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卞司成睡得很不踏实，辗转反侧，就算入睡，也是接踵而至的梦，那漂流的舟，可怜无牵，不知会漂向何方；一忽儿又是举天的恶浪，把小舟吞没了，也把他吞没了……他差点没惊叫出来……天刚蒙蒙亮，他便索性起了床，往门外走去，惊动了厉行。厉行含混地问上一句，怎么啦 ？他说，老人睡眠少，到外边散散步。
他也没走出宾馆，只上了顶楼。
偌大一个东区，仍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看不甚分明。倒是主干道上，来往的车辆已经不少了。南都与特区之间，这是条老路，车流量大，不过，已有高速公路替代它了，不在这里过。已减少了一定的车流量，可还有司机愿走这老路，省去交费，以为一大早赶路，这边也误不了事……人，总是抱着这样那样的侥幸心理，结果，一大早，说不定又会闹塞车了。
他默立了相当长一阵，不觉身上已沾有湿湿的露水了，这才转身。
天已经大亮了，这里污染不大，鸟儿也喧闹了起来。
他回到住房，却发现文帆在里面，厉行上洗手间去了。
他有点奇怪，文帆这么早来干嘛？没等他开口，文帆便已说话了：“老师起得很早吧，上哪了，我还到门口找过你。”
“上顶楼了，有事么？”
“是这样的，今天考察的路程比较复杂，进山区了，一路颠簸，领导见你年纪大，怕你顶不住，很关心你，同时，也想让你抓紧时间把咨询报告赶出来，所以，今天，你就不用去了。”文帆说，边说还边打上了哈欠，“今天考察的内容，也与你新城规划建设关系不大，你以为呢？”
卞司成想了一下：“好吧，我今天就呆在宾馆里。”
文帆露出了笑容：“你这个报告至关紧要，比那些人走马观花要强得多，这些人，没有专业知识，那位曾画家，简直是混世魔王，他一去指手划脚，只有乱套的份。没办法，他还自以为比别人高明，不过就是‘文革’中画几张宣传画出身，一肚子的草……人说，大知识分子低眉颔首，小知识分子趾高气扬，他恐怕连知识分子也不够格，同他一起上路，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卞司成笑了：“你也变得尖刻了。”
“是这几天看多了，有所感悟……”
厉行早已洗漱出来，坐在一边，打量着文帆，什么也不说。
而后，打断了文帆的话：“卞教授，你可以去洗脸了。”
卞司成这才“哦”一声，打了个手势，进了洗手间。
厉行这才对文帆说：“你可是衔命而来，还是自告奋勇呢？”
文帆乜斜着眼看了他一下：“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井水不犯河水。”
厉行也就不说话了。这戳中了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