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38岁的女工程师俞权平,是北京石油学院的高材生,1957年毕业分配到大连石油七厂,后调独山子炼油厂。她性格开朗,敢想敢干,此次接任了只听说但谁也没见过的世界最新、最先进水平的催化项目,并且成为这一项目的设计负责人,这让人们在对她刮目相看的同时,也为她捏着一把汗,她能干下来吗?然而段振廷却胸有成竹,他看准了俞权平的能力和才华,更相信从党委到炼油厂的全体干部职工,凭着信心和毅力,没有干不成的事业。他对俞权平说:“群众支持,人心所向,你们就大胆地干吧,天塌下来有党委顶着。”一番话说得俞权平热血沸腾,干劲倍增。俞权平和李国璞立即带领设计考察组的10名同志,冒着风雪严寒赴锦西、锦州、北京、玉门等地炼油厂参观学习,借鉴了北京炼油设计院为武汉炼油厂设计的一套60万吨分子筛提升管催化装置资料,同时又得到玉门炼油厂慷慨提供的许多技术资料。返回后,她和设计组的同志们忘却了家庭和亲人,夜以继日,拼命苦干,提前拿出了项目装置和工程设计方案,为施工建设赢得了时间。
1975年2月28日,催化工程开始破土动工,段振廷、国际巩、刘腾和袁名遂等领导早早来到工地,只见张广荣带领王德成、胡玉智等几个人正忙忙碌碌地打桩划线,大家一起动手将老釜式焦化(一焦化)装置拆除。新建催化裂化的工程由此开始。
催化项目建设,当时不但面临着技术、资金、材料、设备等一系列的现实困难挑战,更面临着来自社会和上级领导的压力。有人对段振廷说:“平平稳稳的日子你不过,非要建什么催化,究竟图的是什么?”还有人话更难听:“催化,催化,吹牛皮,说大话。”而更多的人却是心里没底:“主风机、真空压缩机、增速机(统称三机),咱们拿得下来吗?”“水、电、气,那么庞大的系统工程,咱们能解决吗?”一时间,各种杂音四起。对于这些,段振廷不屑一顾,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对独山子几万职工家属负责!建起催化,加快发展,这是根本的出路。”当时,乌石化工程正在投建,上级要求独山子炼油厂要从人力、物力、技术、设备等各方面优先保证乌石化建设。面对这一情况,独山子炼油厂发挥了最大潜力,在重点保证乌石化建设的同时,尽最大努力搞好催化建设,做到两头都不误。
工程上马初期,为取得管理局的认可和支持,经正在管理局开会的段振廷特别安排,张广荣连夜召开全矿职工大会作动员,壮士气,鼓干劲。他在大会上掷地有声地说:“建催化是有困难,我们今天这些人就是来克服困难来了,要是什么都准备得好好的,四平八稳的,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干什么?同志们呐,我们目前需要的是精神,是自力更生的精神,是段厂长提出的不等不靠、一切靠自己干的精神!我们要连轴转它几个通宵,迅速把土建部分搞起来,再力争立它几座塔,让局里看看我们独山子人的精神和干劲,看看我们建催化的决心!”张广荣铿锵有力的话语,深深感染着会场上的每个人。会一散,群情昂扬的人们立即奔赴催化工地,展开了夜间大会战。工地上一时灯火通明,焊花飞溅,吊车轰鸣,人声鼎沸。挖沟的、搬砖的、拎水泥的、砌墙的,一切忙而有序,杂而不乱。胡玉智领着家属们建热油泵房房盖,张广荣指挥工人们在三机房砌砖,李国璞跑上跑下检查刚砌完的抗震带质量。整个工地热火朝天,群情振奋,自力更生建催化的激情燃烧在每个独山子人的心中,燃遍矿区的各个角落。短短数天,催化工地拆除废旧钢筋混凝土基础和旧建筑600多立方米,挖填土方9000立方米,挖掘管沟和电缆沟3000米,平整场地11000平方米;建好了几个泵房,吸收塔、解析塔、稳定塔均昂首挺胸站立了起来;各单位制作的设备、大小框架和各种管线陆续运抵现场。这一切,让人们真真切切看到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催化项目工程,从而消除了管理局领导的疑虑,赢得了上级的支持,为工程建设的畅通打开了通道。
按照矿区党委和炼油厂的部署,工程指挥部集中了全厂最好的设计人员,最强的技术骨干,最能打硬仗的施工队伍,开赴催化工地一线。维修队(即后来的炼油厂炼建公司)负责制造分馏塔、稳定塔和高大设备的吊装及配管,全部设备及钢筋混凝土基础的浇灌;维修车间负责制造沉降器和全部机泵的安装及配管调试;化工连(后改为设备研究室)负责制造再生器和加热炉体,并利用旧塔体改制成吸收、解析塔以及装置管廊钢结构及配管;制配车间(即后来的独山子机械厂)负责自制设备的加工制造;家属二连在连长王家美的带领下,负责建设控制室和热油泵房;仪表车间和电修车间分别负责仪表和电器的安装调试;驻矿工四团三营等单位担任装置外配套施工。张广荣、张载欣、杨延年、李汉文、杨仲起、李国璞等工程指挥和技术人员负责施工现场的组织指挥。各部门、各单位按分工全面铺开,一场完全依靠自己、自力更生建催化的大会战就此打响,整个矿区意气风发、干劲冲天。
1976年,是共和国的多事之秋,也是独山子炼油厂催化工程建设进入到最艰难的攻坚阶段。或许是工程建设的巨大压力,工地上奋力苦战的工人们发现,他们深深敬佩的段厂长整日眉峰紧锁,常陷入沉思,不露一丝笑容。有个青年工人就开玩笑打赌,说谁能一句话把厂长逗笑了,他立马到厂门口小卖部买一公斤牛奶糖请客。于是就有人来到催化分馏塔平台上,找到段振廷对他说:“段厂长,我们看见你整天都很严肃,从来也不笑一下,是这样吗?”段振廷一愣,突然意识到工人们在注意他的情绪,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给工人们鼓干劲,让工人们始终保持高昂的乐观精神。于是他畅快地笑了起来,并说,“我怎么不笑?我为什么不笑?”说完更是爽朗地笑开了。这一下,打赌的一方痛痛快快买来了奶糖请客。不过,这件小事倒也提醒了他,工人们这样苦战,确实太劳累了,要适时活跃一下工人们的文化精神生活,这对确保催化工程建设可能更为有利。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安排人在指挥部设计组的简易客厅里举办了一场工地联欢会。工人们自编自演的快板书、诗歌朗诵、小合唱,让简易会场掌声、欢笑声不断,高潮迭起。这次联欢会后,工人们的干劲更足了,催化工程进度也明显加快。
当时用于催化工程建设的原材料和设备非常缺乏,指挥部就提出“找米下锅”的口号,采取“清、修、改、代、制、找”六字方针进行备料。当时基建急需钢筋,全厂团员组成十几个突击队,在冰天雪地里一锤一锤地把废弃的混凝土构件砸碎,回收里边的旧钢筋加以利用。催化建设的主力军是只有310名职工的维修队,这是一支集管、焊、铆、钳、电工于一体的复合型人才队伍。他们在催化建设中唱主角,负责全部塔器、换热器等大型工艺设备的制造和安装,其中分馏塔直径3.8米,高49米,重187吨,由他们自己制造,自己安装,并一次安全吊装成功。维修队回族女气焊工马秀兰负责切割法兰毛坯,她从一上班脚上就绑扎起了防护帆布(以防熔渣烫伤脚面),像穿上了长白山猎人的“靰鞡鞋”。无论天气多热,也无论工间吃饭休息,她都不脱“靰鞡鞋”,也不休息,一口气干到下班。她切割的法兰毛坯,割口光滑,垂直度好,没有咬边和马蹄形,质量上乘,不但受到工程指挥部领导们的交口称赞,也得到后序加工连车工们的一致好评。
催化的关键设备D800—32主风机,在当时国内没有现成设备,只有沈阳鼓风机厂独家生产,定了货要等3年才能交付使用。于是,炼油厂就自己想办法,自己制造。制配车间主任王应生带着两名技术人员火速赶赴上海等地求援,寻找主风机转子和联系部件的初加工与热处理。他们费尽周折,在上海一家军工厂的材料堆里找到一个重2吨的轴毛坯和九个各1吨重的叶轮毛坯,然后求上海炼油厂出车,运到南京炼油厂,再请徐州管道局派3名车工,轮番干了10天。粗加工完成后,又拉回上海作热处理,最后发回独山子精加工。由制配车间承担主风机的精加工制造任务。此设备的特点是“高、大、精”:高——风机壳体高超过2米,转速高达6250转/分钟,出口压力高达3个大气压,用的材料质量要求高;大——体积大,外型尺寸长为2.59米,宽1.88米,重18吨;精——制造精度二级,结构复杂,******不大于160克·厘米。这样异乎寻常的大设备,他们竟然靠当时的加工设备,想办法,搞革新,以敢想敢干的拼搏精神制造了出来。
维修车间本是维修厂内普通设备的,而在这次催化建设中,出色地完成了这台大型的主风机、气压机的安装与调试任务。在砌筑加热炉炉膛挡火墙的过程中,杨仲起严把质量关,特意请来全厂技术水平最高的维修车间瓦工师傅栾升浩。栾师傅是50年代末三期扩建时从东北五厂调来的技术工人,有一手漂亮的瓦工手艺。他砌筑的挡火墙,经得起吊线锤的检验,质量极优。
化工连当时只有40人,他们在连长李开荣、支部书记冯士信的带领下,承担起了庞大的催化再生器、加热炉炉体以及圆筒炉、吸收塔、解析塔等塔器的制作和安装任务。由于加热炉圆形炉体过于庞大,在卷制过程中,椭圆度不合乎规格,青年技术员杨生汉(后为炼油厂厂长)和桑树发师傅(也叫“桑尤拉”,其母是俄罗斯人)便带着连里的一批技术工人轮番上阵,硬是用18磅的大锤将八毫米厚的炉体钢板砸成了合乎规格的圆筒炉体。在这抡大锤、砸钢板的阵容中,谁也不会想到竟有8位扎辫子的年轻姑娘,她们是赵桂芝、姚慧玲、孙典芬、番玉文、孙艳玲、李春梅、陈惠云、程菊先。她们巾帼不让须眉,抡起大锤来耳边呼呼生风,与男职工们不相上下,也让工地上的人们刮目相看。
一车间只是一个废旧物资回收及简易器械修理的单位,为建催化项目他们接受了安装设备管线的任务,而且完成得相当出色,受到工地指挥部的嘉奖。
在催化项目建设中,“自力更生”这个口号,绝不是一个空洞的宣传概念,而是一个从技术、设计、施工、投资、设备、材料方方面面全都要靠自己解决问题的真实场景。在这场“自力更生”的大决战中,供应科成了万人注目的“焦点”。因为项目工程所需用的所有设备和材料,全都要靠他们来解决,而厂里多年积存的库底子早已被挖光,供应科只好四处“化缘”,找米下锅。在工程最紧张的时刻,段振廷、张广荣一天几次跑供应科督战,帮助牵线搭桥、联系急缺物资。炼油厂同时向全厂发出通知,全厂职工、家属,凡通过亲属、朋友、熟人关系能搞到500公斤焊条的,一律可享受出公差,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待遇。但谁都清楚,在那个供应紧缺的年代,谁敢轻易“揭”这个“榜”。厂供应科科长杨万明,带人四处找货源,弄车皮,既当搬运工,又当发货员。为了找到急需的焊条,在段振廷的安排下,他亲自跑到徐州管道局,向时任管道局党委书记的老战友刘占仓求援,通过老战友帮忙,终于解决了两箱焊条。事后杨万明感慨地说:“哪怕给我解决一斤焊条,我也感谢不尽。当时,两箱焊条,真比两箱金条都珍贵。”催化工程指挥部供应组组长王伯元,带领副组长赵克、材料员吕宝汉,多方打听找到农七师131团电焊条厂,好说歹说只解决了10公斤(2包)焊条。无奈,他们又连夜赶往安集海一个部队驻地求援,但也无果。为了解决施工急需的硅酸铝特殊水泥,吕宝汉费尽心机找到生产这种水泥的河南沁阳县厂家联系,确定了水泥货源后,接着又急速赶往武汉石化厂调运石油部拨给的球罐弧形钢板。为了解决催化开工必不可少的重要设备“蝶阀”,赵克打听了全国多处厂家,大家都缺这种设备,好不容易打听到一家炼油厂有一台备用的蝶阀,可电话一联系,人家一口回绝,不给。赵克想起张广荣多次交代的要“感情联络”的要诀,就诚恳地在电话中向对方讲述独山子悠久而又艰难的发展历史,并且特意讲述了出自独山子的女英雄杨拯陆的感人事迹。对方听完后大受感动,三天后主动来电话,说你们的诚意打动了我们,蝶阀设备已给你们发出,请到乌鲁木齐货站准备接货。这样,终于解决了催化开工的难题。紧接着,赵克又成功地与南京一家催化剂生产厂家联系好了一批急缺物资,对方承诺在独山子催化开工前两个月将货发到。
经过外部各方援助和内部挖潜,催化工程物资供应紧张局面逐步得到缓解:解决了整个催化装置急需设备118台;成功改制和利用旧塔3座、旧容器49台;用旧料改制各种梯子、平台、栏杆、管架及各种金属构件480多吨;用到生产和催化工程中的修复废旧料达2300多吨,各种闸阀配件11000多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