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会面(下)
听了胖子的话后,我不禁心里一怔,没想到胖子早就知道了我的那丁点儿小心思,现在看来,他把坤子支开,是要亲自给我讲个明白?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不禁因此多少有了点儿愧疚感,毕竟胖子和我算起来也可以说是生死之交,现在反倒是我这请他出山的人,先疑心起了他带来的人。
静默了半响,我再次举起酒杯,想着再敬胖子一杯,也算略表歉意。胖子倒也不拒绝,干脆地举起酒杯就往嘴里送,没一会儿杯子就见了底,胖子放下杯子后呼了一口粗气,才又接着道,“天真,说句实在的,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胖爷我也算多少知道点儿,这不干净的东西怕是见了不少,成天里跟那些个混账玩意儿打交道,难免……说句难听的,你他娘的会这么疑心,那也实在正常的很。”我盯着自己的酒杯,也不再多说什么。我知道,现在这时候不管再说些什么,都是放屁和故作矫情。
胖子也不在意我的沉默,继续道,“那坤子还真是我侄子,不过说句实话,胖爷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个侄子,”说着,胖子还笑了笑,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又把杯子给倒满上了,而后把酒瓶子递给了我“天真,胖爷我实话告诉你,我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就冒出个侄子来,你可不知道,那时候差点儿没把胖爷我给吓死,还以为他是仇家从哪找来的骗子专业户,想讹上我!后来一阵才知道,坤子他家也是世代的土夫子,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儿家门不幸,他家那老两口都折在了一个凶斗里,只剩下他一个,他也实在迫于无奈,又是几方打听才投靠了我这个远房亲戚,胖爷我看他也是可怜人一个,就想着干脆留他住下,反正胖爷我一没财二没色的,也不担心,这平时还正好能帮着胖爷我做点儿活。不过这次下斗之所以会带着他,一来是他自己不听劝,硬是要跟着来,说是打下手;二来胖爷我也想着反正多个人也是多份力,你放心,坤子的身手我试过,虽然比不上小哥,但也有几分功夫,多位这样的人在,这将来也能少些麻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吴同志?”
胖子说完,还不住地朝我挤眉弄眼,活生生就一推销大妈!我禁不住一笑,又猛地闷了一口冷啤,才摆手笑道,“得了,瞧瞧你那样儿……”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只得闷声喝酒。过了半响,坤子回来了,刚一到桌前就把烟递给了胖子,胖子接过后,先抽出一根递给了我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上一根,猛地吸了一口,又吐了几口烟圈,而后才感慨似地对我说道,“天真,不管以后怎么样,胖爷我这辈子都认你是好兄弟。”
一时间我也不由得感慨万千,心里更是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看着胖子笑得豪爽,我却越来越感觉心里发堵,闷得慌,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好,隔了好半天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胖子这样的兄弟实在难得,我吴邪这辈子能交到他这样的兄弟,怕是连本带利的都赚了回来。
那闷油瓶呢?
一时间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坤子,恰好他也看向了我,在我们对上眼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继而又是微微一笑。自胖子给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心里的那点儿疑虑就打消了大半,坤子的遭遇也让我莫名对他产生了些好感,‘没有父母,倒斗为生’,就因为这个缘故,我潜意识里总感觉这坤子跟闷油瓶似乎有那么点儿相仿的地方,不过闷油瓶的那张脸可不会像眼前这坤子的一样,能时常挂上笑容。
差不多又过了十来分钟,我们三人才缓步走出了饭店大门,胖子现在已经完全醉成了一滩烂泥,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迷糊里还有些意识,但这腿却老是跟我过不去,总打滑。
这时候,坤子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虽然还醉着,但我还是忍不住大力赞了一下胖子带着坤子来的这一措举,实在是太明智了!
坤子果然不负众望,不仅没醉倒,还能把我跟胖子这两个醉汉给拖走,途中还不带喘气的,这力气恐怕不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儿。虽然很好奇为什么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坤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不过,这时候的我已经快醉得稀里糊涂,根本没有精力去深究这些,只当他天生怪力。
迷迷糊糊里,我隐约感觉自己像是上了车,摇摇晃晃了一阵又似乎下了车,最后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床上,软绵绵的,我这才放下心来,终于忍不住,昏昏沉沉地倒头睡了过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睡梦里我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压住了一样,可奇怪的是,我却觉得特别安稳,这次也再没有一个怪梦来骚扰我,更不用提半夜惊醒。
所以等我一觉醒来时,窗外已经是大亮,我放眼看了看周围,像是旅馆房间的样子,坤子和胖子正睡在另两张床上,看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坤子倒是睡得挺安稳,没怎么闹腾,可胖子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大闹天宫劲头,这被子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那肥硕的身躯横压在床上,手脚乱搭,如果仔细看他嘴角边上的话,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一些水渍,而整个房间里也弥漫着一股发了酵的酒精味儿。
回过神来我才发觉头还在隐隐作痛,揉了一会儿也没起什么作用,我本来想着干脆再躺一会儿,可一想到今天还要跟小花会面,我只得起身,摇晃着去了洗手间,心想用冷水冲冲脸,也好暂时清醒一下头脑,不用这么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很。
突然,我面前的镜子里多出了个人影,我还以为是自己醉酒没醒的彻底,看花了影,可等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坤子正斜倚在我背后的门框上。
“吴老板,早。”坤子脸上挂着可谓标志性的笑容,我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昨晚胖子说的那些事儿,对他的好感也不禁又添了几笔,那样的笑容还能挂在这样一个家门不幸的人脸上,也实在难得。
“早,怎么,是我吵醒你了?”坤子听后微微摇了摇头,朝我笑道,“没有的事儿,其实我一早就醒了,只是头疼得厉害,一直懒着躺在床上没有起身而已。”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又拧起了手中的毛巾,把脸给擦干。
“对了,吴老板,你看看想吃点儿什么吗?说一声一会儿我也好去买来。”
我本想拒绝,宿醉第二天的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胃口,只觉得头疼的很。可一眼又瞧见他那满脸的真诚,还有那笑容,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我无奈只得朝他道,“清淡点儿的就好。”
坤子点了点头就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得一叹,心想之前的疑心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是有些多余的。况且是胖子都拍胸脯保证的人,我又何必再疑什么心,最多以后暗里防备着点儿也就成了。在坤子买早点的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没有忘记还横躺着个胖子需要叫醒。
好家伙,胖子这觉睡的跟猪简直没什么两样,连猪哼哼都那么惟妙惟肖。任凭我怎么喊,他最多也就翻个身,嘟囔着骂了句“别闹”,然后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坤子也回来了,手里还多了几袋东西,朗声道,“吴老板,我买了小米粥和包子!”话音刚落,明明之前还沉睡不醒的胖子,此时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向坤子扑了过去,我再一看,胖子已经抢过了坤子手中的包子。这着实让我看得傻了眼,这货是胖子?会不会是昨晚让饿死鬼给附上了?当然,这些也就是我胡乱瞎想,看来他刚才多半都是在装睡。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骂道,“我靠,死胖子,你他娘的早醒了,刚才是在装睡玩我呢!”
亏我那么费力,结果他倒好,折腾了半天居然是装睡,难怪怎么也叫不醒。
这时胖子已经一口咽下一个包子,嘿嘿笑了两声,才转过身对我说道,“天真,话不能这么说,胖爷我也是自打坤子出门那会儿才清醒过来的,只不过这后来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说这,又抓起了另一个包子。
我顿时无语,心想昨天的那个胖子真是眼前的这个,难不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
最后还是坤子给我留了一份,也不管胖子在一旁怎么个瞎嚷嚷,我尝了尝,别说,味道还真挺不错。
虽然说是早早餐,可现在这时间,早过了该吃午饭的点儿了,我不禁感慨自己这次居然能安稳地睡这么久,难道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
这几年为了保持时刻清醒,我基本是滴酒不沾,也就有时候忍不住烟抽得多了些,其实说白了,也是怕醉了之后弄得稀里糊涂没个清醒,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我突然又想起昨晚隐隐约约里感觉到的那股压迫束缚感,难道真是鬼压床?我回忆了一下,却发现我对昨晚的记忆全都停留在了饭桌上,而其他的全要么是一片混沌,要么干脆就是一片空白。不过到底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事儿,说不准我在这儿瞎琢磨半天,结果还是因为那酒的缘故,所以我想想也就过了。
差不多是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小花才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湖南宁乡,问我具体在什么地儿。
我不禁一愣,我在哪儿?
这我还真不知道,昨晚迷迷糊糊地来了这儿,根本就没注意过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这是家旅馆,至于它是个什么名儿,在什么位置,我从昨晚一直醉宿到现在,当然不可能知道。
这么想着我便转头看向了坤子,问他这旅馆的名字,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只对我说了句,“没注意。”我顿时语塞,心说没看出来你家伙居然还有这毛病,这马虎打的也太过了点儿。
还好,我匆匆找了会儿,发现原来在床头的广告上就印着这家旅馆的名字,至于是什么广告……这里也就不便多说了。
告诉了小花旅馆的名字跟具体位置后,我开始准备着下去,打算接应一下,而胖子和坤子则是继续留在房间里,不过胖子也根本没打算动,吃饱喝足后摆了摆手,倒头继续他的黄粱美梦。
我在旅馆前的马路旁等了差不多有二十来分钟,还顺带在一旁的小商铺那儿买了包烟,等我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小花开着的车,显然他也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在我身旁停了下来。车窗缓缓下滑,我这才看清了里面坐着的小花,不过小花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只是盯着我手中的烟看了半响,挑了挑眉,然后才看向了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只是笑笑,道,“好久不见,小花。”
一时间气氛静默的近乎尴尬,最后小花只是叹了口气,“小邪……”
人已经到齐,离郑狗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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