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儿几乎要留出哈喇子,真的是,太美了!
和沈垣一比,以前看过的那些漂亮姐儿,都成了面目可憎的庸脂俗粉。其实沈垣的脸没太大变化,就是身材和细节处修改了,依然美貌不可方物。
扇儿把沈垣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她”也极为配合地站起身来转圈儿让扇儿看个够。
“我要是个男人,一定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的!我家里那个有些不正经,你别理他。”
“你已经成亲了么?”
“恩,我夫君乃是密州的提督。”
沈垣有些意外,笑道:“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些,而且你还是……一副小女儿模样。”
扇儿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头的缘由太复杂,一言难尽。”
“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关系,以后你跟在我身边,迟早都要问到的。”扇儿笑道。
把沈垣带出盆子后,扇儿对外撒谎,只说新买了个丫鬟,取名媛儿,谐音垣儿。买丫鬟并不是大事,不过这回却惊动了整个吴宅。
只因媛儿的美貌太过耀眼了。众人有的爱她好个模样,有的惊疑扇儿是否要拿她固宠,有的则春心萌动,媛儿即使去厨下拿盆水也有一些人偷看。
时日久了,大家发现媛儿的性子也极好,很快就和扇儿房里的人打成一片,她长得漂亮又能干,又不自逞标致装乔作势的,人气简直要高过扇儿了。吴致远虽然也看了她好几次,但是碍着扇儿,都不怎么敢当着人面瞧,那畏手畏脚模样把扇儿私下笑得不行。
不知道吴致远好不好那一口?要是他知道自己萌上的是一个男人,不知道会作何表情?每次扇儿这样猥琐地想时,都会收到媛儿淡淡的一瞥,立即浑身激灵不敢造次了。
今年的深秋比以往都要冷些。吴致远早叫了裁缝在家裁制各种缎袄皮衣,内厅里满是花团锦簇,绫罗绸缎铺得到处都是。有些丫鬟巴巴儿在旁边看着,希望偷偷捡些布头自己做双鞋。
裁缝头儿在侧厅给扇儿报账:“奶奶,一共是六十一套衣服,十套袍儿,二十套袄裙,还有九件皮大衣和九条配套儿穿的毛边呢绒裙子。其他的都是散数儿,绫子袄儿也有,潞绸裙子也有,琐琐碎碎一大堆,只写在单子上给奶奶过目。绸缎皮子都是在官人铺子里支用的,皆有存档。”
扇儿点点头,吩咐红鸾拿了十两银子给他:“你好歹上心做,等完工了再有赏。”
裁缝见了厚赏岂有不卖弄精神之理,越发指挥得徒弟们针线穿飞剪裁流水一般了。
处理完冬衣的事后,扇儿一个人在后院里侍弄花木。她很喜欢这种闷头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感觉,自由,畅快,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满足感。虽然秋意极浓,过了一会儿她额头上还是见了汗。
一条散发着馨香的帕子递了过来,扇儿转头一看,却是媛儿。
“不用,我现在一手泥……。”
媛儿嫣然一笑,亲自替扇儿擦拭汗,扇儿只觉得一阵香风拂过,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有美人服侍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哈。”扇儿说完此话后又觉得丢人,果然是和吴致远呆久了,近“猪”者“痴”!
“外头凉,进去喝点茶怎么样?花木这东西侍弄得多了,反而失了本趣。”媛儿微笑。
“好。”扇儿像极了听话的小学生,跟在媛儿身后乖乖地回房了。
房内摆着一套茶具,小茶壶在炭炉上煨着,散发出朦胧的水汽。
媛儿的手势温雅柔和,充满了艺术观赏性。她微微倾下手腕,那水流就好像有生命和意识一般跃到茶杯里,与里面的茶叶碰撞相溶,缓缓逸出如山中雪雾一般的清芬。
媛儿倒过一杯,把第二杯奉给扇儿。扇儿接过,细细品了一口,心悦诚服道:“好喝。”
才放下杯子,一个吴致远身边跟着的小厮慌慌忙忙跑进房来磕头道:“禀大娘,大事不好了!爹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人给抓起来了!现在牢里等家里赎呢!”
扇儿一惊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到手侧的水壶,眼看就要被烫着时,媛儿眼疾手快把扇儿抱过旁边去,又把那壶水一滴水不漏地转回桌子上。
小厮看的呆了,待他看清媛儿的脸后,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猴急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扇儿道。
“回大娘,前些天布爹过生,爹往院里去喝酒捧场,突然一个年轻公子进来,要请爹身边的姐儿。那姐儿惊怕不过,求爹说两句好话,爹就去拦,结果挨了一鞭子,爹也恼了,两人就打起来了。那,那个人带的人少,吃了亏,丢下狠话就走了。结果今天,衙门来了一队不知打哪来的官兵,二话不说就把爹给抓走了,还要咱带话说十天里凑出一千两黄金去赎……不然,不然就把爹给杀了!”
扇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道:“胡来!你爹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儿,怎么能说抓就抓?”
“那些官兵据说是京里来的,没一个敢惹的,还,还说,已经把爹的官给撤了!”
“知道了,你下去罢。”扇儿强作镇静道。小厮磕过头退下了。
扇儿坐在椅子上,脸快要滴出水来,自言自语道:“现在去京里求太尉也来不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这一方水土的官,肯定是碰着狠角色了。”
媛儿在扇儿耳旁道:“你先不要急,我去替你打听一下。”
“麻烦你了。”扇儿仿佛有了希望,声音轻轻颤抖。
过了几盏茶的时候,媛儿回来了。
原来吴致远在院里喝花酒,碰到那个抢人的小子,争吵过程中大约是推了那小子几下。结果那小子竟然是淑贞公主的新面首。
他替公主去青州办事,回京途中在临安镇歇息,又听人撺掇说院里有个姐儿最有姿色,便和吴致远干上了。他在淑贞公主面前谗言几句,公主登时就下旨把吴致远官撤下了,又给锁了起来。
那淑贞公主是什么人?越国皇帝最得宠,最娇惯跋扈的心肝肉,京城臭名远扬三巨头之一。她生性虚荣残暴,除了喜好男色外更是爱敛财,那面首最知道公主心性,只说吴致远家里颇有一份好钱,便让公主动了心思要他家拿一千两黄金去赎。
媛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连细节什么的都给打听到了。扇儿听了后如遭雷劈,倒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惹上这么一个人。太尉不见得为了那一点孝敬得罪公主,并且公主倘若心性真的和传说的那样,那么拿了一千两黄金之后肯定要两千两,三千两……
媛儿见扇儿急得脸色发白,安慰道:“何必忧心?这不是大事,只看你要想怎么处理罢了。”
扇儿紧紧抓住媛儿的手,问:“如果我想息事宁人呢?”
“去找那个面首。”媛儿微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厚厚地送一份礼给他赔罪,你再送些财物到公主府去,便可轻轻揭过了。”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扇儿的手。
“媛儿你真聪明!”扇儿本想一把抱住媛儿,后来想起这是个爷们,就作罢了。
在媛儿的指导下,扇儿拿了一千两银子和几样贵重玩物,薄施脂粉,亲自带着媛儿上门去给那面首赔罪。
那小白脸不愧是淑贞公主的面首,脾气甚为相投,也是个爱钱的主儿。见了银子,又见扇儿一个花朵般小妇人娇怯怯跪在下头,立刻身子软了半边,脸上堆上笑来:“小美人,这是何苦。”说着就想上前去扶她,不过媛儿已经在旁把扇儿扶起来了。
扇儿哭泣道:“大官人没得说,我家那位愚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官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是少的。只是他当时也是吃人激了,并不是故意要和大官人过不去,您手抬高一高儿,他过得去;您手放低一低儿,他过不去。以后贱妾多多管束他,要他少喝酒胡来,再不敢见着您的面儿了。”
那面首故作为难:“只是公主已经下旨,收不回啊。”
扇儿道:“大官人是什么人物!才华气度,一看就知是公主面前说得上话的。这事我求别人,是瞎驴子倒转磨,天底下除了您谁还有这个本事?”
这一番马屁拍得面首极为受用。他笑道:“也罢,事情由我而起,我还去收个残局罢了。有句话你说的很对,公主对我倒是十分看重,不然你夫君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媛儿轻启朱唇,声音带着魔力一波波传到那个看愣了的面首耳中:“公主面前,还请爷多帮衬几句了。”
面首痴呆一般拼命点头。
扇儿心里把面首家的祖坟挖了几百遍,才笑容可掬地告退了。
回到家里后,扇儿见自己上房挤了一堆人,便知此事已经传开了。她静静坐在椅子上,对下面那些姬妾道:“爹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官是没有了,家里的钱财大多也保不住,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我自是有你们一口粗茶淡饭吃;若要走,尽可带了自己的东西走,我也不管你。丑话说在前头,到后来若是办不好,闹着要抄家,你们这些出去了的扯不上关系,我不是没告诉你们。”
几房姬妾都是流泪,大家互相看看,结果五娘首先咬牙说了要走。
“大姐姐,你待我一向好。只是我家里人听说了,非要我回去,生怕我连累了他们。”五娘低声道:“我也不争什么,就让我把些衣服鞋脚带回去,便是了。”
扇儿点点头。
四娘也弱弱开口道:“大姐姐,我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只是我一向不在爹心上,又是个什么不会干的,白白糟蹋口粮。家里多养我一个,又要废柴费米,又要废丫鬟。”
扇儿没做声,许久才轻轻点头。
二娘叹口气:“我和四娘姐妹情深,她走了,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人渐渐散去后,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娘和蔡翠儿,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