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Kiss、抽烟、化妆——“悠闲”的公立高中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半醒来，冷牛奶往一些cereal（谷物）里一冲，捞几口后我就跑出家门去等车。6∶45，Merman的巴士准时到。清晨的巴士里充满着安宁，车上的美国小孩都还没脱离睡意。很多男孩子耳朵上都带着圆圆的耳机，听着Hip Hop。很多白天里穿着很单薄的女孩子，一大早因为有点凉，会拿一件套头的长袖运动衫，把肩膀和上身穿上，头不套进去。我发觉这是一种在美国常见的穿着风格。还有一种风格挺有意思，就是在美国女生中很流行的上衣袖口跟我们中国古代女性的水袖口很相似。
我注视着车窗外。天蓝得很明亮，树绿得也很明亮。不知道为什么，美国的自然景物看上去色彩的解析度都很高。阳光将一个个金黄色、天蓝色、咖啡色、暗灰色的小房子照亮了，房子前的绿草地一块接一块。为了挨家挨户地接学生，校车大巴有时还得拐进林荫小道。车窗掠过树梢枝头，小松鼠在树干上轻快地互相追逐。我的座位旁边一般都没人会主动过来坐，便一个人享受两个座位，享受车外的一切。有时候早上坐校车的时间也是我晚上睡眠的延续，因为6：45发车，7：20才到达。在巴士上也不好意思抱着本美国那种特大特沉的课本看，这样会引来不少异样的眼光。7：15的时候我所乘的巴士都会与其他从四面八方驶来的巴士在学校大门排成一个车队，按照次序将学生送到门口。
走进学校的走廊，经常需要注意脚下不要踩到坐在过道地上的人。很多美国高中的学生如果来得早，就挺随便地在自己柜橱前对着走道坐下来。有的在独自埋头赶作业，或者就一伙好朋友坐一块聊天，话题天南地北，从学校的体育比赛，昨晚的电视秀，课堂上的趣事，到昨晚去哪里和哪些人玩。女孩子尤其喜欢把去哪玩的照片给同伴看。时不时还会看见一个女孩子手上攒着几个色彩鲜艳的轻气球，气球上的“Happy Birthday”正向行人宣传着自己的生日。早晨也不缺哗众取宠的橄榄球运动员。他们在走道上大声地开着不正经的玩笑，做滑稽表演，或者拿着橄榄球扔来扔去。走廊上也经常会遇到刚到学校的老师，他们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一只手拿着车钥匙和一杯刚顺路买来的咖啡。许多美国人喜欢一大早起来洗个澡，因此早上能感觉他们身上冒着水汽。
我走到愠倦女士的生物课教室前时一般还没开门，但门口前的走道已经坐了些同班的同学。我经常见到有左撇子Shown，自己低头画着各种各样的幽默卡通，生物课也在他的取材范围之内。Tea，一个理着马桶盖发型、戴着圆圆眼镜、样子忠厚的越南裔同学，和Tea在一起块头显得相当大的Daniel。
“May I sit next to you guys？（我能在你旁边坐下吗？）”我问他们，他们说当然可以。坐下来就听他们聊他们看的摇滚演出，昨晚纽约Yankee和波士顿Red Sox的对抗赛（注：大多数美国人要看棒球就一定会关注这两支队，在美国人中间你应该要对这两支队有所了解，即使你不知道也要假装知道。如遇到美国朋友在讨论这两支队，你可不能觉得没意思就走开。比如可以有所表示，你住在靠近纽约州就可以说：“Right.Yankee is awesome！（对。洋基队很酷的！）”如果你地理位置靠近波士顿你可以说：“Yankee sucks！Red Sox's going to win the World Series Title again this year.（洋基队逊极了！红袜队今年绝对又会赢得总冠军。）”然后会有人扬起手臂要和你“High Five”一声击掌。有所表示以后你就可以在旁边听他们讲。实在觉得听着乏味，你再借口离开。
一般小外和你在一起都会觉得无话可聊。也许他们刚和你见面时会问一个对中国感兴趣的话题，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怎么问了。所以在交往中，你要有招数能把与他们的对话进行下去。比如趁他们沉默了，你要step up主动去点拨一句，或者要懂得“风不转水转”，轮流跟不同的人展开对话。和他们在纽约Yankee和波士顿Red Sox的比赛上聊不下去，我就自己扔一个话题出去：
“Dude，anyone see the game，Hilston plays with Laker last night？（伙计们，有谁昨晚看了火箭队和湖人队的比赛？）”
“Yao？（姚明的比赛么？）”
“Correct.I see he's getting more physical and playing more aggressive.（对呀。昨晚看他打得更加凶悍，有很多肉体接触。）”
“Yep，he is doing well.He is actually receiving the most votes for the All Start Game.（对，他状态不错。他在全明星赛的得票票数最高呢。）”
“I think another Yao and Shark duel is coming up soon.（马上又要有另一场姚明和奥尼尔的单挑。）”
“Definitely not missing it！I just watched last night game's replay in the sport news.（当然不会错过啦！我只在体育新闻看了昨晚球赛的回放。）”
“How you think he played last night？（你觉得姚明昨晚表现怎么样？）”
我有点语塞，“Yeah，I mean，he is a cool guy and a great player.But I don't know too much about…Tea，you tell me more about him.（啊……他很酷，而且球也打得好。但具体的细节我知道得不是太多……Tea，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呢？）”我试着再把话筒塞给他。
我有点尴尬地看到他脸上刚露出的神采又暗淡下去了。
“He is at the peak of his career last year.The new season starts，he is not bad，it takes time for him.But he is one of my favorite basketball players.（去年是他职业生涯的顶峰。新赛季开始后，他表现得不赖，但对他来讲还需要时间。他现在已经是我最喜欢的篮球队员之一了。）”随后他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朝其他同学看去。
我站起来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又来到另外一个同学身边，“How are you doing？”他问。
“So-so.”我认为找准了时机，将李阳英语里的一个句子脱口而出。
“So-so？”
“You know…”难道我在国内学的“美式英语”你听了还觉得别扭不成？
他点点头，有点带调侃我英语的样子问我，“What's up，sir？”（先生，今天怎么样啊？）
“No，I am just sitting here.”（没啥事，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笑了笑，不太想理我了。
我看见他的薄薄的一张作业纸夹在书里面。
“Finished the homework？What do you think the last problem？I had a hard time on No.9 last night.（家庭功课做完了吗？你觉得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样？昨晚第九道题可让我不好过。）”
“I forgot，it's done.（我忘记了，作业做完就不去管他了。）”
“Can I have a look at yours？（我能看看你做的吗？）”
“Oh，definitely.（噢，当然可以。）”他把作业纸抽给我。
我说了声谢谢，接过来看了一眼便还给了他，相对于他草草两三句话的答案，我对自己为了答好题目，把生物书上每段话都读懂以后写满了一页纸是有信心的。这时候一伙大男孩子从走廊上走过来，叫了一下我身边这位同学的名字，他站了起来跟他们马上又有动作又有表情地用英语飞快地讲起话来，不时哈哈大笑着，我便这样被晾在一边……
到了课间十分钟的休息，走道上就更热闹了，能看到整个学校里面各类的学生。走道上都是拉开柜橱（locker）和摔关柜橱的声音——年轻人好像喜欢跟什么都过不去。我有机会观赏到很多同学的柜橱，男孩子常常贴着自己女朋友或者性感女明星的照片。女孩子的大多都有一面镜子，会贴着好多跟要好朋友一块拍的或者自己宠物的照片，以及从杂志上剪下的男偶像。那年头看到最多的就是《指环王》里的金发弓箭手Orlando Bloomber和《加勒比海盗》里的Jonny Depp。走廊上很多男生都流行将衣服撕开一个口子，或者戴着一顶特意捅得到处都是洞的帽子。还有的人时髦将衣服前后或者里外颠倒地穿。
走道上的另一道风景线就是随处可见的情侣间的接吻行为。柜橱前、教室门口、楼梯拐弯处、餐厅里处处可以看见一对对男生女生的嘴唇胶在一起缓缓转动，感情澎湃的样子。头几次因为突然身临其境暴露于这种场合，自己感觉就像《指环王》里的所有人看着那枚魔戒般有点儿魂不守舍。后来看多就麻木了，自己还逐渐发展一套审美观，看了感受不美的就挑剔不看了。有时候这些小情侣亲吻像接受义务教育一样，动不动两个人就感觉一定要有所亲密表现。特别是预备铃响时他们都赶紧互相找起对方的嘴唇，使劲地抹一圈拐进教室——上课像上战场一样。有时接吻的那一对也会被旁人开玩笑。比如有一回一对情童在楼梯入口大门后面接吻，和我走一起的英语课同学一把把门甩开，然后从那一对之间冲过去。身后“Shame on you！（不知羞耻！）”叫声不断，可我的同学笑着回了一句：“You two blocked the traffic！（你们俩堵着交通了！）”
当然，最让人感觉春意盎然的是高中里那些女生们。她们每个人肩上都挎着一个包包，小包包里装的是美丽和时尚。无论是在上课时间、课间休息、吃饭时间，都时不时看见她们使劲地往一个巴掌大的镜子里瞧自己，有时咧着嘴用一个小刷子往嘴唇上点缀光泽，有时翻开眼睫毛往上面擦些黑影。女孩们一般拖着各种时尚的凉鞋来上学，有的鞋子是把网球鞋改成拖鞋，倒挺有美感的。女孩们一般不太穿袜子，脚丫子和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指甲油一起自信地露了出来。就这样，一袭轻薄的衣裳，步伐扭捏，韵律从大后方奏起，走几步路都要把裤腰往上扒一下，高中真的是一年四季如春。
在学校的lobby（大厅）几乎在一块固定的地方总能遇见一帮一身乌黑、打扮风格怪异的小孩。一个男生眉头、嘴唇、耳朵都穿着黑色塑料环，从上衣到巨大的喇叭裤管布满银色的环扣。另一个男生长发飘逸，一身黑Fshirt上画着一个硕大的淌血嚎叫的骷髅头。一个女生抹黑口红，一个女生头发染成鲜艳的粉红色，他们真是有一套与世不同的生活哲学。后来我知道这叫Gothic Fashion（哥特式时尚）。
一个让我最为叹息的是课间上厕所的问题。一群烟民一下课就往厕所里钻。我走进厕所，就见白雾里裹着几个人影的景象。门口总站着一个人往外探头探脑，原来这些小孩都善于反侦查。学校的保安经常会突击到厕所检查。如果看保安来了，一个眼神过去，里面的人马上扔掉烟，然后人人占据一个马桶，装着在上厕所。有时候里面人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抢到马桶，见到保安仍面不改色，像见了老朋友一样和保安侃起来。里面那烟味恐怕可以熏死老鼠，但保安没见到一个人抽，并不抓人。似乎他们一定要人赃俱获，走进厕所拿放大镜看到他们在喷烟吐雾才会把他们扣下来。也许保安也习惯了，那些小孩进学生辅导办公室和校长室像进自己家的后院，自己的任务就是保证他进厕所的那一刻没人抽烟。于是我每次上厕所都憋气。久而久之我的肺活量练得惊人——从跨入厕门的那一刻到找到位置到解决问题到整好衣冠，最后冲出厕所恶喘一口，掐表一看，一分零七秒。不错！即解决新陈代谢，又锻炼身体。学校也配置了女保安，经常看见他们出入LADY's ROOM，看来女生中也有一群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