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特纳所说的那样,尽管北方商人是清教徒,被灌输了商业资本主义的“穷查理”原则,但是他们在边境地区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昨天的文明人,在荒野、沙漠和山谷中变回了半野蛮状态。除了他们的吝啬、谨慎、精于计算等特征之外,还必须加上一些保护性的特征,比如敏捷和动物般的狡猾,或者有几分“被压抑的野兽的愤怒”。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话,他们就会在寻找金矿或定居点的热潮中迷路,或者被人踩倒在地。
在土地投机、淘金热、铁路泡沫的周期性狂热波动中,我们会看到这些探矿者、拓荒者、商人和定居者在工作。他们倾尽全力地好,也倾尽全力地坏。
早在1796年,一位英国旅客威廉神父就写道:“在我看来,美国特色就是所谓的土地投机。”共和国的国父们——华盛顿、富兰克林、罗伯特·莫里斯、利文斯顿以及其他人都在忙着收购土地。他们以每英亩1先令或更低的价格买入土地,然后以每英亩2美元的价格卖出,交易规模高达1万英亩甚至更多。国会山的选址就是这些大地主、证券投机商和政治家共谋的结果。甚至在1800年“国土局”成立之前,演说家们就对着市民高谈阔论,并且向那些定居者兜售股份或红股,其销售规模有大有小,通常都没有证书或合同。像辛辛那提和克利夫兰这样的城市,在当时还是没有道路的荒野之地,然而这些土地就这样被“抢走了”。“要记得水牛城的那块地!”这些抢夺土地的人高呼,“记得在克利夫兰的那一英亩!还有芝加哥的四分之一亩土地!”正如阿斯特已经在纽约普特南郡得到了他的那些土地一样,只有反应迅速、极具热情、见识远大,才能获得这样的财富。
尽管到大约1840年时,土地投机在美国成为最大的财富来源,但是正如另一位着名外国人在1800年时评论的一样——“土地投机也将是彻底破产和灾难性破产的根源”。1795年,随着罗伯特·莫里斯的巨大土地项目的失败,第一次典型的大恐慌席卷了整个美国。这些让人痛苦幻想的破灭将会不断发生。但是,正如爱默生写给卡拉尔的信中所说的那样,这些流动的美国人会完全不顾这些,他们只是顾着 “沼泽地的面积”“让这个国家疯狂成长,城镇和联邦,新堪萨斯和新内布拉加斯都是在那些日子出现的……邪恶的政客们已经身处华盛顿,为土地投机商们不幸的命运叫屈。”就好像马克·吐温《镀金时代》书中的霍金斯一样,拓荒者们继续朝着不断延伸的边境向西前进。霍金斯是个懒散、口若悬河、得过且过的人。他和家人也是继续向前,从肯塔基到密苏里。那里有着无数的土地,你只要花上两美元就能买上一英亩。
但是有一天,有人将会愿意为一英亩地出价20美元、50美元、100美元!如果有人愿意每英亩地出价1000美元的话,你会怎么办?(这时候他放低声音,并且紧张地回顾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在偷听)
这就是地产泡沫的传说。《镀金时代》中诚实地记载了这一点。
墨西哥战争之后,便是占地者和投机商的一场狂欢,从中我们不难发现这场战争的起源。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军官,后来成为一位着名将军和铁路修建者的格伦维尔·道奇写道:“只要买一些墨西哥战争的土地权证,我就能够在6个月之内将你的资金翻倍。”
看看19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铁路大爆发时的拓荒者,我们就更会受启发。我们可以看到他们通过耍弄诡计——有时是串通资本家,或是串通政客,来打开取之不尽的煤矿或数不清的木料市场。正如10年前或更早时沿着运河线路一样,这些董事将会沿着新铁路的线路,购买草原上的城镇。因此,当联邦政府于1850年奖励了伊利诺伊中央铁路公司一块位于芝加哥和莫比尔(Mobile)①之间面积达260万英亩的土地时,这件事情看上去就是一个掠夺土地的项目。林肯带着一群西部运动发起人,徒劳地对抗着一群马萨诸塞州的资本家。当公众正在为城镇定居点抗争时,这些资本家抓住这个机会,将沿线土地以2·5美元一英亩的价格卖给他们的朋友,而公众在未来想要买回这些土地的话,将要花上10倍甚至15倍的价格。
安东尼·特罗洛普(Anthony Trollope)在内战期间访问过美国,他评价铁路公司“实际上是购买土地的公司,通过开通铁路使地价翻上5倍。正是以这种方法,几千英里的铁路才被开通”。而且,马克·吐温在《镀金时代》一书中也精确地描写了这个过程,正如比格勒先生向塔克汉诺克-响尾蛇-扬斯敦铁路公司揭开他的计划时所说的一样:
我们将会买下这些土地,随后抵押出去,得到足够的资金来修建铁路。然后,我们要让沿线城镇为这些股票发行债券。最终,我们可以将剩余股票以铁路生意的前景为由销售出去,再高价卖掉这些土地。
因为霍金斯期待着未知的、尚未通路的密苏里,他的狂热则更能说明问题:
南希,你已经听说过蒸汽船了,而且可能你相信它们——这些蒸汽船将要使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发生革命性的变化,这将会让人们沉思。这还不是全部,南希。这连一半都算不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奇迹——铁路!车厢能够以每小时20英里的速度在地面上飞驰!老天啊,想想吧,南希。这会让人头晕眼花……
他看到的不只是农田和村庄,他还看到:
那里的山上满是矿石,南希……松树林、小麦地、玉米地,铁、铜、煤——等着铁路来吧,还有那些蒸汽船!
但是,正如西班牙征服者所梦想的那样,在1849年,金山突然出现在那些贪婪的人的渴望的双眼中。在这股淘金热中,在矿山营里,那些拓荒者通过保护性着色,丢掉了历史上着名的保守的资产阶级特征,用他们的所有和生命本身创造出暴力投机的斗志。正如马克·吐温在《艰难岁月》(Roughing It)中所揭露的一样:
在那些日子,只有精力旺盛、焦躁不安的人。没有那种傻笑、挑剔、戴山羊皮手套的懦夫,有的是结实、强壮、无畏的年轻勇士们。他们充满了干劲和精力……那些迟缓、爱睡觉、思想迟钝的懒汉都待在家里。在拓荒者中,你永远不会发现这类人。
继淘金热之后,淘银热、淘油热也不断上演,因为世界上最富饶的大陆将它的地下资源向所有的到来者开放。那些敏捷又强壮的人,用袋子装他们想要的一切,直到他们拿不动为止。在拓荒史中,加利福尼亚定居者们俗气的悲剧故事成为这个拓荒国家的永恒寓言。
第五节
1849年之前,太平洋斜坡(Pacific Slope)①是一个人间天堂。听说那里气候良好,土地肥沃,盛产水果,温和的萨特在长久的徘徊之后进入了旧金山湾。他在不远处的萨克拉门托山谷定居下来,在他的大农场里过着绅士般的生活。在他的周围都是些快乐的本地人和印第安人,他的生活宛如沉睡的中世纪般平静。
突然,有人在小溪的沙砾中发现了闪光的石英——警报拉响了。淘金热不仅仅席卷了美国,而且也席卷到了文明世界最偏远的角落。纽约的会计员、宾夕法尼亚的农民、北方的锡贩、新奥尔良的服务生,通过陆路与海路——或是绕过合恩角(Cape Horn,南美洲智利火地群岛南端的陆岬,被广泛认为是南美洲的最南端),或是途经巴拿马以及尼加拉瓜,或是穿越美洲大沙漠——都冲向了加利福尼亚。萨特的迷幻般的农场被这些亡命之徒践踏,他的土地被强占,他的主张被嘲笑。
因为这些现代的阿尔戈②,旧金山这个美丽的西班牙港口一夜之间变得一片狼藉。确切地说,在一两年时间里,旧金山就成了太平洋沿岸一个有着2·5万人口的大都市。从沿着水边的码头开始,一片无尽的没有涂漆、构造简陋的房子,摇摇欲坠的货仓和外表骗人的商店、酒馆分布其间;一块块儿的厚木板将其街道标识出来,这些街道则一直向上延伸到电报山(Telegraph Hill)③。
新的世界就会有新的社会秩序。在夜晚,几乎看不见鲸油灯发出的光芒,只有从那些“朗姆洞”发出的昏暗光芒。有人来了,他带着一个沉重的鹿皮袋子,里面装着金沙——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了。他豪爽地饮酒,然后会在打牌的时候将自己袋子里的东西都押上去。经常有激烈的打斗发生,但他会很快地兴奋起来。在打斗结束之前,暴徒中有两个人偷偷溜走,跳上马飞驰而去,“无视”这个倒霉蛋的呼喊。那些拥有食品或土地的人,必须带着不懈的警觉,以防备那些随时都可能会将这些东西夺走的粗野的临时居民或悉尼佬。帮助维持治安的是那些配枪的长官。但与那些强盗比起来,这些人也一样寡廉鲜耻,喜爱暴力。当抢劫、刀战、枪战变得难以忍受时,人们就会敲响巨大的火警警铃,向秘密组织起来的维护“法律和秩序”的治安委员会成员们发出警报。遵守纪律、表情呆滞的治安委员会的成员们就带着武器奔跑前来。有些时候他们也会犯错,但是总的来说,治安情况现在好转了。
很快,塞拉山(Sierra)①西坡上第一层富矿似乎被挖掘一空。想要挖到金子,就必须进行更深的采矿作业。而这既需要资金,也需要专门技术。金沙好像枯竭了,而且因为这个地方一开始除了矿石,根本不出产别的东西。这些掘金者就带着绝望之情开始彼此攻击,他们抢劫、殴打、欺骗着彼此。大逃离开始了。很多人带着他们受伤的心灵和破损的口袋离开了,来旧金山的人更少了。凄惨的景象出现了。1853年2月12日,当地报纸《上加利福尼亚》(Alta California)评论道:
在我们的街道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可怜的乞讨行为……成百上千的赤贫者……我们可以发现小女孩们整天待在城市酒吧前面,煎熬着完成她们粗俗的表演……
①位于美国亚拉巴马州莫比尔县莫比尔湾西北沿岸。
①指内华达山脉及马德雷山脉以西,太平洋沿岸各州。
②古希腊神话里面的一位英雄人物,为了找寻金羊毛,跟随伊阿宋乘船到海外去探险。
③旧金山市的一个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