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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玉儿哭着磕头道:“大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扇儿心里好过一点,扶她起来道:“你是个有身子的,快起来吧。”

三娘道:“我也看淡了,在哪不是呆。我家里亲戚都死绝了,大姐姐是个心善的,我也懒得找下家了。”蔡翠儿也道:“奴要走,肚子里这个也舍不得他亲爹爹。”

扇儿点点头,道:“镇上是住不得了,铺子也要收拾关门。乡下的庄子原先就是靠爹压着,觊觎的人多了去,我怕生事也打算卖掉了。到时候多的钱,够咱们去乡下买个小院儿,几亩薄田,且先避避风头。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天,就累不着你们一天,也饿不着你们一天。”

几个人流泪谢过后也散了。

扇儿叫来官家的买卖人,一口气把庄子铺子全部卖掉。其中买的人居然有布涛潜的亲戚,布涛潜也在旁边帮衬,还死压价钱。

扇儿冷笑道:“别人也就罢了,你也敢来赚便宜?爹今天这场事,还不是和你有关系!平时吃爹的喝爹的,就这样抹嘴忘记了。”

布涛潜道:“话不是这样说,那人又不是我要吴致远打的,怎么算在我头上?平时虽然吃他一口,也是有回礼的。别说得好像我净占便宜,跑腿寻人,哪里不是我出力?”

扇儿道:“贼不知廉耻的,原先整日哥喊得多甜,如今就指名道姓了。老娘怕是穷死了,也不肯卖给你这样的东西!”说着就叫小厮把布涛潜和他亲戚轰出去了。

那布涛潜口里咒骂着,悻悻离去了。

京城公主府。

“怎么才三百两金子?”

淑贞公主看着箱子里的金元宝,问道。小白脸一边给她捶腿,一边柔声道:“公主,也亏了他们,把家底刮干净了也凑不出一千两来。像那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大财主!就这一注钱,还是他家卖了妇人的钗环首饰凑齐的哩。”

淑贞鼻子哼了一声,懒洋洋道:“我金口玉言,岂有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的道理?”

小白脸得意笑道:“虽然没金子,那家怕公主生气,连传家宝都拿出来了哩。”

淑贞哦了一声,问:“什么破烂儿?给我瞧瞧。”

面首打开一个小匣子,淑贞看到里面那颗耀眼夺目的朱红宝石后,呼吸也乱了,眼睛睁得极大:“这……这块宝石居然和三皇子妃的那块差不多!”

她夺过宝石,贪婪地抚摸了好几遍,道:“既然如此,我就勉强放他们一马罢。我知道他家拿不出那么多金子,也不是真心要他家钱,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一声。”

其实,这块红宝石的价钱早就超过一千两黄金了。公主派人去寻这样的宝石,价格多是在五万两银子左右,这也是公认的有价无市。公主心里暗暗记下了吴府,想派人去搜查一番,看还有没有什么宝贝,只是没说出口。

“公主说的是,公主仁厚。”面首凑在公主耳边说了句情动话儿,公主嘻嘻笑了,两人携手步入帐幔……

吴致远从牢里出来后,整个人黑瘦了一圈。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家里,不禁心下凄苦。

扇儿为了警醒吴致远,故意自己不掏钱,反而把家里一些值钱大木器之类也给卖了,家人奴仆也打发了好些个,看着更显凄凉。

他在扇儿房里狼吞虎咽吃着咸菜和粥儿,扇儿看着也一阵心酸,他平时哪里瞧得上眼这些东西?可见在里头饿成什么样儿了。

“慢着点,厨下还有馒头哩。”

“家里还剩多少钱?”吃饱后,吴致远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

扇儿不慌不忙道:“除去赔给公主的,还有七百多两银子,和这个房屋。我是想,咱们住着也没意思了,不如把屋子也卖了,到乡下地方去买个清净宅院,也好过吃那些眉眼高低的。”

吴致远木然道:“卖了罢!全部卖了。”

“你也不用想太多,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一家子人,还靠着你过日子哩。”

吴致远点点头,泪缓缓落了下来。

在牢里受了冷饿折磨,又因为急火攻心,吴致远很快病倒了,一应事务都落在扇儿身上。在媛儿帮助下,扇儿把院子包括里面的家具等物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连同她自己的首饰和其他值钱之物,都小心翼翼儿收好在储物戒指里。

扇儿托人在朝云卫所附近乡一个叫赵家屯的地方,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房屋,那院落大小也有三十多间房子,厢房正院皆有,地势也还好。

扇儿和吴致远自然是住了后头正院,三娘住了东厢房,玉儿住了西厢房,蔡翠儿则住在前院三间屋子里。因为二娘和四娘五娘皆走了,吴致远也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了,大家都开始改口叫姨娘,三娘成了宋姨娘,蔡翠儿成了蔡姨娘,玉儿回了自己姓氏,叫周姨娘。

为了省着口粮,蔡翠儿留着惠儿,宋姨娘留下秀云,扇儿把绿鸥给了周姨娘,只留红鸾和媛儿在身旁服侍。因为怕落差太大不习惯,几房里一个月还是派了二两银子月钱,脂粉用具什么的也不算太省简。

乡下地方,虽然有几分野趣,但是人烟稀少,屯里人家又是些愚笨排外的,故而日子也有几分寂寞。基本上过好些天才去十几里外的镇上买些东西回来,平常偶尔见个货郎就了不得了。家里人口现在少,以后添了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自打搬了新屋,规矩都改了。总共也就四个主子,还一个是歪着的,就聚在大厅里一起吃。白米粥白米饭,大馒头加咸菜块儿,鸡鸭鱼肉自然是每顿都有的,不过就那么两三盘意思意思,青菜豆腐什么的占的比例相对较大。至于其他贵重食物例如燕窝海参之类,已经绝了踪迹。

宋姨娘倒还好,她手里有私房钱,时不时自己吃独食也没人发现;周姨娘是吃苦惯了的,这样的伙食虽比不上以前,却也很让她满意了,就是蔡翠儿不安生,自仗着有身孕,吃不惯乡下的饭食,不是要吃炖鸽子,就是要喝燕窝汤。惠儿道:“得了么,娘。乡下地方,怀着身子还要做活哩,有碗鸡汤就念佛。”

蔡翠儿道:“你不懂,家里哪里就落魄到这个样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一份家私都在她手里哩。不趁着这个时候要,还等以后吃窝窝头去?”

因为吴致远病着,扇儿怕吵着他,便也不十分骂蔡姨娘,照样是鸡汤红枣羹送过去而已,把个蔡翠儿气的直跳脚。好在扇儿有先见之明,安排翠儿住了离正房最远的前院,眼不见为净。

年关将近,屋子里却是空落落的。当初为了跑路方便,一些用惯了的家具都不敢带,一口气卖掉,怕的就是公主惦记。后来搬到赵家屯,在附近的卫所城里也买了些粗陋家具,越发衬托得屋子暗沉沉的。有时候几个人在大厅吃饭的时候,相互望一眼,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扇儿把之前让裁缝做的衣服提前发到各房里。因为走了三个,所以每个人得到的衣物多了近一倍,心里也多少欢喜起来。女人喜欢衣服这一点,倒是处处通用。

饶是如此,蔡翠儿却总不安宁。她先是怀疑扇儿给她衣服比别人少,直到到别人房里亲自看了一番后,才不言语。

惠儿高兴地拿起一件皮袄道:“这皮子真好!在外头至少值十两银子呢。”她酸酸道:“原先舍不得给我们做衣服,如今到这鸟不拉屎地方,又发疯似得给这么多。穷乡僻壤的,穿给谁看去?”

惠儿笑道:“姨娘原先衣服少,不高兴,如今多了也不高兴。”

蔡翠儿摇着头:“不是我挑剔,是她做事总不利索,这个家要是让我来当,保准挑不出错儿。”

扇儿对蔡翠儿那路人皆知的小心眼视若无睹,只顾坐在房里,看着病得面无人色的吴致远,叹了口气。

原先大夫开的药宛如浇水泼石,一点用都没有,她便拿了盆子给她的瓷瓶儿里的回春丸,才稍微好些,但也只是一口气吊在那里罢了。盆子给的回春丸是可治凡人百病的,可见吴致远的病是从心里而起,不是身上。

吴致远见扇儿守在跟前,气若游丝道:“是我不对,坑了你。等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把剩下的钱财留一份给那几个,其他都带去嫁人罢。”

扇儿道:“你是病糊涂了,才说这话。不要多想,好好养病,你舍得让那两个孩儿做没爹的娃?”

想到孩子,吴致远微微点头,闭上眼睛睡了。

料理完吴致远后,扇儿回到自己房里,拿算盘计算家里的嚼用。媛儿斜倚在旁边看着她飞快拨动算盘的样子,笑道:“原来你是个爱钱的。”

扇儿笑:“我不爱钱,钱不爱我。这年头,钱比人还可靠。”

“比我还可靠么?”媛儿故意道。

“那当然不,你是谁啊,法力高强的大美人。以后遇到个什么恶霸土匪的,还得多多仰仗你。”

媛儿噗嗤一笑,自出屋子去了。扇儿也没管她,一个劲地盯着账簿上的数字,脑袋转得飞快。

如今粮食紧张,普通的白米一石就要银子差不多一两,虽然现在不至于饭也吃不起,但是吴府剩下那一点钱,是只见出不见进了。

扇儿的担忧不无道理,那淑贞公主很快又派人去搜吴府,结果发现吴府易主,据说那一家子连妻妾都遣散了不少,看来是真穷了。心中嘀咕了几句后,公主渐渐把吴府给忘在脑后头了,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