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可以玩什么?
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
女孩可以玩什么?
砂糖、平底锅等等的好东西。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
可以玩很恐怖的游戏喔!
——《染血的玛利亚》
十一月,南边的省城气温依然很高,天空碧蓝如洗,偶尔几只小鸟飞过,展翅划破长空。明媚的阳光,舒服的天气,自然是大好男儿驰骋疆场的好时节。省警校大学的足球场已经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一派热闹景象。
一队红,一队蓝,各占半壁江山,摆开架势,等待裁判员手中足球抛向蓝空的一刹那。记分牌上显示“1:1”,看来场上的两队势均力敌,这决定胜负落谁家的最后一球自然显得更加扣人心弦。袁志邦和罗飞各站在队伍的前边,他们是队伍的中流砥柱,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队长接球的任务。罗飞表情严肃,肌肉被灌注了力道与精神,虬结而起,看起来精干多了。身着红衣的袁志邦则散漫一点,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甚至朝罗飞眨眼笑笑,显然不把罗飞放在眼里。
“哔!”,裁判的哨声响起,手中的球被高高地抛出,罗飞整个人趁势而起,袁志邦眼神一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从懒散的贵公子一下子变成久战沙场的勇士只在一念之间。由于罗飞的先发攻势,球被牢牢地圈入罗飞脚下,袁志邦只得寻找机会将其夺过来。外边蓝队的球迷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他们很清楚,球一旦落入罗飞的脚下,这个控球高手是不会轻易放球出来的,红队这下子怕是输定了。
可是场上的局势却并不如外人想象中的那么轻松,袁志邦粘人的攻防战术让罗飞吃了不少苦头,再加上袁志邦这个人,不喜欢中规中矩的踢球,相反喜欢做些游走在足球规矩边缘的小动作,罗飞这种严格恪守纪律知法守法的好公民遇上这个痞子只能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虽然袁志邦爱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不过在这个号称“铁墙”的防御高手“罗飞”身上,他也沾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场上的局势一时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罗飞小心地运着球,精神紧紧地锁定袁志邦的动作。袁志邦陷入了亢奋状态,眼神迸发出强烈的光彩,此时的他战意高涨,再加上袁志邦的体力向来比罗飞要好,这样的状态对罗飞大大不利。不过罗飞会认输?不,他永远不会。袁志邦对罗飞微微一笑,罗飞一愣,他搞不清这个宿敌在做什么,不过他接下来知道了。
只见袁志邦朝他贴身跑来,朝左边虚晃一脚,罗飞冷哼一声,脚下运力,把球稳稳当当地运到远离袁志邦的另一边,眼角巡视着寻找自己的盟友。
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接近,罗飞下意识就把球往另一个方向运。罗飞的直觉拯救了他,斜方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对方阵营的队员一个来了一个铲球的动作,幸好罗飞提前避过,不然这球肯定是要被夺走的。该死!自己的队友呢?罗飞焦急地往别处望去,发现敌方很好地贯彻了“粘”字的路线方针,贴着自己队友的边阻碍他们自由移动。
趁罗飞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袁志邦迅速右脚一勾,将罗飞脚下的球踢走。
罗飞回过神来,“呀!”地叫了一声。
袁志邦朝罗飞眨眨眼,做口型对他说:“来追我呀!”
罗飞心里一火,王八蛋,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战术!立即提力追了上去。
袁志邦嘻嘻一笑,脚步如飞,朝罗飞这方的球门跑去。
双方的队员被互相牵制住,于是场面出现了双方队长一人在前跑,一人在后面追的诡异场景。可悲的是,男人间身体决定一切。罗飞个子比袁志邦矮上半个头,自然而然腿就短了,在双方加速跑跑步频率差不多的情况了,罗飞吃的亏就大得多了。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和一只敏捷的兔子比跑步,结果不言而喻。
袁志邦十分享受这种戏弄对方的感觉,他和罗飞在上一次的考试中成绩居然不相上下,同时成为了省警校这届最优秀的两名学员。虽然袁志邦表面上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意,但是这确实对袁志邦这种从来高高在上傲视其他学生的尖子生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袁志邦暗中和罗飞卯上了劲。二人的友谊就在暗中涌动的你争我斗中渐渐筑了起来。
袁志邦已经带着罗飞跑了半个球场了,由于比赛进行时间已久,罗飞体力消耗很大,此时的罗飞全是凭着一股气在往前冲,虽然如此,但是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终于,袁志邦距离罗飞队的球门越来越近。
袁志邦眼神锐利地注视着对方守门员,揣摩着他的动作。凌厉的眼神让罗飞队的守门员心底一寒,不过毕竟是经历过残酷训练筛选出来的勇士,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上去可堪大用,而不是作为孬种瑟缩在一旁。袁志邦勾唇一笑,在守门员看来却成了昭示着死亡的邪恶笑容,袁志邦提速,飞快地绕到一旁,把罗飞甩在后头,强劲有力的右脚向后弯曲,猛然踢出,足球呈椭圆状飞射而出,守门员只觉得眼前一花,醒悟过来的时候足球已经乖乖地在球网中打转了。
大局已定。
场边的红队球迷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震天动地,相比之下,蓝队的球迷则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袁志邦振臂欢呼,和队友竞相击掌庆祝,接受胜利者光辉的沐浴。罗飞体力不支,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不时爆发出激烈的咳嗽。他脸上满是汗水,平头经过汗水的洗礼毛发一根一根地竖起来,直插蓝天,仿佛是对比赛结果表达浓重的不满。罗飞喉咙干涩发痛,一吸气就是一阵猛烈的疼痛,他能感受到从喉间呼出的气体带有腥甜的香味,那是他的喉道由于大量丧失水分而红肿发血。虽然他现在想往自己口里猛灌一大口凉水,但是激烈运动之后不能马上喝水的常识罗飞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往下咽着口水,努力地缓解自己口渴的状况。
火热的太阳悬挂在高空,热烈的阳光让体力大量流失的罗飞感到头晕目眩,他弯起双脚合拢起来,双手互叠,头靠在上面。他现在又渴又累,实在动不了了,真想躺在绿茵地上睡他个三天两夜。
神情恍惚间,罗飞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碰他,硬硬的、凉冰冰的、还有些重感……罗飞不满地抬起头来,是谁在打搅他的休息?他的心神探知的世界告诉他,外面是一片深褐色的天空,还飘浮着一些调皮的气泡,罗飞一怔,瓶子移开,换上袁志邦贱兮兮的笑脸。
“给,罗飞。”,袁志邦大咧咧地递给罗飞一瓶冰镇过的可乐。在青少年中,可乐算得上是奢侈品的存在了,就算是家庭还算过得去的也只是偶尔才喝上那么一两回,没想到袁志邦这么大方一下子拿出来一瓶。罗飞还怔在那里,袁志邦大概举得累了,一下子把瓶子塞到罗飞怀里,可乐瓶冰渣渣的,冻的罗飞一哆嗦。
袁志邦咧开嘴一笑,笑容中洋溢着喜悦,毕竟他这次战胜了罗飞,是胜利者。“哟,罗飞,你不行啊你,要多多锻炼。”,袁志邦边说边伸手蹂躏罗飞的头发,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罗飞暂时没理他,扭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他渴极了,袁志邦也不急,蹲在罗飞前面笑嘻嘻地盯着他看。许是罗飞喝的太急了,他发出几声急促的咳嗽声,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口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窘态。袁志邦用手轻拍罗飞的背,一边夸张地说:“罗飞,慢点喝,别急,还多着呢。”
“咳,咳咳,去你的。”,罗飞轻声咳嗽着说。
袁志邦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叫喊:“袁志邦,你女朋友来了!!!”
“哎,就来了!”,袁志邦回喊道,把耷拉在脖子上的已经湿淋淋的毛巾扔给罗飞,“罗飞,帮我拿回去,我有事要走了。”,说完朝远处跑去,他居然还有精力!!!
罗飞轻轻“哦”了一声,反正他也听不到了。
此时的罗飞已经好多了,他收拾好自己和舍友袁志邦的东西,和队友分别之后,将东西背在肩上慢悠悠地往宿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和袁志邦第一次见面的榕树大道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间杂着的一些不知名的树木也开出花来,叶子差不多落光了,给艳丽的花朵腾开大量的空间,花大而密集,使得树木显得艳红,异常灿烂美丽。此情此景,罗飞心中感受到了外边美丽的景色,不由得停下脚步,欣赏起来。
“这是丝木棉,落叶乔木,花期为10~12月之间。”,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到罗飞耳边。
罗飞回头,看到一名手里抱着一沓作业本的年轻教师在对他微微笑着。
“丝木棉吗?”,罗飞注视着眼前的花海喃喃自语道。
“是的,这昭示着冬天就要来了。”,年轻老师感叹地说,偏过头来关切地对着罗飞说:“要记得添衣服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天了呢。”,说完朝另一条小路走开了。
罗飞依旧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来,花瓣洋洋洒洒地飘下,罗飞抬脸,感受鲜花拂面带来的轻柔。“是啊,已经变天了呢。”,罗飞用低沉的声音说。
袁志邦此时正在和女朋友有说有笑地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的女朋友叫白霏霏,人如其名,是个如水一般清俊可人的女生,单纯娇俏,活力四射。跟所有的女生一样,对袁志邦有很重的依赖感,而袁志邦也享受照顾女生带来的成就感,双方各取所需,倒也过的其乐融融。
他的女朋友最近社团活动需要收集一些艺术类的资料,图书馆自然而然成了第一选择,然而,图书馆有着海量的书籍,本来抓起来就破费功夫,有些学员看了书却又不按顺序放好,随便找个空位一塞就走人,敷衍了事的态度给后面找书的人带来各种不便。袁志邦随意靠在一边的书架上,看着自己的女友埋首于书堆文件之中茫然的样子,嘴角露出会心的笑容。
女友见他在一旁偷笑,自是不依,朝袁志邦撒娇要袁志邦一起帮着找。袁志邦满口答应下来。
袁志邦自告奋勇去了另一边找找看,他食指指腹一遍遍摸过书的脊梁,翻找着女友要的艺术类书籍,手上粗糙的触感令他一阵恍惚。
犹记得两个月前,那时他有个舍友,叫徐文山而不是罗飞,他是踢中后卫,而不是中锋;他学习成绩不是很好,而不是和他能争一二的尖子;他胆小怕事,而不是遇事沉稳冷静……回忆猛然朝袁志邦涌来,袁志邦不由得一窒。明明已经是一两个月的事了,却宛如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无比。
那时,那时怎样了?袁志邦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一本略厚的书籍背部,耳边传来木木的“笃笃”声响,陷入了回忆之中。安可心用死亡助他们逃出生天,那时候他受到的冲击过大,呆呆地站在小礼堂前,没有理会顾望和李怀德跟他的告别,幸好罗飞替他处理了一切,严意铭也被罗飞找人带走了。
“你还要在这呆多久?”,罗飞问道。
“我,我不知道,罗飞,我心底很乱。”,袁志邦茫然地回答,眼神失去了焦点。此时的他哪有平时阳光帅气的样子,反而像一个不知来处和去处的浮游生物一般。
罗飞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别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做个好梦,好吗?”,最后那声带上了祈求之意。
袁志邦不忍拒绝,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去。
小礼堂的门依然紧锁不能进入。
袁志邦心想,市委书记的独生子死了,豪门贵族的女儿去世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一定会闹的沸沸扬扬吧?可是,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地球在照转,日子在照过,没有什么不同。袁志邦不信邪地连续翻看了好几天的报纸,什么相关的新闻报道都没看到,后来罗飞跟他解释说,死在诡游请柬举行的游戏中的人,他所有存在的证据都会被完全抹消掉,除非是和他一起经历过诡游请柬游戏并生存的人,否则没人会记得他们。他们赤裸裸地降临到这个世上,最终却赤裸裸地消失,亲人忘却了他们,爱人忘记了爱情,功名被从名册上抹去,这该是多么大的悲哀啊!袁志邦比划不出,却感到深沉的悲痛。
闭上眼睛,袁志邦在心中勾勒出那个骄傲的像烈火一般艳丽明媚的女子的轮廓,还有那个没有家教的混蛋,那个有着可怜女友的男生,那个……身体结实的汉子……他会记得他们的,永远永远!袁志邦睁开眼睛,眼神坚韧明亮。
事后,罗飞好像问他说:“要不要做同伴呢?”
他记得他的回答说:“好呀。”,他已经无路可退,能有一个同伴陪着,生死不离,着实是人生一大幸事。袁志邦曾偷偷跑到省城里的一个有名的寺庙中,讨回了两个护身符,和罗飞一人一个。罗飞嘲笑他,说这些都是没用浪费钱的东西,在诡游请柬招来的厉鬼面前压根就没用,袁志邦笑笑没说话。其实袁志邦所求的,不过是感谢上天将罗飞带到他的身边,并且愿佛祖保佑罗飞能够一直陪着自己,共同经历一切艰难险阻罢了。不过,这么矫情的话,袁志邦是绝对不会当着罗飞的面说出来的,这成了袁志邦心底的小秘密,连罗飞都不知道的小秘密。虽然觉得很无聊,但是罗飞还是乖乖的戴上了,某人表示十分满意。
啊,对了,罗飞还偷偷告诉过他,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罗飞真实的样子,也就是紧闭眼睛,而在别人眼中,罗飞却是有着明亮双眼的人。而且,他能够切实感知外面的世界,用的是心去看见,和正常人一样通透。至于为什么,罗飞只跟他说,等他们一起经历过三次诡游请柬之后,他才告诉他。所以袁志邦在等。
胡思乱想间,他突然感到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痛的弯下要来,双手重重按住头部,想要缓解一下痛感。他的眼前罩上一层血红色,像是一块有着红色镜片的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一样。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飘浮在他眼前。
过了好一会,痛感消失,他用力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黑色纸片浮在半空中。诡游请柬!居然又来了!袁志邦颤抖着手接过,果然发现上面有四个血色的大字:诡游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