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到了餐厅,人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吕琼那桌还有个空位。
他走了过去,正听到曾久之与这位“靓车一族”的当红花旦聊得起劲。
吕琼显然是给说动心了:“没想到你这位可以批发天才的局长,也一样可以批发小车,我太小看你了。”
“真话么?”曾久之说。
“由衷之言。”
“那好,既然这样,我当你的批发商好了。”曾久之得意之色不加掩饰。
“不行不行,你是国家公务员,不可以从事经商的。”吕琼故意说。
“这对小公务员而言天经地义,而对于我,不一样,我是有画师职称的文化人而不是纯粹的官员,也不是级别低微的小公务员……愈大,也就愈不存在什么不可以的问题。反过来,没他们还不行——懂么,这就叫作辩证法。”曾久之说。
厉行只差没笑出来了,刚才,张书记也用“辩证法”夸奖了自己文章,没想,这位粗鄙的画家竟也诓称“辩证法”!
吕琼却认真地笑了:“这么说,政策是管小不管大……”
“能管到我么?我当了局长,画价卖得更高了,要按什么公务员要求,我画都不能卖了?这还能活?”
“行了,这次,你替我拉了这么多笔生意,我自会厚谢的。批发之事,从长计议。”
“小姐,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一点零头,别太孤寒了。”曾久之有些失望。
“错了,曾局长,我专门转手靓车,本意并不在钱,一说钱就俗了,说真的,我并不图挣钱,也没挣几个钱……”吕琼笑着弹了弹桌上漂来的烟灰,今天不知怎的,人早早来了,菜却迟迟不上,男士们纷纷抽起了烟,怪讨厌的。
“不挣钱,那你干这个干嘛?”曾久之瞪起鱼泡大的眼睛。
“这恐怕是您老先生所无法理解的。我图的是一份快感,世界上所有名车、靓车都能过我的手,由我开上一程,这种快感,在中国有几人能有?只怕国外也没几人。有人说,世界上的高档车,中国都有了,而我居然尚未享用过,在我实在是太遗憾了,于是,我便利用转手的机会,去获得这种快感,这份满足。外国富豪享受不到的,我都可以享用得到,这也是今日中国提供的机会,我能不抓住么?你说,你理解了么?”吕琼讲得十分动情,神采飞扬。
不仅曾久之傻了眼,在坐大多数人,也同样傻了眼。
独有丁娅,正坐在对面,却拍起了手板:“痛快,太痛快了,这是我这次南飞,听到的最精彩、也极富个性的宣言!”
吕琼高兴了:“没想,我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了知音!”
丁娅与她一击掌:“可不,一个人,怎么不可以有一点个人的追求呢,尤其是与众人完全不同的追求!过去,我们总是把每个人都往同一个模子里压,不要个性、反对嗜好,修行禁欲,别看今年第一次出现了多莉这只克隆羊,其实,在我们这里,都不知克隆了多少一模一样没有生气更没有个性的人了,克隆的社会学专利,该由我们申报才是!”
厉行一震:“说得好!这可是醒世恒言!得记录下来,当作格言排在头版右上角的报眼才是。”
丁娅说:“那可不行,那个位置历来是最高指示和中心口号的属地!”
大家一怔,而后大笑了起来。
丁娅这才说:“曾大画家,如果你听明白了吕琼的话,你便不会要求当她的批发商了,不然,你非要倾家荡产不可。”
曾久之却说:“不,这更好,她图个玩,我挣点钱,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这有何不好?”
“小心她玩走火了。”丁娅说。
“她是玩上了瘾,同走火不相关。”
“好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丁娅也犯不着认真。
只有厉行在一旁想,看来,到东区参加开发考察的人,都各有不同的动机,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位小小的野心家罢了,一个个都是高手,所以,千万不可高估了自己。
正在这时,他腰间的BP机又震动了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竟是春景花园中鸽儿别墅的,立即便站了起来,打了个招呼,便上大堂找电话复机去了。
电话一拨通,马上便听到了鸽儿的声音:“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呀,马上打的过来吧。”赤裸裸三句话。
“我还在东区呢,你不想来见见卞教授么,按我们计划行事?”
“早呢,焦什么急?快点过来吧。我已叫了外卖,迟了,饭菜就凉了。”
“好,我马上到。”
厉行有点惋惜,这一夜,安排了桑拿、按摩等不少节目,美美可以享受一回。到鸽儿那总有点心理压力,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怕自己又会出现不举,到时,鸽儿可真要离开自己了,所以,他又想见鸽儿,又怕见,处于非常矛盾的心理之中。
可又听不得鸽儿几声娇嗔。
他也不回餐厅打招呼了,匆匆出了大堂,走到外边的公路上,挥手拦住了“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