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人生的五个问题:莫洛亚生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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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命的意义(3)

罪的无可救药的眼界:在认出善与恶之时他便认为看到了与上帝同等的地位。受贬丝毫不能使他的本质更糟:他将以他的肚子丈量道路的长度。

恶是人的意识在某些特定的过渡状态的散发。它的表象并非感性世界,而是感性世界的恶在我们的眼里构成为感性世界。

自原罪以来,我们认识善与恶的能力基本上是一样的,尽管如此,我们却偏偏在这里寻找我们特殊的长处。但在这种认识的彼岸才开始出现真正的不同。这种相反的表象产生于下述原因:没有人仅仅获得这种认识便满足了,而一定要努力将这种认识付诸实施。但他没有获得这方面的力量,所以他必须摧毁自己,即使要冒风险;摧毁自己后甚至可能会得不到那必要的力量,但对他来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做此最后的尝试(这也是吃认识禁果这一行动所包含的死亡威胁之真谛;也许这也是自然死亡的本来意义)。面临这种尝试时他畏惧了(“原罪”这一概念可追溯到这种恐惧);他宁可退还对善与恶的认识,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倒退,而只能搅浑。为此目的产生了种种动机,整个世界为它们所充斥,甚至整个可见的世界也许亦只不过是想要安宁片刻的人们的一种动机而已)。这是一种伪造认识之事实的尝试,是将认识搞成目的的尝试。

在所有的烟下面是火,而双脚烧着了的那个人是不会由于他到处看见的只有烟而幸免。

——卡夫卡《误入世界》

面对死亡的态度

死亡在我们面前,就像挂在教室墙壁上一幅描写亚历山大战役的画。这一生都要通过我们的行动来使之变暗或干脆磨灭它。

自杀者是这么一个囚徒。他在监狱院子里看到人们竖起一个绞刑架,他错误地以为那是为他而竖的,于是他在夜里闯出牢房,走了下去,把自己吊死了。

认识我们是有的。谁若特别努力地想要获得它,那就会引起怀疑,他是在致力于反对它。

在踏入最神圣的地方之前,你必须把鞋脱掉,可是不仅是鞋,而是一切,旅行服装和行李,然后是裸体和裸体下的一切,以及掩藏在这一切之下的一切,然后是核心的核心,然后是剩下的和残余,最后便是不灭之火的光。只有这火本身才被最神圣的所吸取,它也让它吸取,两者对之都无法抗拒。

不是自我抖落,而是自我消耗。对于原罪有三种惩罚可能:最轻的是事实上那种,即逐出天堂,第二种是:

摧毁天堂,第三种(这应该说是最严厉的一种)是:封锁永恒生命的道路,而保留其他一切。

——卡夫卡《信仰的疯狂力量》

受难是积极因素

此生的快乐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我们向更高生活境界上升前的恐惧;此生的痛苦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那种恐惧引起我们的自我折磨。

长时间躺着,睡不着,斗争意识产生。在一个谎言的世界上,谎言不会被其对立面赶出这个世界,而只有通过一个真理的世界才会被赶走。受难是这个世界的积极因素,是的,它是这个世界和积极因素之间的唯一联系。受难只在这里是受难。这并不是说,在这儿受难的人在其他地方地位会提高,而是说,在这个世界叫做受难的,在另一个世界情况不变,只是没有了它的对立面:快乐。

——卡夫卡《受难是这个世界的积极因素》

自由意志三点式

你可以避开这世界的苦难,你完全有这么做的自由,这也符合你的天性,但也许正是这种回避是你可以避免的唯一的苦难。

你的意志是自由的,这就是说:当它想要穿越沙漠时,它是自由的,因为它可以选择穿越的道路,所以它是自由的,由于它可以选择走路的方式,所以它是自由的,可是它也是不自由的,因为你必须穿越这片沙漠,不自由,因为无论哪条路,由于其谜一般的特点,必然令你触及这片沙漠的每一寸土地。

一个人有自由的意志,这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他是自由的,因为他想要这个生命,现在他当然无法走回头路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想要这个生命时的那个人了,他所能做的只是继续执行他现在生活在其中的当初的意志。

第二,他是自由的,这体现在他能够选择这一生命的行走方式和道路。第三,他是自由的,这体现在他还将成为从前的那一个人,怀有这么个意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走完这一生,通过这个方式最终回归自己,而这是通过一条虽然可以选择,但又是那么迷宫般的道路实现的,走在这条道路上,这个生命的任何角落都将被他踏遍。

这就是自由意志的三点式,但它也同时是一点式,而且从根本说是极端的一点式,以致没有任何余地留给某一种意志,无论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的意志。

——卡夫卡《自由意志三点式》

死亡的残忍之处

在一个人死后,即使在人世间,从死者的角度出发,在一段时间里也会出现一种特殊的、舒适的寂静,那种人间的狂热静止了,看不到死亡的继续,一种误会似乎消除了,就连活着的也得以喘息,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死人的那间房子的窗子都打开的原因了——直到这一切被证实是假象,痛苦和心酸重新开始。

死亡的残忍之处在于,它带来了终结时真正的痛苦,但未带来终结。死亡的最残忍之处是,一种表面的终结引起一种真正的痛苦。在死者床前的哭泣实际上是在哭泣这里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们一如既往地不得不甘心于接受这种死亡,一如既往地把这游戏玩下去。阳光灿烂的早晨。

人类的发展——死亡力量的增长。我们的拯救是死亡,但不是这个死亡。

——卡夫卡《前世的证明》

难道您要向上帝抗议

上帝、生活、真理——这些只是同一件事实的不同名字。我们时刻在体验它,我们给予它们不同名字,企图用不同的思想结构加以探讨的事实在我们的血管、神经和感官里流动。它存在于我们自己的身上。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无法获得它的全貌。我们真正能理解的是神秘,是黑暗。上帝寓于神秘之中,黑暗之中。而这很好,因为没有这种起保护作用的黑暗,我们就会克服上帝。那样做是符合人的本性的。儿子废黜父亲,因此,上帝必须隐藏在黑暗中。因为人无法突入上帝,他就攻击包围着神圣的黑暗。他把大火扔进寒冷的黑夜,但黑夜像橡皮那样富有弹性。它后退,但它继续延续下去。消逝的只是人类精神的黑暗——水滴的光和影。

这是您的责任。您还年轻。不相信明天的青年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人要生活,就一定要有信仰。

相信一切事物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生活作为整体将永远延续下去,相信最近的东西和最远的东西。

我们是秩序与和平的破坏者。这是我们的原罪。我们罪身于自然之上,我们不仅要作为族类死亡和复归,我们每人都要作为单个的人,尽可能长久地保持欢愉的生活。这反而使我们失去对生活的一种反抗。

我们企图把我们自己有限的小世界置于无限的大世界之上。这样,我们就干扰了事情的正常循环。这是我们的原罪。宇宙和地球的一切现象都像天体那样绕着圆圈运动,永远地周而复始。只有人,具体的人,这种生物从出生到死亡永远地周而复始。对人来说,不存在个人的复归。他只感觉到沉降。这样,他就与宇宙秩序相交错。这是原罪。

难道您要向上帝抗议?否定原罪,就是否定上帝,否定人。也许只有死亡才给人以自由。这一点谁知道?

——卡夫卡《上帝、生活、真理》

活着就是永恒

死不是生活里的一件事情:人是没有经历过死的。如果我们不把永恒性理解为时间的无限延续,而是理解为无时间性,那么此刻活着的人,也就永恒地活着。人生之为无穷,正如视域之为无限。

不仅人的灵魂在时间上的不灭,或者说它在死后的永存,是没有保证的;而且在任何情形下,这个假定都达不到人们所不断追求的目的。难道由于我的永生就能把一些谜解开吗?这种永恒的人生难道不像我们此刻的人生一样是一个谜吗?时空之中的人生之谜的解答,在于时空之外。

(所要解答的肯定不是自然科学的问题。)

——维特根斯坦《此刻活着,也就永恒》

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假定某人说:“你相信什么,维特根斯坦?你是个怀疑论者吗?你知道你是否会逃离死亡吗?”我实际上会说(这是个事实):“我不能说。我不知道。”因为我并不清楚当我说“我不是不再存在”等时我究竟是在说什么。

唯灵论做出了一种联系。唯灵论者说“幽灵”等。虽然他给我一张我并不喜欢的图像,但我仍然有了清楚的看法。我知道很多有关的东西,一些人把这个词与某种特殊的证实联系起来。我知道某些人并不是这样——例如信教的人——他们并没有提到证实,但有完全不同的观念。

一位伟大的作家说过,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给他一个任务,他突然感到没有什么东西(即使是死亡)可以摆脱(完成这个任务)的责任。这样做是他的责任,即使死亡也无法阻止他履行自己的责任。他说,这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灵魂的不朽——因为如果这依然存在的话(责任不会死亡),这种观念是由我们所谓的证明得到的。

——维特根斯坦《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品读感悟

莫洛亚关于生命的思考

如果有人问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你会哑口无言,无言还是不想言,这是两个不同的方面,但对于人生的幸福方面而言,无言比有言更有优势,无言者之所以无言是对这一提问感到惊愕,他们根本没有思考过关于生命的种种问题,对不想言者而言他们是幸福快乐,他们无忧无虑、面容秀美、肤若凝脂、身材傲人、双腿修长,思考者面对这个问题,先是一惊继而一笑,再而笑得更加深不可测,关于生命何去何从的问题,他们有过思索,一开始欣欣然,但是往往无果而终,大多数人会发现这个问题之无聊之深奥远不如思考吃饭问题来得实惠和有效,但是在潜意识里,我们都对自己的生命有一定的定位,行动派目光短浅、切合实际、幸福平和;思索者目光长远、但却负重前行、行动迟缓、人生索然无味。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呢?如果你对生命之思索符合马克思唯物主义价值观的话,应该选者后者,如果你的一生困苦不堪,反而谈论什么人生意义,那人生便没有了意义。如果你的人生轻松自然,事情大多如你所愿,你不必去谈,人生自然便有了意义,这就是生命意义之矛盾所在,你要就没有,你不要反而有。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思索,在于行动于每天的生活之中,在于只顾今天的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才会蓦然发现原来我比别人幸福,因为我一直在生活里。这便是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还在于对自己的生命不离不弃的自豪感,不去羡慕他人的命运,不去抱怨命运的不公,不在命运面前蜷缩不前,不在命运之中肆目张望。假如我们对一切言行充耳不闻,而只专注地观察别人的行为,就会惊叹发现:任何人都有自己“生命的意义”。

人们的所有观点、态度、行为、表情、礼貌、抱负、习惯及个性等都与这一意义吻合无疑,任何人的举动都表明似乎他对生命的某种阐释深信不疑,他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他对全世界以及自身的看法。这是他的断言:“我就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这便是他赋予自己的意义和赋予生命的意义。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生命的意义不可胜数,并且如我们所说,每种意义都可能有其不实之处。既然无人知晓生命的绝对意义,任何能为人所用的意义就不是完全错误的。所有意义都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然而我们也知道:有些意义很有效,有些却较糟糕,有些错小些,有些却错得大。我们还能发现什么为较好的阐释所共同具备的,什么为那些稍欠人意的阐释所缺少。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真理的一个公共尺度,一个公共的意义。该意义能帮助我们解释与人有关的现实社会。在此,我们必须牢牢记住:“真”是针对人类而言的,针对人类的计划和意图而言。除此之外,别无真理。即使别有真理,也与我们无关。我们既无法知道这些真理,而这些真理也毫无意义。

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与合作,这从另一点也可得到证实。回顾一下我们现在从祖先那儿得到的遗产,我们都看到些什么呢?我们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他们给人类生活所做的贡献。我们看到耕种过的土壤,我们看到公路和建筑物,在传统和哲学里,在科学和艺术中,在处理人类处境的技巧里,我们看到了他们生活经历的果实,正是从这些为人类幸福做出贡献的人那里,我们得到了这些遗产。

其他的人怎样了呢?那些从不与人合作的人,那些对生命另赋他意的人,那些只会追问“生命给了我什么”的人,他们又怎样了呢?他们的生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们不仅已经死去,他们的生命也劳而无功。就连地球都似乎在对他们说:“我们不需要你们,你们根本不配拥有生命,你们的目标和奋斗,你们的价值观,你们的灵魂和心灵,统统没有未来可言。滚开吧!你们不受欢迎!死去吧!消失吧!”对于那些对生命另赋他意的人,我们最后的断语是:

“你一无是处,没有人需要你,滚一边去!”当然,当今社会存在许多不尽完美之处。我们一旦发现弊端,就必须改正它。但是这种改变必须以为人类谋取更多的福利为前提。

所有真正“生命意义”的标志在于:它们都是共同的意义——是他人能够分享的意义,也是他人能够接受的意义。一个解决生活问题的有效方法必然也会为他人所效仿,因为从中我们能看出用成功的办法来解决共同的问题。即使天才,也只能用具有卓著有效性来定义:只有当别人认为某个人的生命对于自己极为重要时,我们才称其为天才。这样的生命体现的意义必然是:生命的意义是给团体做出贡献。在此我们指的不是所宣称的动机,因为我们不管此类宣称,而只关注真正的成就。成功地解决生活中种种问题的人,他的行为举止似乎已经使他完全自发地认识到这一点:生命的基本意义在于对他人的兴趣以及与他人合作。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为其同类的利益所指导,而他克服困难所用的方法也不会损害他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