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医院
那之后，我便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就跟被尽数抽走了似的，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茫，我不禁心想，难不成这次我真的玩完了，这……是到了天堂？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咱们中国人，死了不是应该下阴曹地府去老阎那儿报道才对味儿吗……我正想着，周围却突然变得略微嘈杂起来，由远至近，且时不时地还发出些许细碎的谈论声，一开始那些声音听着很是模糊不清，似乎是好几种声音全部混杂在了一起，又像是在争吵什么，跟鸡飞狗跳似的，令我压根儿就听不出那些声音到底是在嚷些什么，不过约摸半响之后，那些声响渐渐离我越来越近，同时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辨起来。
“医生，你倒是痛快点儿给个准数，说说我兄弟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当这句话再清楚不过地传人我的耳畔时，我当即便是一怔。
什么情况？
听这声音，像是胖子的，语气中还明显夹带着急切与不耐烦的意味儿，不过他所说的那些话，却让我有些不明所以，听他的话里意思，难不成是在说我？我没死成？可我明明就记得，我昏过去时，我们一行人全都还留在古楼的楼檐上，哪来的什么医生？
还是说，我到底昏过去多久？
这时，另一声音突然响起，“病人送来时的情况便已经太过于严重，虽然眼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身体机能尚未恢复完全，昏迷一段时间实属正常……”听内容，说这话的应该就是胖子口中的医生，只不过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隐忍，估计是被胖子给闹腾的不耐烦了。
没等医生把话说完，胖子便打断道，“我呸！还实属正常？换你兄弟昏死个四五天，你再老子给你来句实属正常试试！你他娘的是白皮黑馅儿的不成，到底还有没有医德医风你！”
“先生，这是医院，要争论请你出去，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病人的伤势经这几天的恢复已经转好了大半，按理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清醒，你与其在这儿对我喋喋不休，还不如好好想想，病人是否有什么病史隐疾！”
……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大概可以知道，现下我应该正躺在医院里，而且据胖子刚才所说，我已经昏迷不醒很久了，可我现在明明已经醒了，为什么他们都跟没反应似的，是他们吵得太急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还是另有蹊跷？而且更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我眼前除了一片白茫，其他的，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你他娘的放……”
“胖子！”突然又多出了一个人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愣，满脑子的思绪也因此而中断，听声音应该是小花，他也在这儿？
胖子的话被小花打断，便没再说什么，而小花倒像是叹了口气，紧接着便又听他道，“医生说的没错，是小邪他自己的原因……”
我已经醒了！
我极力地想大声说道，可无论是我的嘴还是手脚，我全都感觉不到，我不禁慌了神，拼了命地想要吼出声，告诉他们我已经醒了。可不管我怎么努力，身体依旧没有任何感觉，似乎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忽然，我感觉自个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猛烈摇晃一样，耳边回荡着的都是胖子的声音，“天真，你他妈不是命大的很吗？你倒是给胖爷我醒醒啊！”而后便是一阵更加剧烈的晃动。
“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再闹下去病人真会没命的！来人啊！快把他拉开！”
“胖子，你快住手！”
很快，四周便乱成了一锅沸水，各种声音复而混杂成了一片，我再一次没法儿听清楚四周的情况，同时，因为刚才那阵剧烈的晃动，原本我眼前的白茫一片，这时却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竟开始一点点儿的变黑变暗，意识更是变得愈发模糊起来，甚至到最后，就连耳边的那些喧闹声也渐渐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感觉自个的意识正逐渐一点一点的重新收拢回来，并且这一次，肢体也逐渐有了微弱的感觉。我试着睁开了眼，看到的却还是一片白茫，不过很快，原本模模糊糊的白茫一片，正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天花板的颜色，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我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很是费劲儿，但还好，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连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动弹不得。
我费劲儿把自己的上半身给慢慢撑了起来，靠着床头半躺着，休息了半响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空无一人，连个邻床的都没有，看起来这是间单人病房，那胖子和小花他俩去了哪儿？
我想下床去看看，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动作，我只好认命地半躺在病床上，一边祈祷胖子他们最好能快点回来，一边又琢磨自个到底是怎么躺进医院的，我明明记得，我昏倒在了楼檐上，旁边还躺着正流血不止的闷油瓶，怎么会一醒过来人就到了这儿？
猛地，我想起来，如果我是被小花和胖子送来的医院，那闷油瓶在哪儿，难不成在另一间病房？
正当我满脑子疑惑闷油瓶在哪儿的时候，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只见胖子和小花一前一后了进来了，看见我之后明显一愣，还是胖子反应快些，有些犹豫甚至带着疑惑地叫了我一声“天真”，连带着话音都有些微微发颤，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冲他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在我点头的同时，胖子几乎是立马就向我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还顺带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背，大声笑道，“胖爷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他娘的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话说至后面时，竟然带了一丝哽咽。
我被胖子拍得有些岔气，一把就推开他，朝他半开玩笑道，“行了，我这才刚醒过来，可不想再被你拍得晕过去。”
胖子笑着说是，又说我刚醒过来，肯定胃饿得难受，便急匆匆地出门说什么给我买点儿吃的回来，省得我一会没准儿又给饿晕过去了。小花一直就在一旁看着我，直到胖子出了门，他才坐到我病床边上，转而从床头桌上拿了个苹果，默默削起皮来。
小花沉默着不说话，我却实在闷不住，眼下我心里就是一团乱麻，想问的东西也多了去了，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正当我想着干脆先说点儿什么，试探一番再做打算时，小花却把已经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而他另一只手正拿着准备丢了的果皮，愣是一点儿没断。我接过苹果，正犹豫不决地想开口问问他闷油瓶在哪儿时，却没想到小花却突然对我道，“你已经昏过去差不多快半个月，一直靠输葡萄糖吊着，来，先吃个苹果垫垫也好受些，润润嗓子。”
“半个月！”我惊讶道，“我昏了这么久？”
小花挑了挑眉，继而对我道，“没错，半个月有余。”我这下算是彻底愣住了，我不过只是被闷油瓶捅了一下腹部，就算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昏迷不醒半个月这么久啊？可看小花的神情，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正当我想再问问小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小花却突然轻笑道，“你放心，开车撞伤你的那个人一星期前就被我的人逮住了，我估计是郑狗的人，眼下正关着，就等着听你吩咐了。”
一时间，我想问的话尽数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口。
“被车撞？”我更加惊讶道，声音都不禁抬高了几分，我明明就是被闷油瓶给一刀捅了，这会儿怎么又无缘无故地变成被车给撞了？
小花一脸奇怪地看着我，约摸半响才道，“你忘了？你被撞得几乎全身粉碎性骨折，差点儿就没能救得过来，还是你那王盟靠了回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胖子，又找了我把你马不停蹄地从杭州转移到了北京，没想到后来医生说你醒不过来，甚至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还好你命够硬……”
小花后来说的什么，我现在已经听不见了，全身粉碎性骨折，从杭州到了北京，昏迷半个月之久，植物人……无论小花说的哪一件事，我都没有任何记忆，甚至是小花所说的我被车给撞了的场面，我也没有一丁点印象，我明明就记得，我是被闷油瓶捅了一刀，他又捅了自己一刀，我们都还在古楼的楼檐上，琉璃瓦，顺流而下的血，成堆成片的白蛇和蚰蜒……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开似的，痛得厉害，压抑低吼了几声，只能用手紧紧压住额头。
“小邪？”小花有些担忧地朝我道，“你怎么了？”
我猛地一抬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闷油瓶的脸。对，只要有闷油瓶在，那这一切都可以解释明白了，想到这儿我立马便抓住了小花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得其他便连忙问道，“小哥在哪儿？”
小花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了半响，而后却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起问这个？”
我急了，大声吼道，“快告诉我小哥在哪儿！”这一下，不止是小花，连我自个都愣住了，我不由得紧抿了抿嘴，压抑着心里的那团躁火，并努力让自己放缓了语气，才对小花缓缓道，“对不起小花，我只是……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儿……你告诉我，小哥……他到底在哪儿？”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于是我这才放开了紧抓住小花的手，可它依旧颤抖的厉害。
小花的神色逐渐凝重，眉宇也微微皱起，对我道，“小邪，张起灵他在长白山……”
“不对！”我几乎是立马就反驳了小花的话道，“小哥他明明就在湖南宁乡！我们一看到的啊小花，还有麒麟石门，成千上万的蚰蜒和白蛇，那栋古楼！还有……还有坤子，不对，是黑眼镜！”
“吴邪！”小花眉宇间皱起了几道沟壑，片刻后才缓缓消去，又似安抚道，“张起灵不在什么湖南宁乡，我们也根本没去过，也没有什么麒麟石门，古楼，你到底想说什么？”
病房里静得可怕。
看小花的神色，我知道他没有骗我，他根本不知道麒麟石门那些事儿……我顿时感觉自个的脑子越来越乱，那些原本清清楚楚的事儿现在反而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一时间，我只能保持沉默。
“哟，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少了胖爷我，天真你整个人都乐呵不起来了！”这时候，偏巧胖子买完东西回来了，不过对于他的玩笑话，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转而径直朝他问道，“胖子，坤子在哪儿？”
我心想，既然坤子就是黑眼镜，那胖子也必然是一早便知道的。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胖子听后却是一愣，疑惑地朝我道，“啥，坤子？什么坤子，一会儿胖爷我还鸭子呢，天真你该不是睡糊涂了，梦里梦出了个坤子？”
?胖子的话，彻底把我打入了谷底，我看了看小花一脸的复杂神色，还有胖子此时的迷惑不解……
不可能。
他们全都不记得了……还是就跟胖子说的一样，我一直在做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