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率部队每次驻扎休整,都训练将士们从斜坡上骑马急驰而下跳跃壕沟,并且都穿着重甲练习这些课目。他的儿子岳云曾经练习从斜坡上骑马急驰而下,战马跌倒,岳飞十分生气而鞭打岳云。有一名士兵拿了老百姓的一缕麻用来捆扎喂牲口的草,立即将他斩首示众。士兵夜间宿营,老百姓打开房门愿意让他们进屋休息,没有一个人敢进入房中的。岳飞的部队号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士兵有病,岳飞亲自为他调药;诸将远征,岳飞派自己的妻子慰劳他们的家眷;战死的将领,岳飞为之哭泣并养育他们的孤儿,或者让儿子娶阵亡将领的女儿为妻。凡是有朝廷颁发下的犒赏,平均分配给部下军吏,秋毫不据为私有。
岳飞作战善于以少击众,将要有所行动,把各位统制全部召来参与计划,谋略制定以后再出战,所以只有胜利没有失败。突然与敌军遭遇也镇定自若。因此敌军这样评价岳飞的部队:“摇撼大山容易,撼动岳家军困难。”张俊曾经向岳飞询问用兵的方法,岳飞答道:“仁义、智谋、信用、勇敢、严格,缺一不可。”每当征粮,必定皱着额头说:“东南地区的民力,消耗凋敝到极点了。”荆湖平定后,岳飞招募百姓营田,又开始发动士兵屯田,每年节省了一半漕运之粮。皇帝亲笔书写了曹操、诸葛亮、羊祜三个人的事迹赐给岳飞。岳飞在皇帝书后写上跋语,特地指出曹操是奸贼而鄙视他,这件事尤其为秦桧所恼恨。
张所死后,岳飞念其旧恩,抚养他的儿子张宗本,举奏为官。李宝从楚州来归附,韩世忠留下他,李宝痛哭流涕地说愿意归属到岳飞部下,韩世忠写信来告诉这件事,岳飞复信说:“都是为了国家,何必要分彼此?”韩世忠为此叹服不已。襄阳战役时,皇帝诏令刘光世增援,六郡已经收复,刘光世才率军赶来,岳飞上奏请皇帝先犒赏刘光世的部队。岳飞喜好贤才,礼遇士大夫,遍览经史典籍,歌唱雅诗,投壶为乐,谦虚谨慎地如同一位书生。每次辞官,必然说:“将士们为国效力,我有什么功劳?”然而天性忠愤激烈,议论人与事能坚持公道,不屈服于人,最终因此而蒙受灾祸。
秦桧死后,讨论恢复岳飞原来的官职。万俟卨说金国刚愿意讲和,一旦录用以前的将领,会使天下人疑惑,不可以这样做。到了绍兴末年,金国日益猖獗,太学生程宏图上书朝廷为岳飞申冤,皇帝下诏允许岳飞家属自行选择居住地。起初,秦桧讨厌岳州与岳飞的姓氏相同,把岳州改名为纯州,到此时仍旧称为岳州。中丞汪澈宣抚荆、襄地区,岳飞过去的老部下联合上书向汪澈申诉岳飞的冤屈,哭声如同雷震一般。孝宗下诏恢复岳飞官职,用礼仪改葬,赐给岳飞家属钱100万贯,寻求岳飞的后代全部授予官职。在鄂州建庙,号称忠烈庙。淳熙六年,朝廷为岳飞定谥号为武穆。嘉定四年,追封岳飞为鄂王。
声闻于朝野才显于古今——司马光
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司马光长到7岁,听人讲《左氏春秋》,喜欢这部书,回到家给家人讲《左氏春秋》,就了解了这部书的要旨。此后就手不离书,到了不知饥渴寒暑的地步。很多孩童在庭院戏耍,一个孩子登到瓦缸上,脚一滑掉入水中,别的孩子都丢下这孩子跑掉了,而司马光拿石头把瓦缸敲破,水流了出来,那个孩子因此得救。此后京城、洛阳之间把此事画成图。仁宗宝元初年,得中进士甲科。刚刚成年,生性不喜欢华丽奢侈,在闻喜宴上只有他不戴花,同科进士对他说:“君主赐予不可违迕。”就戴一枝花。
授为奉礼郎,当时司马池在杭州,司马光请求签判苏州判官事以便侍奉父亲,朝廷允许他的请求。父母去世,司马光守丧多年,哀伤得形容枯槁。服丧期满,签书武成军判官事,又改大理评事,补国子直讲。经枢密副使庞藉举荐任馆阁校勘,同知礼仪院。
宦官麦允言死,给仪仗队。司马光说:“用繁缨装饰马匹以朝见,孔子尚还以为不可。麦允言是亲幸之臣,没有大的勋劳,却赠三公官,给一品官的仪仗队,以此看繁缨,不又太大了。”赐夏竦谥号为文正,司马光说:“这谥给最有美德的人,夏竦什么人,可以配得这谥号?”改为文庄。司马光加官集贤校理。
司马光由于随庞藉的征辟,通判并州。麟州屈野河西良田很多,西夏人渐渐蚕食这些土地,成为河东祸患。庞藉命令司马光按察此事,司马光建议:“修筑两座城堡用来制约夏人,招募百姓来耕种这些土地,耕种的多收买粮食就价钱低,也可以逐渐缓解河东高价买粮远途运输的忧虑。”庞藉听从司马光的计策;然而麟州将官郭恩勇敢狂傲,率兵夜里渡过屈野河,不提防,军队陷没于西夏,庞藉由此获罪而离任。司马光三次上书罪责归于自己,得不到答复。
改任直秘阁、开封府推官。交阯国贡献异兽,说这是麟,司马光说:“此麟的真伪不可知,既使它是真的,不是自己来的不足以表示祥瑞,希望归还交阯所献的麟。”又奏上赋以讽此事。修起居注,判礼部。有关部门上奏太阳当有食,按旧例日食不满食,或京师看不到日食,都要祝贺。司马光说:“四方见日食,京师不见,这是人君被阴邪所遮蔽;天下都知道而唯独朝廷不知道,这样为灾难才更厉害,不应当祝贺。”朝廷从其意见。
同知谏院。苏辙应对制策中肯鲠直,考官胡宿要黜退苏辙,司马光说:“苏辙有爱君主忧国家的心意,不应当黜退。”朝廷下诏苏辙安置在末级。
仁宗开始有病,皇嗣未立,天下人担心但谁也不敢说此事。谏官范镇首先发出立嗣的议论,司马光在并州听说后继而言立嗣事,并且写信给范镇劝他拼命力争此事。至此,又当面说:“臣以前通判并州,所呈上的三份奏章,希望陛下果断地施行。”仁宗沉思良久,说:“能不想选宗室为后嗣的吗?此是忠臣的话,但是常人不敢触及此事啊。”司马光说:“臣言及此事,自知必死,没想到陛下开始采纳。”仁宗说:“这有什么害处,古今都有这样的事。”司马光退朝没有听到诏命,又上疏说:“臣以前进言,意思是说立即施行,现在寂然无声,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一定是有小人说陛下年富力强,为什么急于做不吉祥的事。小人没有远虑,不过想在仓猝之际,推立他们交厚亲善的人啊。‘定策国老’、‘门生天子’的祸患,能说得尽吗?”仁宗感动,说:“送到中书省。”司马光见韩琦等人说:“诸公不于现在作出定议,日后禁中在夜半之时递出片纸,上写以某人为皇嗣,那么天下没有谁敢违抗。”韩琦等人拱手说:“哪敢不尽力。”不久,朝廷诏令英宗判宗正,英宗推辞不就任,于是立为皇子,又借口有病不入宫。司马光说:“皇子推辞不能计量的财富,已至一月,他的贤德远胜常人了。然而父亲召唤不应诺,君有命征召而不侍驾,希望用臣子的大义要求皇子,应当必定入宫。”英宗接受诏命。
兖国公主嫁给李玮,不相谐和,朝廷诏令李玮出任卫州,他的母亲杨氏归他的哥哥李璋奉养,公主入禁中居住。司马光说:“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所以让李玮尚娶公主。现在却令母子分离,家道流落,难道没有恩泽的感情吗?李玮已经受黜,公主怎能没有罪过?”仁宗顿悟,降公主为沂国公主,待李氏的恩泽不减。
升司马光知制诰,坚决推辞,改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当时朝政特别随便宽容,办具体事务的小官吏吵闹就能驱逐御史中丞,引御辇的官悖逆怠慢能黜退宰相,卫士凶恶违逆而不能将其全部治罪,军卒辱骂三司使而认为不触犯尊卑等级。司马光说这都是衰落的加剧,必须纠正。
充媛董氏死,赠为淑妃,停止视朝都穿上应穿的丧服,百官都表慰问,定下谥号,举行册封礼,安葬给仪仗队。司马光说:“董氏的品秩原本低微,病重才拜充媛。古代妇人无谥,近代典制只有皇后有谥号。仪仗队本来是用来奖赏军功的,未曾给过妇人。唐平阳公主有兴兵辅佐高祖定天下的功劳,才得到给仪仗队的奖赏。到韦庶人时开始让妃子公主在安葬之日都给鼓吹,这不是好的法制,不足以效法。”当时有关部门制定后宫封赠法,皇后和妃子都赠三代,司马光议论说:“妃子不应当与皇后相同,袁盎撤掉慎夫人的坐席,正是为了这个。天圣陛下亲自举行郊祀,太妃只赠两代,而何况妃子呢?”
英宗即位,有病,慈圣光献后和他一起听政。司马光上疏说:“以前章献明肃皇后有保佑先帝的功劳,不过因为亲用外戚,就在海内受到毁谤。目前摄政之际,大臣忠厚的像王曾,清纯的像张知白,刚正的像鲁宗道,正直的像薛奎,应当信用他们;卑鄙的像马季良,谗谄的像罗崇勋,应当疏远他们,这样天下宾服。”
英宗病愈,司马光估计一定有追崇亲生父母的事,就上奏说:“汉宣帝为孝昭帝之后嗣,最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帝上继承汉元帝,也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令,这是万世之法。”后朝廷诏令内外两制合起来商议濮王的典法礼仪,学士王珪等人相互对视,没有谁敢先发表意见,司马光奋笔写道:“为人后即为人之子,不能顾恋自己的亲生父母。王应当按照服一年丧的亲属中的长辈的旧例,称为皇伯,授高官封大国,给最高的尊荣。”拟议完成,王珪就命令吏以司马光的手稿为文书。此奏议已呈上与大臣的意见不同,御史六人力争此议,都被斥贬。司马光请求留下他们,不同意,于是请求和他们一起被贬。
当初,西夏派遣使者来祭仁宗,延州指使高宜引导倍伴,对西夏使者傲慢,侮辱西夏国主,使者将这些诉于朝廷。司马光和吕诲请求给高宜加罪,朝廷不同意。次年,西夏人进犯边境,杀掠官吏士民。赵滋为雄州守,只以勇猛强悍治理边地,司马光论证这样做不行。至此,契丹的百姓在界河捕鱼,在白沟以南伐柳条,朝廷认为雄州知州李中佑是没才干的人,想取代他。司马光说:“国家在戎夷依附归顺的时候,喜欢与他计较小事,到他们桀骜不驯时,又对他们姑息。最近西边的祸患发生于高宜,北方的祸患起源于赵滋。当时正以此二人为贤能,所以边防之臣都以制造事端为能事,这样的发展趋势不能让它再滋长了。应当敕令边地官吏,因疆界小事就用刀箭相加的人,判罪。”
仁宗死后的赐予价值百余万,司马光率领同僚三上表章,说:“国家忧患,内外窘迫匮乏,不能只用乾兴旧例,如果遗赐不能辞谢,应当允许侍从向上进献金钱佐助先帝陵墓。”朝廷不准。司马光就把所得到的珠作为谏院的公使钱,把金送给舅舅,因义不把珠金收藏于家中。慈圣光献太后还政于英宗,有关部门建立规格,凡是太后有所取用,应当详审情况,重新上奏,才予以供给。司马光说:“应当移置所属使立即供给之后,就全数报告给太后,以防造假不实。”
曾佾无功升迁为相,枢密院、中书门下二府都升官。司马光说:“陛下想以此抚慰母亲的心意,然而升迁没有理由,这样宿卫将帅、内侍小臣,都有觊觎之心。”接着升都知任守忠等人的官职,司马光又争此事,因此事论说:“任守忠是大恶人,陛下成为皇子,不是任守忠的意思,他阻止破坏大事,离间多端,幸亏先帝不听;到陛下即位,他又反复虚构事实,制造矛盾,是国家的大贼,请求将他斩杀于市井,以报谢天下。”贬降任守忠为节度副使,在蕲州安置,大快人心。
朝廷下诏招陕西义勇20万人刺上印记,百姓情绪惊恐,而此军纪律松弛不能用。司马光高声说这样做不对,拿着奏章告诉韩琦。韩琦说:“兵即贵在先声夺人,李谅祚正桀骜不驯,让他突然听到我们增兵20万,难道不震惊恐惧?”司马光说:“兵贵在先声夺人,因为没有事实,只可欺骗敌方于一天之间啊。现在我们虽然增兵,实际上不能用,不过10天,对方将了解其中的详情,还有什么恐惧的?”韩琦说:“你只看到庆历年间发兵刺字为保捷军,忧虑现在又一次这样做,朝廷已下勅榜和百姓相约,永远不充军戍边。”司马光说:“朝廷曾经失信,百姓不敢以此为是,既便光也不能不疑。”韩琦说:“我在此,你不必忧虑。”司马光说:“公长在此地,可以;日后别人当权,因有公现成的军队,用他们运粮戍边,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韩琦默然,而竟然不阻止。不出十年,情况都像司马光所顾虑的那样。
王广渊升任直集贤院,司马光论说此人奸邪不能亲近:“从前汉景帝重用卫绾,周世宗鄙视张美。王广渊在仁宗之朝,私自与陛下结好,难道是忠臣吗?应当贬黜他用以激励天下。”升司马光为龙图阁直学士。
神宗即位,提升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极力推辞。神宗说:“古代的君子,有的有学识而不善文辞,有的善文辞而没有学识,惟有董仲舒、扬雄二者兼能。爱卿有文采、学问,为什么推辞呢?”司马光回答说:“臣不能作四六句的骈体文。”神宗说:“像两汉的诏令就可以;况且爱卿考进士能取得高第,而说不能作四六文,为什么呢?”竟然不能推辞。
御史中丞王陶因论宰相不押班而被罢免,司马光代替他,司马光说:“王陶因论宰相而罢免,那么中丞不能再做。臣希望等到已经押班然后就职。”朝廷准许。于是上疏论述修养心性的三要点:仁爱,圣明,勇武;治国的三要点:授人官职,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他的论说非常完备。而且说:“臣能事奉三朝,用这六言进献,平生尽力学习所得,都在这里了。”御药院的内臣,国朝常用供奉官以下官,升至内殿崇班就出内宫;近年暗地里计算官资,不是祖宗本意。因此论说高居简奸邪,请求把他流放到远方。奏章五次呈上,神宗因为黜出高居简,将寄资的官全部罢免。不久又留二人,司马光又力争罢黜此二人。张方平参知政事,司马光议论他不符合众望,神宗不听从这议论。还司马光翰林学士兼待读学士。
司马光时常忧虑史书繁复,不能全部阅览,于是撰《通志》八卷献上。英宗喜欢这部书,命令在秘阁设史局,对此书进行续撰。至此,神宗为此书命名为《资治通鉴》,亲自作《序》授与司马光,使他每日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