命地工作,树立起了每天工作14到16个小时,不休不眠、勤奋劳动的榜样。在一次紧急事故中,他曾经接过侧轮蒸汽船的舵。当时这艘船必须从圣胡安河(San Juan River)的激流行驶到尼加拉瓜湖,他将锅炉烧到了最旺。他的传记作者克劳福特(Croffut)就此提到:
有时,他会开启所有的蒸汽机来克服激流;有时……他会将粗重的缆绳绑在河道边的大树上,使船只倾斜……工程师们报告说:“他会绑住安全阀,并且‘跳过’阻碍,这一点使得全体船员都十分恐慌。”
但是,从通往加州的运输业务中,范德比尔特得到了他成年之后的大部分意外之财。在美国船运行业处于巅峰的19世纪50年代,他拥有100多艘货船,月收入10万美元。1858年,当参议院对“船运丑闻”进行调查时,我们可以看到,范德比尔特和太平洋邮船公司(Pacific Mail Steamship Line)的E·K·科林斯是主要的“掠夺者”,他们时而安抚,却又时而勒索对方。当科林斯每年从政府那里得到90万美元的通邮补贴并将运费提高四倍的时候,为了让范德比尔特保持沉默和懈怠,他每个月付给范德比尔特一笔5·6万美元的巨款。因此,范德比尔特这位精力充沛的船长才能在1853年吹嘘自己有1100万美元的财富。而他此后以25%的利息继续用这笔钱进行投资。
尽管十分富有并参与了许多大生意,但范德比尔特还是将所有的账本都记在自己的脑中,不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儿子威廉·范德比尔特(William H·Vanderbilt)就曾宣称自己也不了解父亲的想法。范德比尔特紧紧把持着自己的财富。他是如此吝啬,以致他在华盛顿所住的小房子中的地毯都被踩得光秃秃的也舍不得换。他那坚忍的妻子跟着他一起过着节俭的生活,长期以来没有任何奢侈品。他们的九个孩子是在一对时而极为冷漠,时而又极为吝啬的残酷的父母膝下长大的。范德比尔特的长子,也是他的未来继承人威廉·范德比尔特,温和而迟缓,直到中年时还被委派在斯塔顿岛上的一个农场里干活。老范德比尔特认为威廉是个笨蛋,并且经常当着威廉的面这么说他。另一个没什么耐心又精于计算的儿子小科尼利厄斯,因为他的奢侈行为,老范德比尔特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范德比尔特可怜的妻子最终精神失常,他就将她送到了布卢明代尔精神病院(Bloomingdale Asylum)。但是,在自己年事已高时,范德比尔特还无耻地追求着年轻女性。
在内战爆发时,范德比尔特这个老海盗已经是一位70多岁的老人了。在为了权力而进行自由奋斗和激烈竞争的时代,人们最钦佩的是他那永不衰退的进取精神。有这样一件尽人皆知的事情:范德比尔特的合伙人曾经试图在他因去欧洲旅行而缺席的情况下来控制他的一笔资产,范德比尔特知道后给他们写信道:
先生们:
你们企图欺骗我,我不会去起诉你们,因为法律耗时太久。我要毁了你们。
你真诚的朋友
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
而且,范德比尔特真的毁了他们。
在另一场突发事件中,范德比尔特所体现的个人特色也十分明显。“我要关注什么法律?”他曾经大叫道,“难道我没有这种权力吗?”
范德比尔特在航运生意中成了“大规模资本主义”这个新概念的先驱实践者。范德比尔特的策略是,通过提出比竞争对手更低的报价来获得巨大的运输量。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直到他占得上风,可以再次安全地为自己的贪婪让路为止。有一次,大船王科林斯指责范德比尔特为了得到联邦政府的通邮特许权而给出了一个低于底限的价格。
“如果是这个价格的话,我就做不到。”科林斯下结论道。
“那可能是因为你不了解你所处的这个行业。” 范德比尔特回敬道。
①塞缪尔·斯莱特,美国早期的一名工业家,被称作“美国工业革命的奠基者”。
①英国16世纪着名的航海家、海盗、奴隶贩子,伊丽莎白时代重要的海军将领。
②是用明轮推进器推进的船舶,是早期的一种机械动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