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走后，张院长一个人站在厅里抽着闷烟，对着巨大的书架发呆。白色的烟雾犹如飘飞的丝带，在空间中萦绕不散，如梦似幻。忽然间，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门外飘了进来，然后站定在张院长身后。
他的目光在阴暗的房里显得如黑夜明月般冰冷凛亮，就像一双在丛林中窥视着猎物的狼眼。
他死死地盯着张院长的后脑勺，却始终没有说话。
张院长似乎知道有人来到了身后，头也不回，淡然道：“哈哈，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永远只能如此鬼鬼祟祟。”
“为了大义，自我牺牲，在所难免。”那人的声音沙哑宽宏，仿佛躲在暗处窥视的巨兽，终于决定要咆哮着扑向猎物。
“你来干什么？对我来说，你已经死了。”张院长冷哼道。
“那你就当我是幽灵吧。既然来了，当然要和张老你打个招呼。”他轻蔑地笑道。
张院长捋了捋衣袖，淡淡道：“你们倒是培养了一个了不得的孩子啊。古月那丫头让人不寒而粟，深得你的真传，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那股冰冷与神秘，仿佛来自最原始的黑暗，让人琢磨不透。我估计就算你也看不透她吧？”
“哈哈，彼此彼此，你和陆老也培养了一个好孩子。”他压着喉咙笑道。
“你说陆然？可惜那孩子命苦，死得早。”张院长神色黯然道。
“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陆然，而是陆离。陆然虽然很了不起，但他最后毕竟还是死了，那是他的命。但陆离不同，他还活着。”他嘲弄道。
“你们为什么非要缠上他，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张院长收起黯然的神色，微眯的眼睛浮起严厉的光芒，激动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是他的宿命，摆脱不了的。”他神情自若地淡然道。
“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对你们来说一文不值。”张院长紧捏手中的烟斗，然后缓缓举起，闷抽了一大口。
“哈哈，张老谦虚了，你和陆老倒是想他变成不值一文的凡夫俗子。但金子迟早是会发光的，哪怕你们掩盖得再好，也无法改变他的与众不同。他注定是特殊的，常人难及。既然与众不同，那就得背负和常人不一样的使命。你不要阻止他。我知道张老你是文哲大师，思想改造者，要阻止他，轻而易举，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组织需要他，我会像幽灵般盯着你，不让你影响他。既然你选择退出，那就不要干涉我们的计划。”他的语气不含半点喜怒哀乐，仿佛死神在例行公事地宣读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平生所犯下的罪过。
张院长把刚才深深吸的那口烟缓缓吐出，然后哈哈笑道：“哈哈，正如你所说的，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改变不了他，你们也不能。陆离这孩子和陆然一样，没人可以操控得了。”
白色的烟雾悠长不散，把气氛渲染得愈加诡异。烟雾向后飘去，被那人腾手扇开，变得十分迷离，在半空中懒散地游荡着，最后悄无声息地隐去。
“我们不需要操控，只需要引导。您老人家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其实你自己心知肚明，陆离一直都走在他的宿命之路上。你们试图阻止，也只是让他多走点弯路而已，根本改变不了命运巨轮的前进方向。而我们，会引导他该往那个方向前进。”他的声音漂浮不定，在房间里萦绕着，就如从张院长烟斗里弥漫出来的烟雾。
“唉。陆离啊陆离，你好自为之吧。”张院长眼神迷离，落寞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对世事无常的无能为力，“当初陆教授对他听之任之，让他和普通孩子一样，上普通的中学，过普通的生活，希望他能有一个平凡快乐的人生，现在看来都泡汤了。亏陆离那小子心里还埋怨陆教授对他心灰意冷不闻不问呢。陆离啊，难道这真的是你的宿命？”
张院长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时，那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仿佛他从不曾存在过，由始至终都只是张院长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要变天了么？”张院长缓缓抬起头，眼神恍惚地望着门外的天空。
门外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晚霞把天空染得血红血红的，让人压抑。张院长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不小心碰翻了茶几边缘处的一只茶杯。残余的茶水流出，倒影了门外射进来的霞光，缓缓流淌，然后滴落在地，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