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在鬼谷养成的好习惯让我根本睡不到中午,况且白天睡觉的时间总是会比晚上睡觉的时间少一个时辰左右的。我平常在鬼谷也就睡四个时辰嘛!
这才发现我把代表我的鬼谷弟子身份的那对黑玉手镯戴了出来,心想这就有点儿麻烦,放屋子里不安全,戴在身上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毕竟我的衣服毫不入眼,但是这对手镯却是玉中极品,容易露马脚。
想了半天,还是戴上比较保险,虽说现在手头没有纯钧,但是韩非给我这把剑就很锋利很顺手,虽然剑柄上没有标注它的名字,但是它真的是一把不错的剑。想必就算是把手镯戴在手上,有人来找麻烦的话对我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我慢悠悠的穿好衣服,心想韩非还不一定会起这么早,在屋子里也没什么意思,便出去在院子里散步。韩非府的景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至少说明了韩非府在这一年之内没有大修。但是由于之前失火,部分建筑已经被烧毁,不得不重新修建。但是即使这样,韩非也没有在上面添加任何一点和原来不一样的地方,让敌人无缝插针。所以我回到韩非府,它带给我的感觉丝毫没有变化。
“姑娘,姑娘!”一个小丫头从后面追过来,手中拿着一个东西,急急忙忙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停下来,转过头:她叫的是我吗?
那个小丫头在我面前停下,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同时把手中的东西亮出来给我看:这不是······暮铃给我的那个铃铛吗?
可能是刚刚不小心掉了吧。我把铃铛收起来,对那个小丫头十分感激:“谢谢。”
小丫头涨红了脸:“没事的······不算什么的。”
这样子越发显得她可爱,我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府的?”
她缓得差不多了,站直身子低着头,怯生生的说:“奴婢······名字唤作橘颂。入府已经快一年了。”
一年?那不就是我离开的时候吗?我兴致大起,接着问:“橘颂?是韩非······公子给你起的吗?”
橘颂听我对韩非直呼大名,更不敢轻慢:“是。”
《橘颂》是屈原早年的一篇作品。诗人以橘树为喻,表达了自己追求美好品质和理想的坚定意志。韩非给橘颂起这个名字,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意愿,还是对这个小丫头寄予厚望?这样看起来,橘颂的来头好像还不小,反正我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调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橘颂见我不说话,看起来还蛮随和,轻轻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您从哪里来?是哪国人?”
我愣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刚想张嘴解释一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尴尬死了。
“橘颂,不得对这位姑娘无礼!”韩非总是那么及时地出现,就像及时雨救命草一样,甚至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旁边偷听。
橘颂吓得扑通一下跪下:“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公子宽恕奴婢这一回吧······”韩非就跟没看到似的,向我一笑:“她还小,不懂事,别挂在心上。”
“嗯。”我点点头,吐出一连串儿的违心话,“快让她起来吧,没什么大错的。要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是谁,有这样大的架子。”
韩非挥挥手让橘颂退下,橘颂如获大赦,磕个头一溜烟儿逃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瞧你,平时凶成那个样子,把橘颂吓成什么样子。”
韩非亦笑:“就你脾气那么好,一个小苔都敢踩到你脑袋上来。那么骂你你都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随手折下一支白梅,递给韩非,他接过来,“当时我杀了他也不会费太大的工夫,但是在项氏一族的府邸杀人,毕竟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我转过身望着他手中的白梅,“风雨送春归,风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韩非笑道:“默默隐忍,这也不失为一种完美的战略。一个人心里有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
“拿起是实力,放下是智慧。在这一点上,小苔和昨晚你说的那个司寇做的就不够好。忍得越久,爆发力越强。”我一字一字的吐出这些话,本来这就是个笑不起来的话题,一想到小苔更是烦厌得很。
“嗯······”韩非点点头,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你眉毛都要拧出疙瘩来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在他身上打了一巴掌,他大笑,我也笑,两个人笑作一团。
“小庄和子房一个时辰后要来,还说要带来一位客人,介绍给你认识。”韩非止住笑,看着我。
“是谁?”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说实话我就受不了韩非这一点,最爱卖关子,偏偏我的好奇心就那么重,这么一来总是他悠闲的喝茶看书赏景,我在旁边各种可怜各种威胁,架子什么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真的不能说,”韩非挤挤眼睛,“保持神秘,守口如瓶也是一种策略~”
“你你你······”我急得恨不得拔出剑指着他的鼻尖,狠狠地告诉韩非你要不说我就杀了你,可是······这招以前我早就试过了,他根本不怕这一套,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我会杀了他,“哎呀你就说一点,就说一点点!”
“小庄在鬼谷,想必对你说过流沙和逆流沙吧。”
“是啊。莫非这个人和这两个组织有关系?”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她和小庄一起创建了逆流沙。”韩非说完,也不容我再问什么,“饿了吧?趁他们还没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聚散流沙是韩非创建的,而逆流沙则是师哥和紫女一起创建的,据我所知并没有第四个人。
莫非,那个人就是——
紫女?
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紫女?
午饭不算太丰盛,当然我和韩非都不喜欢那种张扬奢靡铺张浪费,所以一切皆以清简为主,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也就比外面平民百姓好那么一点儿。
来的会是紫女吗?我一直在想紫女要是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一直在幻想会出现什么事情她会问什么问题我该怎么回答,饭什么味道我都没吃出来。
一口一口把饭“吃”完,我和韩非谁都不说话,一个摆弄着桌子上的黑白棋子,一个趴在桌子上望着成堆的竹简发呆。直到——
“公子,张公子、卫先生他们来了。”清影出现在门前,但是这次并没有象从前那样给我猝不及防的感觉,而是在清影出现的一刹那我立刻回过头,反把他吓了一跳。
“让他们到这里见我。”韩非放下手里所有的棋子,但却没有为了表示基本的礼貌站起来迎客。我也只好跟着他坐着不动。
最先进来的是师哥,老样子,白色的头发相较于我初来鬼谷时多了很多,周身的邪气与霸气相较于第一次相见时重了不少。然后是子房,他长高了一些,也更显得聪慧俊秀。再然后······
这个女人紫发紫衣,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一看就是个做事利落爽快的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虽然不算太大,在秦时明月众多女孩子里也不算出类拔萃顶尖儿的漂亮,可是里面相较于他人多了些睿智与果断,略略上翘的眼角绘着某种图案,或是咒印或是装饰,更显得整个人神秘不可捉摸。
能和师哥一起创建逆流沙的女人,注定不是普通人。逆流沙的首领,不需要武艺超群,重要的是有一个聪明的头脑,胜过千军万马。
没有繁杂的礼节,几人直接入座,什么都没有说。
“这次行动策划的怎么样了?”韩非直接问。
什么行动?我猜这个行动多半和姬无夜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刺杀。
“一切顺利。”紫女抿了一口茶,瞟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皆已安排妥当,刺客已经派进去了,计划也已经做好。”
“具体的计划是这样的,”子房接过话头,“刺客先离间姬无夜手下两大高手墨鸦和白凤与姬无夜的关系,再逐个击破,不管刺杀姬无夜是否成功,至少会给他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损失。”
“计划已经很完善,如果刺客失败,她会立刻服毒。”师哥说。
韩非听他们三个说完,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出乎意料的转头问我:“你觉得呢?”
“我吗?”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在嘴角挂了一抹淡淡的出于礼貌的笑意,“无论成败,这条路,这个命运,都是刺客自己选择的,是不是?”
紫女冷哼一声:“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他们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理所当然的。刺客最好的结果就是和他的目标一起死亡,这才算是完成任务。就算是差一点,也不能算是完美。”
我心中一沉,弄玉,还是改变不了她刺客的命运吗?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这次行动的详细计划。”韩非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对这些报告并不满意。
“详细计划在刺客那里,”子房说,“她说她自有分寸,让我们不必担心。”
“韩公子还在担心这个人能不能靠得住?”紫女果然是紫女,一说就说到了点儿上。她嫣然巧笑,“公子尽可放心,这个人的全家都被姬无夜杀了,她不可能不恨。又是红莲公主的手下,和公主关系非常之好,平常听闻姬无夜如何横行京城,也只能在心里打抱不平。绝对没有问题。至于武艺,”她笑得明媚至极,“铜簪上的功夫,极为迅速灵巧。当然,如果公子还不放心,可以派一个自己信得过去的人去雀阁,暗中监视雀阁中人的一举一动,不是更好吗?”
我心想韩非这次一定会让我去,他知道我和墨鸦白凤素来关系不错,到他们那里不会被怀疑,而且在鬼谷学习的剑法也不会让我挂掉,况且玄虎就要被我送到雀阁旁边的房子里,不如就让我搬到里面去陪着玄虎住。
果不其然,韩非看看我:“你可以吗?”
我想墨鸦和弄玉最后都要死,如果我去说不定可以改变这个悲剧,装作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诺。”
刺杀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后,也就是说我在鬼谷三个月的假期中要有一个月呆在雀阁旁边,伺机而动。这项任务比弄玉的要危险很多,说不定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被姬无夜抓住了把柄连命带韩非的计划一起没了怎么办?
本想让他们三个再留一会儿的,但是因为紫女和师哥的身份不便久留,所以两人匆匆离开。子房则可以留下,韩非和他在湖心亭里下棋,我一边暗叹他们两个大冷天的还有兴致在外面下棋,也不怕把手冻掉,一边倚着栏杆擦拭着剑刃。
忽然很想念纯钧,现在离和师姐的决斗还有两年左右,我在这两年里一定要驾驭纯钧并且把它用的得心应手。这样我决斗时用纯钧这把剑,会大大提高自己的杀伤力。
“莞莞,听小庄说,你现在改了名字叫做‘礼魂’?”韩非边下棋边对我说边看着我的反应。
“嗯,师父给我改的,还说九歌的故事,必然由礼魂来结束。”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不过你们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原来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
“你手上的黑手镯很特别。”子房注意到了我手腕上的黑玉手镯。
“鬼谷弟子的信物,纵为白,横为黑。等我在决斗中杀了我师姐,就可以得到她的那一对白玉手镯,就可以名真言顺的成为鬼谷传人。”我轻描淡写的说,现在它离我越来越近,我一定要学会去面对它,否则,死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