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棺中人(中)
“开棺。”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闷油瓶突然开口道,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然把目光复而转向了玉棺。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仍是胖子最先反应了过来,并连声道,“听听,听听!连小哥都发话了,你们一个个还不赶紧点儿,胖爷我可等不了!”说完,他便打亮手电开始在玉棺四侧仔细摸索起来,似乎是在寻找缝隙以便于开棺。
分分钟上手。
说起来这玉棺浑若一体,简直就像是用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完全看不出哪儿有缝隙的存在,我不禁疑惑,心想这玉棺真是由拼凑而成的?
不过,胖子刚才说得也没错,既然连闷油瓶都发号施令了,我们还在这儿傻愣着去顾虑什么玉棺的所属玉种,的确有些不是时候。
这么想着,我也跟上了胖子的步伐,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尊玉棺的四侧。
不多时,我便在这玉棺的四侧发现了类似于棺盖的缝隙,不过这条缝隙十分细小,而且隐匿于玉棺上所雕刻的那些青铜式花纹之间,而青铜花纹又是繁复陆离,偏偏这玉棺的四侧还他娘的是雪白一片,反光的厉害,如果不是眯着眼睛贴上去,外加手指尖仔细感受的话,估计我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这条缝。
“天真,瞧见那条缝没?”胖子突然道,“细成这样,胖爷我看怕是连刀片都插不进去啊。”
其实胖子所说的,我也早已注意到了,只不过我并没有胖子所想得那么悲观,凡事无绝对,任凭这棺椁是怎么做成的,哪怕它再怎么精细,百密也终究会有一疏。
想着,我便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刀,对准那条细缝,试着硬戳了两下,结果除了弄出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外,居然愣是一点儿没能把刀锋给戳得进去!这可就奇了,我这把小刀是德产的,刀身极薄,而且刀刃处更是锋利无比,哪怕是一张纸,只要用我这把小刀,也照样能把它从中分成与之前大小完全相同,但厚度更薄的两份儿。
可就算是这样,眼前这条细缝,我的这把小刀却动不了它分毫。
是我这把小刀经久未磨,钝化了,还是这细缝实在太细,甚至更甚于我的刀锋?难道说这造棺者还掌握了纳米技术不成?
开什么国际玩笑!
“怎么样天真,还信不信胖爷我说的了?”胖子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手中的那把小刀,撇嘴笑道,“胖爷我都说了插不进去,你他娘的还偏不信,如何,在那儿折腾半天,你插进去了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老眼睛还瞎了不成?”因为出师不利的缘故,经胖子怎么一说,我也不禁上了些脾气,立马回敬道,“还有胖子,我说你他妈能别张口闭口的都带脏字儿吗,插来插去的,你老怎么不自个上啊?”不过等把话一说完,我自个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小花更是别过了脸,黑眼镜倒是痞笑如常,只是不忘顺带咧开嘴调侃胖子了两句,“哟呵,胖爷,有这功夫,什么时候也给瞎子我来露两手啊,你说中不?”至于闷油瓶,原本就没指望他会有什么反应,而且当务之急,是开棺。
玩笑话终归只是玩笑话,眼下正如胖子所说的那样,那条细缝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可要是硬砸的话,先别说胖子死活不同意,就算是我自己,也下不了这个狠手,这就相当于让你把一块块捆成红板砖的毛爷爷往火坑里扔,除非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否则就是个不认钱的傻子。
我将细缝的发现告诉了小花他们,虽然我们一致认为,这条细缝就是开棺的关键所在,但无奈的是,无论是小花或是黑眼镜,对于那条细缝都毫无办法,其实这也本是在预料之中的事儿,毕竟,要是连刀锋都刺不进去的细缝,其实就跟没有一样。
纯粹就是一逗人玩的装饰。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闷油瓶倒是显得不慌不忙,在玉棺棺盖上来回摸索着,神色略带严肃,我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说难不成这闷油瓶就在一旁干看了半天,也能有法子开棺?
老闷出马,果然是一个顶俩,我心想。
只见闷油瓶在棺盖上来回摸索了一阵,最后二指停留在了那抹血色人影花纹的“咽喉”处,顿了顿,轻敲了几下,发出了几声清脆的轻响,继而便是猛地一按,动作之迅速,弄得我就在一旁看着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然而更加奇怪的是,就在闷油瓶所按着的“咽喉”处,随着他力度的加重,竟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直至降到闷油瓶食指第一指关节处,才停了下来,并随之发出“喀嚓”一记轻响,格外刺耳。
机关居然就在这棺盖之上!
我不由得惊叹不已,要不是闷油瓶,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棺椁之上,竟然会有这么个机关存在。
难不成,这就是开启玉棺的机关?我心中疑道。
不过,闷油瓶的神色并没有随着这声“喀嚓”的响起而放缓,反而有更加凝重的趋势,然而约摸半响之后,除了那声“喀嚓”外,眼前的玉棺再没有別的动静,我不禁疑惑,难道连闷油瓶也出了岔子?
不过,就当我正奇怪的时候,闷油瓶却出人意料的抽出了之前的那把刀,在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迅速的对准自己的手心就是一割。
放血!
我心里突然一紧,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前去把闷油瓶的手给抓过来,而胖子他们微微一愣之后,便很快恢复了过来,就这么看着闷油瓶缓缓把血滴进了那个凹槽之内,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闷油瓶割手放血了,我又何必这么紧张……还是说,是因为这四年的缘故?
血在滴进那不过半截拇指来深的凹槽之后,却不见分毫溢出,反而顺着棺椁上的那些青铜式花纹,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而就在棺椁之上的那抹血色人影,也许是经由闷油瓶放血进去的缘故,反倒显得更加的鲜红鬼魅,不仅如此,就连人影之外的雪白部分,竟然也开始渐渐透露出几丝血色,如同血管一般,散布于玉棺之上,让这本就神秘莫测的玉棺,更显得诡异非常。
“这样可真就算作‘人为血玉’了,”黑眼镜笑道,并转而看向了我,“你说是不是,小三爷?”
不过我并没有应黑眼镜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闷油瓶,此刻他已经停止放血,没有再去理会那仍在淌着些许鲜血的伤口,反而是紧盯着玉棺,看个没完。
莫名的,我竟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无比熟悉,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了些纱布绷带,也不多说话,直接把闷油瓶拉到一旁就开始为他包扎,胖子倒是打趣了两声,不过又被小花给拽了回去,继续研究那尊玉棺。
闷油瓶手上的伤口并不大,但是很深,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在滴血,之前用于驱蛇的酒精还剩下一些,只是这酒精里还泡着那些已经细碎不堪的鸡冠石,我也不敢多用,只是用棉签沾了些干净的,用来清理闷油瓶手心伤口边的那些污血,而后才用纱布包扎。
在此期间,闷油瓶一言不发,只是静默着任由我摆弄,见闷油瓶这样毫无反应,我心中不禁有些气恼,可具体在气恼些什么,就连我自个也说不上来。这么想着,我便故意加重了些包扎的力度,也不知是在报复,还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可闷油瓶到底是闷油瓶,依旧神色不改,淡然的很。
用纱布包扎完毕之后,当我正准备用绷带将其固定的时候,却突然注意到,在闷油瓶的食指指腹处,竟然有一道小小的伤痕!
我不由得心中一惊,但当即就被我自个给硬压了下来,不动声色,继续给闷油瓶缠绷带。闷油瓶食指上的那道伤痕已经结痂,甚至有了脱落的迹象,但单从伤痕大小来看的话,这道伤痕必然不是利器所为,反倒更像是被什么钝器弄破的,而且人为故意的成分居大。
幻境。
我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瞧见的那个幻境,以及幻境里的闷油瓶咬破指腹,将血喂进我嘴里时的那些情景。而眼前的闷油瓶食指指腹上的那道伤痕,正好与幻境中的情景相对应,为什么之前我一直都没注意到过……而那个幻境,又到底是真还是假?
“喀嚓!”
突然响起的声音瞬间穿透过我的耳膜,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转头一看,原来那些“血丝”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布满了整尊玉棺,至使玉棺整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血红色,与之前的雪白色大相径庭,更奇的是,之前那条细到不能再细的细缝,现在却陡然增大,像是被人提升了一般,而且正以人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旁侧移开!
在听到那一声“喀嚓”之后,闷油瓶便起身径直走向了玉棺,也不理会我手中还没缠完的绷带,静静地注视着正在缓缓开启的玉棺。看着闷油瓶面无表情的脸,我不由得再次想起了那个虚实难辨的幻境,还有他食指上的那道小伤痕。
不过,眼下很显然还不是纠结这些烦琐问题的最好时候。
棺椁,内为棺,外为椁,既然眼下外椁已经被打开,那内棺也不会太麻烦。
“啧啧啧,没想到还是金丝楠木啊,”胖子笑道,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内棺,瞧个没完,只差没流口水了,“天真,快过来瞧瞧,看看这金丝楠木是个什么品级的?”
“哟,胖爷,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这金丝楠木品级次了些,你就会摆手不要了?”黑眼镜笑道,继而看向了小花,“花儿爷,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小花淡淡道,“知道你是不是真瞎了?”说着,还伸手摸了会儿内棺棺木。黑眼镜听闻后倒也不恼,反倒笑意更甚。
我看了眼内棺,的确是金丝楠木,便反问胖子道,“你觉得它是属什么品级的?”胖子咂了咂嘴,故作深沉道,“依胖爷我看啊,瞧这些漂亮的金峰纹,中间还夹着些云彩纹和金线纹,啧啧……这金丝楠木多半都是中等以上级别的。”
闻言我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嘛胖子,眼力功夫见长啊。”
“那是当然,你胖爷我这几年可是实打实地得来了老孙的真传,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只见胖子笑的一脸得意,只不过这手却没从棺木上移开过半秒。
胖子刚才说的没错,这金丝楠木内棺的确是属于中上等品级的。
金丝楠的纹理丰富多变,再加上它特有的移步换影(也就是说木分为阴阳两面,不同角度可以看出不同的颜色),其价值更是与纹理成正比,这纹路越是漂亮,越是稀少,其价值也就越高。
一般来说,金丝楠木的纹理至少有三十五种,而这三十五种纹理又大致被分为四个级别,分别是:普通级、中等级、精品级、极品和珍品。
而眼前这尊棺木上分布最多的纹理,是属于中等品级的金峰纹,而胖子刚才所说的“云彩纹”和“金线纹”,则是属于精品纹理,所以胖子先前才会说这金丝楠木是属中上品级的。
可以说,眼力的确不错。
而根据《博物要览》原文第十五卷的《各种异木》所载:“楠木产豫章及湖广云贵诸郡,至高大,有长至数十丈,大至数十围者,锯开甚香。亦有数种,一曰开杨楠;一曰含丝楠,木色黄,灿如金丝最佳……亦可制各种器具,质理细腻可爱,为群木之长。”
这段话里所说的第二种楠木,就是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有股特殊的楠木香气,古书就有记载其百虫不侵,也正是因为金丝楠木有埋在地里可以历经几千年不腐不败的特点,所以,历代皇帝所用的棺木,大都采用金丝楠木所制成。而眼前的这副内棺木,同样是由金丝楠木制成,而且绝非凡品,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躺在这棺中之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
金丝楠木硬如铁,可以历经千年沧桑而不腐坏,不过,也正是因为其坚硬如铁的性质,所以就算是技艺再怎么高超的能工巧匠,也最多只能在椁套上下足心思功夫,对于这万千金贵的内棺,他们反倒是没了辙。
所以,比起椁套,我们很容易便打开了内棺。
“光是棺椁就这么价值连城了,这棺材里面的宝贝他娘的铁定更值钱。”胖子大笑道,还不忘来回抚摸了会儿已经被抬起的内棺盖,一脸陶醉,“舒服,真他娘的舒服!”
“得了吧,胖爷,这儿还有更舒服的,”黑眼镜指着棺内说道,“包你看了之后精神百倍儿爽。”
闻言我不禁疑惑,什么东西竟然是连黑眼镜都能看得上眼的?
先前因为一直想着金丝楠木的事儿,所以在棺盖抬起来之后,这棺材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也没来得及看个明白,听黑眼镜这么一说之后,倒是勾起了我的那丁点儿好奇心,于是便顺着黑眼镜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想看看那里面到底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结果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微微一探,棺内的东西我也刚只看到不过半截有余,我当即便被所看到的东西给惊得怔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我心中猛地惊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因为在内棺之中躺着的,竟然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