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是很上档次的。虽说刚调回来那一阵子，没少参加市里的各种宴会，而且均是有相当规格的，只差没吃遍全市的五星、四星级的大酒店。可是，与区里这次午宴相比，仍大为逊色。有人说，论工资，大学不如中学，中学不如小学，小学不如幼儿园；那么，论挥霍，省不如市，市不如区，区不如镇了——这果然“名不虚传”，厉行领卞司成走一区宴，便教他大跌眼镜，多少名菜都叫不出来，什么“龙虾刺身”、“三文鱼刺身”，他只知道是生龙虾肉、三文鱼肉生生地搁在冰块上面，而后蘸各色调料享用，这在外国他也没见识过，再下一步，该是“黄金宴”，把黄金打成箔，薄薄的，可以吃下去，还甜丝丝的，黄金本就有甜味——“金味”一说，如今正流行开来。
一道又一道的菜，都只尝上一口，便撤了，再上了新的，教人眼花缭乱。可惜，卞司成的筷子分外沉，竟举不起来。
张书记颇能察颜观色：“卞教授，不合口味是么？”
“不，不，你们太客气了。”
“该是一路塞车，疲劳所致？”
“有点吧。”
徐秘书扯了张书记衣角一下，这才没问下去。
倒是吴区长目不旁视，上菜一道，便说：“来，来，趁有镬气，别走了口福。”便带头用筷子叉了上去，也难怪他大腹便便，真是能吃，片刻间，他的跟前，便是一堆虾皮、鱼骨、蚬壳，简直惨不忍睹。好在他从不勉强客人，不然，卞教授这位“吃草动物”就惨了。
风卷残云一般，一桌丰宴，便只剩下残羹剩饭了——饭照例是吃不完的。
张书记说：“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下午就陪卞教授上江心岛去。”
卞司成忙说：“不可，不可，我同小厉、小徐去就行了。你们都很忙。”
张书记却说：“我一直想听取一下专家的高见，这送上门的机会，我岂可放过？再说，我们也可以交流交流。就这么定了。正好，四个人，一部车，换部宽敞一点的‘凌志’就行。”
卞司成也不好再推托了。
这也好，听听当政者的意见，免得自行其事，来个南辕北辙，对不上号，这年头，权力是大过才能的；权力决策比科学决策要风行得多，故民谚中有“才不在高，有官则名；学不在深，有权则灵”，他卞司成再自恃才高八斗，在权力面前也得礼让三分。
厉行也说：“好呀，这是区委最后作出科学决策，一定很有参考价值。”他倒是一语中的——仅有“参考价值”。
“那就——下午两点出发。”张书记的口吻是毋庸置疑的，别看他个子瘦小，说话倒中气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