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径直地从后门走到了古月旁边的那个座位,心里想着,既然她也在,估计这次不会走错教室了吧!?
“你怎么也在?”坐下来之后,陆离一边擦汗一边随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古月瞥了一眼身旁大汗淋漓的陆离,没有理他的提问,轻描淡写地道。
“我找错地方了。去了另外一个梁教授的课堂,讲文史的,还不给离堂,害我从战国一直听到民国,那是一个折磨啊。为了逃出来,我差点没死在课堂上。”陆离苦笑一下,心有余悸地道。
“死在课堂上?没那么严重吧。你这不是好好地逃了出来吗?不过你倒挺厉害,听说下课之前没人能从梁教授的课堂里出来。”古月正襟危坐,若无其事地道。
“没骗你,我真是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的。”陆离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的。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手机闹钟,还不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吗?
万一手机闹钟不响,那自己就会从此变成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然后变成饿死鬼。
“你活该。”古月轻蔑一笑。
陆离已经开始习惯她的轻蔑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转而问道:“这个是我要找的梁教授,没错吧?”
尽管古月坐在身旁,但陆离依然还是谨慎地确认自己有没有走错教室,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苦逼地瞎听大半堂课才发现自己走错地方。
对于陆离的疑问,古月不做任何回应,始终正襟危坐地认真听课。
讲台上,梁教授似乎终于整理好了思路,理了理衣领,沉声道:“好了,接下来我们讲人工智能与哲学……”
“哲学!我擦,我才备受折磨地听完了一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史,辛辛苦苦逃出来,现在又要听哲学?清华是不是没有正常点的教授?”陆离绝望地喊道,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就快要一命呜呼。
“哲学怎么了?”古月美丽的脸庞上,满是不屑。
“怎么了?你们故意耍我的吧?老子最受不了这些个文史哲了,不然我怎么会拼了命从那个奇葩课堂里逃出来?!计算机和哲学有毛线关系啊?讲什么破哲学!”陆离心里那个无语啊,要不是在课堂上,早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从小到大他没少听张老头讲文史哲,那是一个枯燥啊,简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不一样,关于人工智能的衍生哲学,听听看呗,说不定对你有启发。梁教授这人很严谨,从来不会讲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物,既然讲了,那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一有空,就喜欢旁听他的课。”古月开始全神贯注地听讲,并做手势示意陆离不要那么烦躁。
对于这个女学霸,陆离也无可奈何,只好苦着脸趴在桌面上,打着哈欠道:“我先瞌会,下课了叫我。”
陆离完全不觉得这些破哲学能让自己有什么启发,否则自己早已经不知道被张老头启发多少次了。
“那你别睡我旁边,难看。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毕业的?”古月抱怨道。
“切,我压根就没毕业。你丫的一定没背熟我的资料。”
陆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
“柯明师兄没说而已。”其实古月是懒得看,因为她对陆离这个家伙完全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关系,她才懒得看他的嬉皮笑脸呢。
“李克明?那家伙怎么看怎么阴险,竟然都不跟你介绍介绍我,肯定是怕你了解我之后会情不自禁爱上我,然后始乱终弃,把他甩了。”陆离打趣晒道。
“你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动不动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害臊。还有啊,你可别乱说柯明师兄坏话,他可是梁教授的得意门生。一个是优秀毕业生,一个却连毕业证也拿不到,亏你好意思拿自己和人家比。”古月哼道。
“听你这样说,那他就更阴险了。他上次跟我说,他不太懂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识。一个计算机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会不懂人工智能?你说他是有多表里不一。”
陆离嘲讽道。
“这叫策略,谁会跟陌生人百分百说实话。”古月不以为然地道。
……陆离一时无语。
两人在上面开小猜的时候,梁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人工智能与哲学。他朗声说道:“同学们,人工智能和哲学有什么关系呢?有,最直接的关系是,两者都是关于人的。好,在讲哲学之前,我们先说一个老掉牙,却至今还没研究透的话题。什么是人工智能呢?如何定义?人工智能,英文单词Artilect,来源于雨果·德·加里斯的著作。‘人工智能‘一词最初是在1956年Dartmouth学会上提出的。从那以后,研究者们发展了众多理论和原理,人工智能的概念也随之扩展。人工智能是一门极富挑战性的科学,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必须懂得计算机知识,生物学,心理学和哲学等众多学科。人有多复杂,人工智能就有多复杂。人工智能课程为什么要设在计算机学院,以计算机为基础呢?因为CUP最接近大脑。目前能够用来研究人工智能的主要物质基础以及能够实现人工智能技术平台的机器就是计算机,人工智能的发展史和计算机科学技术的发展史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当然,除了计算机科学以外,人工智能还涉及信息论、控制论、自动化、仿生学、生物学、心理学、数理逻辑、语言学、医学和哲学等多门学科。人工智能的定义可以分为两部分,即‘人工‘和‘智能‘。“人工”比较好理解,争议性也不大。有时我们会要考虑什么是人类力所能及制造的,或者人类自身的智能程度有没有高到可以创造人工智能的地步,等等。但总的来说,‘人工系统‘就是通常意义下的人工系统。一句说完,就是人制造出来的东西,就和孕妇生孩子一样。关于什么是‘智能‘,就问题多多了。这涉及到其它诸如意识(Consciousness)、自我(Self)、思维(Mind)(包括无意识的思维和有意识的思维)等等问题。人唯一了解的智能是人本身的智能,这是普遍认同的观点。但是我们对我们自身智能的理解都非常有限,对构成人的智能的必要元素也了解有限,所以就很难定义什么是‘人工‘制造的‘智能‘了。因此人工智能的研究往往涉及对人的智能本身的研究。其它关于动物或其它人造系统的智能也普遍被认为是人工智能相关的研究课题。著名的美国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研究中心尼尔逊教授对人工智能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人工智能是关于知识的学科――怎样表示知识以及怎样获得知识并使用知识的科学。‘当然,这是他的个人看法,存在一定的片面性,重点在于学习与应用。而另一个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温斯顿教授认为:‘人工智能就是研究如何使计算机去做过去只有人才能做的智能工作。‘这个说法就有点显浅了,我跟你们说,人工智能可不一定非得以计算机为媒介,生物学家把克隆人也叫人工智能,只是这样做未免有点残忍而已。这里涉及一个道德上的问题,无论是肉身也好,机械也好,如果某一天人类真的造出了绝对的人工智能,我们把不把‘它‘当人看呢?还是只把‘它‘当某种工具。对比,你们是怎么看的?这方面的电影电视你们肯定也看了不少。对于人工智能与人的关系,如果有一天这些事真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顾及人工智能的七情六欲?”
“嘿嘿,当人还是当工具,那就要看你所追求的是精神还是肉体了?”陆离忽然打断道,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引得哄堂大笑。
陆离忽然想起了陆老头的灵魂之说,当人超脱了肉体凡胎之后,便只剩灵魂,从而获得无限的自由,荣登极乐。那么绝对的人工智能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人的灵魂附着于机器上呢?如果侧重肉体,机器人永远只是机器人,但如果侧重精神,那么机器人就可以是‘人’了。从柏拉图式的纯精神层面出发,绝对人工智能和真正的人没有任何区别。然而,一想起人没有肉体,陆然便觉得很荒唐,也难怪大伙会笑,因为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人怎么能没有肉体呢?谁能想象将来两个机器人相恋,然后再造一个小机器人出来?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别笑,事实就是如此。这些都是哲学范畴上的问题,所以我今天为什么要讲人工智能与哲学。目前绝对的人工智能虽然还没能研究出来,但有学者认为让‘某种东西,例如机器人’拥有智商是很危险的,它可能会反抗人类。这种隐患也在多部电影中发生过,其关键是允不允许机器拥有自主意识的产生与延续,如果使机器拥有自主意识,则意味着机器具有与人同等或类似的创造性,自我保护意识,情感和自发行为。天知道,机器会不会把人类灭了?或许它们把自己看成一个新的种族呢?所以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反对研究人工智能的组织,认为那是一种******的行为。”梁教授严肃地说道,作为一个严谨的学者,他不排除将来人类会和自己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发生世界大战。
“什么样的经历成什么样的人。人工智能也是如此。毕竟人工智能是人造出来的,只要正确引导,始终是利大于弊。我们总不能因为孩子长大以后可能会变成坏人而不生养孩子吧?这是相同的道理。”讨论起人工智能,陆离便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一有机会便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为了防止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识太强。那么我们在制造人工智能的时候,给它们‘灌输’一种如信念、意念、意识之类的思想,它们会不会就认定自己只是机器人呢?你也知道,思想一旦形成,是难以改变的。那么这样的机器人,还能称作人工智能吗?”有同学说道。
“思想虽然难以改变,但毕竟不是绝对的。如果它的思想始终一成不变,那么它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算不得绝对的人工智能,更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人。小时候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但你现在还会相信圣诞老人是真的吗?”陆离笑道,然后全班跟着哄笑。
“但机器永远是机器,怎么能变成人呢?绝对人工智能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太虚无缥缈了,就好像陆教授去研究鬼神一样扯淡。陆教授晚年去研究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已经成为学术界的笑谈了,晚节不保呀。研究人工智能是好,但研究绝对人工智能那就没什么意义了。谁闲的蛋疼,会去研究一个没有肉体的‘人’出来?更何况,但凡有点逻辑性的人都清楚,世界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树叶,所以机器人绝对成为不了人。”有同学怀疑道。
在中国,陆教授也算是少有的一个集生物学与医学领域研究的大成者,只可惜晚节不保。这个事情在课堂上忽然被提出来,于是许多人都纷纷议论起他那些显得有点荒唐的趣事。
陆离虽然也觉得陆教授晚年有点怪异,但向来很敬重他,所以只是闷坐在一边不说话。
课堂里一下子仿佛砸开了锅,叽叽喳喳议论起来,笑的笑,骂的骂,大家都有不同的观点。或许在他们看来,绝对的人工智能就像陆教授的鬼神之说一样不靠谱,只能是茶余饭后的妄想和笑谈。
梁教授举手压下学生们沸沸扬扬的议论声,补充道:“对,的确有很多人认为绝对人工智能不可能。但也有很多人持不同的观点,特别是哲学家。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要讲人工智能与哲学的原因,因为它虽然是属于计算机科学,但很大程度涉及了哲学范畴。DanielC。Dennett在其著作ConsciousnessExplained里认为,人也不过是一台有灵魂的机器而已,为什么我们认为人可以有智能而普通机器就不能呢?他认为可以进行数据处理的机器是有可能有思维和意识的。有的哲学家认为,如果弱人工智能是可实现的,那么强人工智能也是可实现的,绝对人工智能理论上也是可行的。比如SimonBlackburn在其哲学入门教材Think里说道,一个人的看起来是‘智能‘的行动并不能真正说明这个人就真的是智能的。‘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是否真的像‘我’一样是智能的,还是说她/他仅仅是看起来是智能的。基于这个论点,既然人工智能可以令机器看起来像是智能的,那就不能完全否定这机器是真的有智能的。Blackburn认为这是一个主观认定的问题,就好像庄子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至少,今日的计算机能做的事,像算术运算等,在百多年前是被认为很需要智能的。思考,思考,大家要善于发挥想象力。说不定我们在座之中就有人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只是我们甚至他自己,都无法分辨而已。我曾听说过外国有科学组织在秘密地做这样的实验研究,那就是深度开发大脑。如果研究成功,那么就能把人的大脑通过某种方式变成一部超级计算机,也就是超级CPU与超级硬盘的集合,而且不需要运行系统,因为它是由思想本身驱动的。简单来说,经过改造,哪怕是弱智的人也会忽然变成智商超高的怪物,接下来所需要的便是引导、学习而已。而且,据说,还可以实现‘灵魂’移植,就好像把数据从一部电脑传送到另一台电脑一样,把某个人的记忆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么某个人就可以永生不灭。有这么一个说法,什么样的经历,定义什么样的人。人,说到底就是记忆集合体,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更换容器,是长生不老的一个途径。也就是说,当你现在的身体不行了,把你的记忆移植到新的身体上,那就相当于你继续活着。别以为这是天荒夜谈,理论上这也是可以实现的。至于如何实现,我也不知道。反正如果真的实现了,那么这些经过大脑改造过的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人工智能,毕竟是人造出来的。”
“有个问题,例如把A的‘灵魂’移植到B,那么B原本的‘灵魂’呢?不会产生冲突吗?换句话说,A有A的记忆,B有B的记忆,这两种记忆不会产生冲突吗?”陆离问道。
“而且移植‘灵魂’,听起来也太天荒夜谈了吧。我想不出有任何实现的可能。”古月补充道。
“我经常对你们说,作为一个搞科学的人,不要轻易说不可能。对于会不会产生冲突的问题,我前面说过,B的大脑被改造过,说不定可以被格式化,清空掉呢?又或许用一个弱智的人进行大脑改造,弱智的人根本没有‘灵魂’和记忆可言。至于如何移植,我们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想不出来。好了,我们就不继续讨论生物上的人工智能了,因为谣传毕竟只是谣传,大脑改造,灵魂移植,虽然可能,但太玄乎。如果真的成功,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充斥着智商超高的怪物了。我们还是说回传统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吧,那才是和我们学计算机更密切的事情。刚才之所以举那个例子,只是想说明,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我们之间就已经存在着人工智能了,只是这种人工智能就像是百分百的人而已。这种生物领域创造出来的绝对人工智能,除了有人一样的智能,还有人一样的生物机体。”梁教授有条不紊地道。
“这梁老头是疯子吗?”陆离低声向古月道。
“梁教授就这样,异想天开,但又让人叹服。以后你接触多了就会习惯了,我想你们不会相处不来的。”古月道。
“放心,我这一辈子都在和怪老头打交道,早就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说到怪,有谁比我家陆老头还要怪呢?”陆离笑道。
“陆老头?你是说陆教授吗?”古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看来你还是有了解过我嘛。”陆离淡淡一笑。
“昨晚刚看的资料。只是没看你上学那部分而已,我一直以为你是毕了业的。”古月神情自若地道。
“哦,那也是个好的开端,怎么也比你之前懒得看要好。至少你试着去了解我身边的人了。”陆离无厘头地来了一句。
“少臭美,我纯属是对陆教授本人感兴趣而已,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古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