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跪了一夜后,膝盖是最受折磨的。李梓辕只是在家修养,而身为怕冷的两只妖,自然是比他要严重些了。
段慕川倒是还好,只是可怜了,一直茕茕孑立的刘岸蒙了。姜依凝心软,便派了孟婆去照料他那孤家老人!
数日后,李梓辕奉姜依疑之命,带着大礼去给叶弘文好生道歉。定是要表露出满满的诚心,李梓辕带着大礼敲响了刘岸蒙的家门,刘岸蒙心不甘情不愿打开了门,见李梓辕手中拿着大礼,双眼放光,脸上的疲倦烟消云散。
李梓辕淡淡地说:“快点,公主说,今日我们三个得隆重给小文道个歉。”
“啊?”才燃起的激情立马就被他的一句话给熄灭了。他淡淡哦了一句,就走了回去,好一会才出来,手里也提上了东西。
他们二人敲开段慕川的房门,里面无人应答,言幼珍冷冰冰的话语从他们身后响起:“阿川去备礼了。小紫可说了,若是备礼不得小文称心,便是作废,非但如此,你们还得照顾他的起食饮居。”
“为何?他又没有废掉。”刘岸蒙撇撇嘴,在李梓辕的背后低声咿嚷。即使生意低如蚊蚁之声,却还是逃不过言幼珍的耳朵,她抬眸,往刘岸蒙那里看去,他害怕地往后移了移。
“娘子,我回来了。”段慕川在她的身后大喊了一句。
“回来了啊,那就走吧。”言幼珍抬步往叶弘文家走去。
叶家一半是叶家的,一半是言家的。这个是姜依凝决定的,她觉得若是没有言家就没有如今的叶家,的确是这么说的,言家在叶家姐弟成长路上是帮了大忙的。况且,言幼珍是她最好的朋友,言家也是因为她而被烧了的。
言幼珍带着他们三个绕过了结冰的莲花池,走过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成的小亭子。
叶弘文见他们提着礼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欲要招呼他们进去喝口茶。他们看了眼言幼珍,此时的她正死死盯着他们三个的脚,她倒想看看,这三个谁的胆子最大,胆敢在她的面前踏出这一步,去喝茶!
刘岸蒙冒着虚汗,笑嘻嘻把礼递到叶弘文的手中,他伸出手接过,段慕川与李梓辕随后也将手中礼送至他的手中。他拿着礼,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梓辕说,“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是不是?”
“对对对。”刘岸蒙点点头,“你拆开看看,可还满意,你若不满意我们就去换。”
“就是,不满意,我们就换。”段慕川说。
“没有没有,我很满意,你们送什么我都满意。”叶弘文挠挠长发,转身,欲要将礼拿进去,言幼珍故意咳嗽了一声,段慕川颤抖着双脚走过去,“你还是拆开看看,若是不满,我们去换。”
叶弘文这才知晓为何刘岸蒙会说不满意就去换,原来他们三个是怕言幼珍生气。叶弘文先是打开段慕川的礼——一件黑色衣裳……言幼珍不满地瞪了一眼段慕川。
叶弘文尴尬笑笑:“满意,满意。”随后,他打开了李梓辕的礼——一粒莲花种子,言幼珍又瞪了他一眼,叶弘文继续尴尬笑,“满意,满意。”
最后他打开了刘岸蒙的礼,居然是——一颗内丹。还是一颗三百年的内丹,叶弘文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捧着,言幼珍直接走过去,一把塞进他的嘴里,叶弘文呛得连连拍胸脯。
言幼珍施法给他稳定这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刘岸蒙三人也不甘落后,施法助它在他的体内听话,尽可能使内丹与叶弘文成为一体,为他所用。
叶弘文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内丹,浑身发红,苦不堪言,手中的礼物落到地上,不知所措。
言幼珍一行人就只能拼命为他稳住这个力量,半刻过去了,他们还是这样。果然,是凡人体质的缘故吗?正当他们欲要气馁,将内丹取出之际——倏忽,一道不知从何处紫色的雾气缠绕他的身体,红色逐渐退散而去。
叶弘文也觉得身上不敌先前那般痛苦,约莫半个时辰,内丹已经大致与他融合了。
叶弘文看着气喘吁吁的三只妖与一只鬼,顿时无言,捡起地上的礼,走了进去,放好,又走了出来。叶弘文继续看着他们,待他们缓了口气,叶弘文才走至刘岸蒙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恸哭道:“谢谢,太谢谢了。”
“小事,小事,我这还有呢。”刘岸蒙拍拍他的手背。
“……你究竟是谁?”言幼珍盯着他,严肃地问。
“我吗?你怎么不好奇你家阿川究竟为何变成妖的?”刘岸蒙刻意回避言幼珍的问题。
“他若愿说,自然是会说;他若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问。其实他是如何成为妖的,我并不想知道,只因我知道,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我。”言幼珍解释道,李梓辕和叶弘文看着段慕川,长长咦了一声。
“同样,你们也不需知道我是谁,只要你们不伤害小紫,我自然是不会同你们出手。”刘岸蒙与言幼珍四目相对,四目怨气横生,都恨不得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什么破绽,瞥见丝毫蛛丝马迹。
“好了,好了,该去看姐姐了。”叶弘文把手打在刘岸蒙的肩膀上,转身,离去。段慕川也拉住言幼珍的手离开了,留下了痴呆的李梓辕还在原地愣了一小会,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句:“等等我。”
姜依凝听见叶弘文呼唤姐姐的声音。内心因为欢喜,而双脚忍不住走出闺房,姜依凝伸出手对他说:“将右手放上来。”叶弘文将右手放上去。紫色的雾气弥漫他的全身,他们这才知道,先前帮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那股力量,是姜依凝的!
持续输送灵力半个时辰,刘岸蒙觉得不大对静,拉开了姜依凝与叶弘文的手。
“小紫,你不要命了?你居然妄想将所有灵力给小文!?”刘岸蒙对她大吼。
“姐姐你……”叶弘文小声在她的耳旁问,“为何?”
“……”姜依凝没有选择回答她,转身,只身离去。
叶弘文二话不说追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段时日的欢愉,让你觉得少了个他?”
“……”叶弘文猜中了她的心思,她却是不好作答,只因她答应了他们会忘记他。可这一入冬,合家欢乐,少了个他,她定是感到不一样。往年,这样的时候,胥朤会带着他们玩雪,坐在屋檐上赏雪,买上许多糖葫芦,给他们吃,玩。
他们喜欢将糖葫芦埋入纯白的雪中,那时姜依凝(叶紫)说,那是吸收天地之精华,可令这糖葫芦更加美味,可最终只是融入雪中,将纯白的雪渲染成红色罢了。
姜依凝幻化出一串糖葫芦,蹲下,埋入雪中,而后抬头问后来的那一伙人:“雪……可是又渲染成了红色?”
“小紫……”众人看着白瞳的姜依凝,忍不住心酸,叶弘文蹲下,拿出糖葫芦,“姐姐,糖葫芦再不吃就该化了。”
“无妨,只是串糖葫芦,哥哥那还有许多呢,哥哥,是吗?”姜依凝笑中带泪地回头,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回头,拿起叶弘文手中的糖葫芦,离开了。
这一次,没有人追上去,他们本以为姜依凝是回房去睡了。可一个半时辰后……也就是午时,这群人叫她吃饭,房中无人,他们这才紧张起来,慌慌张张去寻人。
寻到时,她躺在雪中,她已经睡着了,那一串糖葫芦在她的旁边融入了雪中,红雪将她的脸颊也渲染成些许红色。
胥朤没有再回冷锋殿,他住在了皇宫里,就是怕南宫雪柔有事没事就往冷锋殿跑。万一朱焱又跟去就不好了,他坐在庭院中,与尚墨卿闲谈,谈南宫雪柔这个傻姑娘何时认清自己的心。
一夜雪后,皇上再一次重新躺回了床上,他布了一道旨意——朱焱必须去丞相之女——白茜茜为妻!
朱焱也接旨了。俗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便定在了当月十五,算算日子,那不就是后天吗?朱焱坐在房中,拿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忍不住怒火,将圣旨丢至地上。拂袖,扬长而去。
南宫雪柔坐在房中,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并没有缺失东西啊,心爱之人并未成亲,究竟是少了什么,她说不上来。
尚墨卿敲响南宫雪柔的房门,看着她湿润的眼眶,显然是方才大哭了一场。南宫雪柔看着尚墨卿,胡乱擦拭泪水,尚墨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萧,为她吹了一段。
萧声绝时,南宫雪柔扑进尚墨卿的怀里,放声而哭。她不清楚为何会哭?为何听见朱焱要娶白茜茜会难过?不是应该祝福他们吗?朱焱站在不远处看着,低垂着眼眸,又悄然离去。
上官琪也是坐在府中不自在,此时的她特别想要一把捉住南宫雪柔,而后送至朱焱面前,再大喊一句:雪柔,你喜欢他!一直喜欢!不明白吗?
可这只是想想,朱菡宸端着葡萄走了进来,剥开皮,伸到她的嘴边。上官琪推开了,蹙着眉离开了。
朱菡宸放下葡萄,赶紧追了出去,可她已经不见了。
上官琪来到酆都,姜依凝躺在床上,还未醒来。上官琪走到姜依凝旁边,蹲下,握住她的手,很冷很冷……上官琪试图用法术替她升温,却只是空耗罢了。
“你来,有何事?”刘岸蒙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上官琪回头,一脸疑惑看着陌生的刘岸蒙。她这几个月都住在朱菡宸的府邸,自然是不认得他。
言幼珍草率介绍了一遍刘岸蒙。上官琪这才说明来由:“朱焱要成亲了,我来送请柬。”
“和雪柔?”李梓辕拿过请柬。上官琪没有回答,他便自己打开看了,而后将请柬烧成灰烬。
言幼珍一行人也打开请柬,而后烧成灰烬,只因请柬上,与朱焱相对的并非南宫雪柔的名字,而是白茜茜。
上官琪猜到他们不会去,怎料他们竟烧毁请柬!?
姜依凝终于舍弃了梦中幽会之人,看着面前这一伙真正担心她的人。
姜依凝缓了缓,听着他们说朱焱成亲之事。姜依凝本是无力,不愿插话的,可是她一听见胥朤就忍不住了。
“哥哥?会去吗?”姜依凝吃力说罢,便咳嗽了数声。言幼珍着急将她扶坐起,用被子裹着。
良久,不见有人回答。姜依凝掀开被子,欲要下床,言幼珍立马摁住她的肩膀:“会去。”
“那我们也去。”姜依凝笑着说,即使看不见他的人,至少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去什么去啊!”叶弘文看着眸中仅有茫然的她,“姐姐,在你恢复明亮前,哪都不能去!”
“可是……”
“可什么是!不准去!”言幼珍看向了上官琪,“你若无事,便请离去,她是不会去的!”
“你这是对我下逐客令吗?”上官琪站起来,盯着言幼珍,“我也是依凝的朋友,你们……太过分了吧?”
“这儿,没有姜依凝,只有叶紫!”
“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们三个长大的。真是没有礼貌!”
“礼貌?”言幼珍冷笑了一声,“我是谁?而你又是谁?区区一只小猫妖,敢对我大吼大叫?活腻了是吧?”
“你也就未必比我强啊,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刹那间,猫声与蛇声一同响起。
“住手!”姜依凝一声斥候,一根毒藤从她们中间猛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