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棺中人(上)
在那棺椁之上,竟然隐隐约约附着个人影,而且透着手电的光可以看出,这人影,竟然是纯净无一丝掺杂的血红色!
“我去,总算是爬上来了,折腾这么久,差点儿没把胖爷我的胳膊给弄废喽。”胖子爬上来后便是好一阵折腾,扫起了不少灰尘,又连带着咳嗽了好几声之后,见没人理会他,一个跨步过来搭上了我的肩膀,略带不满道,“天真,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好歹胖爷我……”
胖子话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任谁瞧见了这么副棺椁,想不心惊肉跳都难,更何况是胖子?眼下不用看他,我也能大概猜到,此时此刻他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不由得苦笑道,“怎么,胖子,说不下去了?”静默了半响,只听见一阵吞咽唾沫的声音,“乖乖……”
“小三爷,你估计这棺椁是个什么材质的?”黑眼镜突然问道,同时把手电光打在了那尊诡异至极的棺椁之上,散发出一阵阵柔和的青光,反衬的那抹血色人影更加刺眼。
这套棺实在特别,我不禁眯了眯眼,心说道。
棺椁,其实就是分为棺材和套棺(套于棺外的大棺),而棺指的是装殓尸体的器具,椁则是指套在棺外的外棺,就是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
而我们通常所说的“棺材”,只是一种统称,但棺椁则是用于彰显死者生前的地位,古时候的寻常老百姓家根本不能使用,否则就会被扣上大不敬或是不合礼数的罪名。
而眼前的这尊棺椁,不仅雕饰奇特,就连所用的材质也是那么独树一帜,这浑若一体的玉棺,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球。
只见胖子又咽了口唾沫,连说话都哆嗦了,“对对,天……天真,你快说说看,这……这他娘的到底是属个什么玉种?”
当然,激动到哆嗦不止的,不止是胖子一个。
我勉强点了点头,强按下心中的万千激动,借着手电所迸发出的亮光,将玉棺来来回回看了个遍,“看质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田红玉。”
“和田玉!”胖子惊叹道,“这么大?”
我摆了摆手,纠正道,“是和田红玉。”
“怎么,多出个红字还能有啥区别不成,难道还当这是红军跟八路的区别吗……他娘的不都是和田玉?”胖子啐了口唾沫星子道,虽然语气里尽透着满不在乎,不过仍是一脸激动难耐。
“这回可真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胖子,”我笑道,“和田红玉,虽然顾名思义,的确是属于和田玉石的一种,不过,跟普通的和田玉石比起来,这和田红玉可是要更加稀缺贵重得多,而且古时候也只在宫廷王室内流传,普通人家就算是富可敌国的,也压根儿见不到。有俗谚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说的就是红色玉石极为珍贵,千金难得。”
看着胖子眼底早已冒起的绿光,我不禁一阵好笑。虽然古时候和田红玉单只在皇城王府内流传,但民间传说中对于红玉的描述也还是不少,譬如“艳若鸡冠,油脂光泽”,以及“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等描述。
甚至早在东汉时期的王逸就已经认为,玉分赤、白、青、黑四色,以赤为上,而到了宋代,张世南所著的《游宦纪闻》中也有类似记载:“玉分五色”,而五色分别是:白如截肪,黄如蒸栗,黑如点漆,红如鸡冠。就算是离如今最近的民国,金石专家赵汝珍所著的《古玩指南》一书中,也称其赤玉为最难得、最珍贵、最罕见,连用三个‘最’字,足以看出其稀有程度。
而眼前的这尊玉棺,如果真是以和田红玉所制的话,那不仅是表明了墓主人的财大气粗,更是证明了墓主人的地位足够显赫,不然又怎么能够使用只有宫廷王室内才有流传的和田红玉?
“和田红玉……”胖子喃喃道,“那按你刚才说的,它岂不是……特别值钱?”胖子话音刚落,黑眼镜便笑出了声,“胖爷,如果真如小三爷所说,这真是和田红玉的话,那可就不止是值不值钱的问题了,”黑眼镜顿了顿,转而看向了我,“那可就是,你这辈子能不能把这笔钱给折腾完的事儿了,小三爷,你说是不是?”
一片寂静。
胖子颤巍着迈向那尊玉棺,似不敢相信的凑了上去,就差没把脸贴上去了,“天……真,真……真有这么值钱?”胖子看向了我,向我确认道,看他的神情,似乎只要我接下来微微一点头,他就能立马带上这尊玉棺,飞上天去。
“不过……”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胖子之前,黑眼镜却抢了先,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至于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和田红玉,怕是连小三爷自己都不能完全确定的吧。”也不管胖子在一旁完全呆愣住的表情,黑眼镜继续道,“小三爷,不知道你可曾听闻过血玉一说?”说着,黑眼镜伸手抚上了玉棺上的那抹血色人影,来回摸索。
闻言我不禁一愣,看着黑眼镜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时间我竟说不出话来。不过,黑眼镜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笑意更深,朝我道,“啧啧,看这神情,小三爷你知道的似乎还挺多啊。”
“得了吧,黑瞎子,什么狗屁红玉血玉的,别他娘的在那儿给胖爷我故弄那啥!什么……虚来着?天真,你说!你说说看这突然钻出个血玉来又是怎么回事?胖爷我这会都快被你们给搅糊涂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但胖子的眼神自刚才起,就再没从那尊玉棺上移开过。
黑眼镜被胖子抢了话后也不恼,笑容依旧,而一旁的小花则是一直盯着玉棺上的那抹血色人影不移,神色不明,闷油瓶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把视线转向了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我不禁叹了口气,继而道,“黑眼镜说的没错,的确有血玉一说……只不过,关于血玉,我了解的也并不算多,只是知道,血玉是指在西藏的雪域高原所出产的一种红色玉石,当地人管这种玉石叫贡觉玛之歌(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居住在当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当中,而红色是歌唱,所以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内行的人俗称它高原血玉,就是因为这种玉石的色彩殷红胜血而得名。只是……历史上有关于这种玉石的记载极其稀少,我没记错的话,在史料中,只有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之中,曾经有过对它的一些简单纪录与介绍。”
我刚说完最后一句话,黑眼镜便轻轻拍了拍手,笑赞道,“小三爷说的没错,古往今来对于血玉的记载的确是少之又少,不过小三爷,既然如此,那你可曾听说过‘人为血玉’?”
刚才我都把话给说的那么明白了,你他娘的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我心说。但面上我还是淡定地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哦?”黑眼镜微微一愣,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儿,“小三爷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毕竟这东西实在难得,能说出刚才那些,已经很不错了。”黑眼镜微微一顿,看向了那抹血色人影,同时把手电的光打了上去,顿时,因着手电折射出的光,整个房间内都呈现出一种暗淡虚无的血红色。
“人为血玉,其实说白了就是指染了人血的玉石,不过,比起高原血玉来,人为血玉更会让人感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恐惧,因为它指的不单单是一种玉,而是指透了血进去的玉石。”黑眼镜顿了顿,轻敲了两下玉棺,继而笑道,“也就是说,不管是翡翠,和田,还是黄玉等诸类玉石,只要是真透了血进去过的,那就是血玉。”
“一般来说,血玉的形成,大都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会被强行塞入人口,如果人刚死,在一口气咽下去的时候把玉塞入的话,玉石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而后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血玉。”
黑眼镜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自个头皮一阵发麻,连带着看玉棺上的那抹血红色,心里也不禁更瘆得慌了几分。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曾经略有耳闻。”小花突然说道,只不过目光依旧集中在那抹血红色上,“不过,这种东西往往会落在骷髅的咽下,可以说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也最难得的一个,按品质定价,少则几千,多则可达数百万。一些为了牟利的伪商,也多会用一种相似于自然的手段来制造血玉。”
说着,小花用手比划了一下,继而道,“将玉强行塞入狗嘴之中,再封其嘴,狗被活活噫死之后,将尸骨埋入地下,几十年之后再掘出,如此便能得到血玉。当然,不管是人血还是狗血,都比较通灵,只能说人血玉更好些,因为狗血玉有怨气凝在此中,对佩戴者并没好处。”
听着黑眼镜和小花在那一唱一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对于这玉棺的真正玉质,我反而更昏了头,其实在我记忆里所孰知的,红玉形成的主要原因无非只有两种:一是玉石由氧化铁等矿物质渗透沁入形成;另一种则是天生的原生玉石,也就是玉石生成过程中天然形成的。
当然,现在市面上的红玉大多都是沁红的料子,虽然颜色要鲜艳的多,但沁色存在外深内浅的现象,“艳若鸡冠”形容的红玉,多为沁色红玉,其外部的确红色很艳丽,不足之处在于沁色的红玉料“透光不足,挡光有余”。
不过,按刚才小花所说的推断,这尊玉棺椁没准儿并非天然,反倒很有可能是拼凑而成的。
“行了行了,啰哩啰嗦地念叨了一大堆,胖爷我看还不如直接开棺来得痛快!来,天真,快给胖爷我搭把手。”说罢,胖子便开始在玉棺四侧仔细摸索起来,还不时回头催促道,“还愣个****蛋啊,他娘的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胖爷这话说的是,小三爷,到底是和田红玉,还是血玉,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说话间,黑眼镜收回了手电光,满屋的血色暗红淡光,也随之消失。“只不过是这血玉阴气重了些,怕是这棺中人……”
“打住!”胖子突然止声道,“黑爷,你想寻刺激,胖爷我还想安安生生地拿明器呢!与其废话这么多,还不如直接开棺来的更实在。”
顿时,鸦雀无声。
“开棺。”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闷油瓶突然开口道,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复而把目光集中在了玉棺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