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几乎所有的史书都断言,童氏如她自己所说是真正的妃子。既然童妃是真正的妃子,那么,这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人们对于弘光皇帝来历的怀疑了,从而引发了南明王朝最严重的一场信任危机。
人们不禁要问,弘光皇帝为什么那么坚决地拒绝承认童妃的身份呢?是不是他有难言之隐?或是怕她看出什么破绽?南明王朝,从官到民,从朝到野,不少人心里都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人们把当初迎立福王时的种种蹊跷联系起来了。据当时最广泛的说法,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急于拥立新君,曾与幕僚密谋,拥立藩王,抢得头功,这样以后朝廷的事情才可以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挟其私心,马士英便派其私人顾问杨文聪,“持空头笺,命其不问何王,遇先至者,即填写迎之。文聪至淮上,有破舟河下,中不数人,或曰:福王也”。就这样,福王被马士英接在营中,能证明福王身份的,也仅仅是一个王侯的印玺。
人们普遍推测,其实真正的福王已经死了。因为福王从许州出奔之后,有好几个月时间,他的履历行状记载不详。自然也不排除有不逞之徒,杀死福王夺得印玺,从而冒名顶替福王,承继大统。因为皇位这个东西,金光灿灿,十分诱人。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豪杰枭雄,拼却了性命都不可得,而仅凭一个王侯的印玺,就可轻而易举唾手得到,天下没有比这种风险更值得一冒,更有价值的了。这样一个冒名顶替者,自然难以逃过曾经是他亲密爱人的妻子的法眼。
当时的东林复社党人鼓动最力,他们得知童妃下狱后,如获至宝,大造舆论。他们质疑弘光皇帝的合法性,闹得朝野一片喧哗。在他们看来,福藩继统,就等于承认自万历以来,他们在残酷的党争中是最后的失败者。东林复社党人自然不承认这种失败,正像童妃案给阉党一派提供机会一样,也给东林复社党人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抓住童妃事件大做文章,必欲推倒福藩另立新君才肯罢休。弘光朝廷越描越黑,朝野上下,都认为童妃是真的。这事一直折腾到南明小朝廷覆亡,才算罢休。
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邹太后不出来证明一下真伪呢?在此引用二则古人的记述,就非常能说明问题了。一则是黄宗羲的记载:“甲申七月壬辰,皇太后至自民间。弘光趋迎,屏人密语者久之,遂为母子”。与此大同小异的,是林时对在《南都三大疑案》的记载:“(弘光)登极后,太后亦自河北至。帝不出迎,群臣奉凤舆至内殿下舆,帝掖后至殿隅,密语移时,群臣拱立以俟,秘弗闻。半晌始下拜恸哭,人皆疑揣。乔大理圣任先生在班行目击者,曾面语余。或云:帝实非真世子,福藩有一审理貌类,因冒认。语时戒勿,同享富贵。”
有以上史料可知,太后明知是假,但为了富贵和性命,只得保守秘密。那么人们又要问了,为什么不如法炮制,反正真正的福王已经死了,完全可以做童妃的工作,也让她守口如瓶,不去戳破,从而拥有皇后之名,岂不两便?这你就不清楚后宫斗争的血腥了。况且弘光是一个苟且偷安、追求享乐的人,而后宫佳丽历来善妒,认下童妃,就等于自己成了童妃手中的人质,还能为所欲为?而最干净彻底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童妃,如此方可永绝后患。
总之,童妃事件给南京政权带来了重大的信任危机。
一方面东林党人言之凿凿,断定弘光帝是一个异姓子弟的冒牌货。而马士英等“奸雄”为了攫取定策之功,放着潞王朱常 这样的正宗“贤王”不立,却拉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拥上皇帝宝座,居心叵测,是古来大奸。弘光皇帝和马士英一派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展开反击。于是,朝中党争前所未有的激烈起来。风雨飘摇的小朝廷就在这种内耗中,亡国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