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市府考察团到达的前一天，卞司成惊诧地发现，一夜之间，停泊在机关的所有进口车，什么奔驰、雪铁龙、林肯之类，像地遁了一样，全消失了。当日，是不敢把奔驰开往市里，现在，区里也不见了，该不是跑到镇上或乡下了吧。
卞司成不管这团事，除开第一天上江心岛外，第二天、第三天，便上其它镇了。
这个区，比老南都旧城要大得多，要建立一个南都新城，占天时，有地利，欠的只是人和了，这回，市府被人家“浦东开发”所激励，心血来潮，要把这里作“第二浦东”，分明是“人和”条件也具备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卞司成得抓紧，把市长要的咨询报告拿出来，把新城方案绘出一个蓝图来。
跑了三天，厉行竟让这老头子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好在还能在一起长点知识、多点见识，岂敢有怨言。
听说第三天市府考察团就要来了，进口车一下子不见了，厉行却主动对卞司成说：“你知道进口车上哪去了么？”
“这不关我的事。”
“可那个地方，你值得一去。”
“是么？”
“车是开到一个山洼洼里，那里的林子很密，那么多进口车开进去，鬼都寻不着。不过，这可苦了区上的财政。一下子要让区领导都坐上国产车，又得掏个几百万，本来财政就很紧张，可不行呀，上面有文件，一刀切，只能照办。”
“刹刹专坐进口车的风，也是有必要的……只是，这是个穷区，有那么多进口车，再又进一批国产车，承受得了么？”卞司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反正，据说这次不仅是市府来人，说中央也来了个调查组，明查暗访，所以，他们是有备无患……不说这个，就是那个山洼洼的另一面，你这次却漏去了。”
“是个什么地方？”
“那里香火旺得出奇。”
卞司成还没省悟过来：“香火？”
“是一个娘娘庙，叫徐三娘娘庙，说特别灵，有求必应，尤其是求子，无论是男的，女的，求她无有不灵验的。”厉行热心万分。
“我这老头子了，儿子都出国留学，女儿也嫁出去了，还求子干什么？有违计划生育的国策，万万使不得。”卞司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唉，入乡随俗，来此地的，无有不拜的，怠慢了一方神圣，可不是好玩的。”厉行仍很认真。
“这话又怎么说？”
“虽说是个送子娘娘，可别的事求她，也一样的灵验，神也同样需要人的尊重与膜拜，否则就不成其为神了。何况你也是个名人，也是一方神圣，彼此间也该有个礼貌，你说呢？” 卞司成傻了：“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不管怎的，你不也希望自己能在此有所作为么？心诚则灵，拜过一遭，也少一些别人的埋汰……”
这小记者，还真有心眼，不由你不信，不由你不去——不去，说不定真会有人说三道四，还推到了神灵的头上呢。
卞司成站了起来：“我可是个无神论者，只是出于你说的礼貌……”
“行了，走吧。”
谁知，出了大门，却不见了那部奥迪，不知开哪去了，中外合资，也得避嫌么？厉行拼命挂电话，还是找不到司机。
“这只怪我，我说过，今天不用车了，这不满天飞去了，不去也罢。”
“这可不好。不是个好兆头。”
“市府来人，还不照样要转一圈，到时我跟去就是了。”卞司成这么说。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先去，先入为主，有个占位优势，你的蓝图就能早被接受。” “有这么灵么？”卞司成失声笑了。
也许，不该厉行有这么个提议，以后的坡坡坎坎、曲曲折折，竟同这事都挂上了勾，这年头，阴盛阳衰，这徐三娘娘掌管的，不正是生死簿——世上还有比此事更大的么？你卞司成的蓝图又算得了什么？生死可管，什么管不了？卞司成可是大意失荆州了，太小瞧了这位送子娘娘。玄牝之门，是该多叩几个头才是，否则，就该断子绝孙。
一场无妄之灾，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显露出了可能的迹象。中国人是不容易不信鬼神的。孔老二说了几千年不信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