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红杏不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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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医院的停车场,楚天梅看见念慈的白色捷达正好开了过来。她看着念慈把车停好,心想念慈肯定是来医院复查,但她有些奇怪,念慈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和老婆打招呼的人,他又知道自己休息,来医院复查,事先怎么不和她说一声呢?

念慈看见楚天梅有些意外,一丝不安从他脸上划过。但楚天梅心里想着林静淑的电话,所以没在意,走过去问道:“你来医院复查怎么没和我说,我可以陪你呀。”

念慈说:“不是不是,我同事在这住院,我来看看。”

楚天梅说:“看病人怎么没买东西,要不要我去帮你买?”

念慈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上次已经买过东西了。你要是有事,就忙你的,晚上我们在外边吃饭好吗?”

楚天梅说:“我还真的有事。晚上我们电话联系,对了,把天剑也叫上吧。”

念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楚天梅想,什么叫夫唱妇随,这就是。

告别了念慈,楚天梅马上赶到林静淑家,一进屋,楚天梅愣住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仿佛刚刚遭了洗劫,衣服被子扔得到处都是,书籍和杂物像小山一样堆得高高的,楚天梅进屋的时候就差点被一捆旧报纸绊倒。

林静淑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头大汗地在翻找着什么。看见楚天梅,她竟然笑了一下。

楚天梅问道:“您这是干什么呀?”

林静淑说:“我在帮你们检察院做工作。”

楚天梅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静淑说:“我知道,检察院和公安局迟早要来我们家搜查,但是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来,所以我就自己动手了。”

专案组也分析过林静淑的情况,觉得她对柯立峰的事确实不知情,所以就没有动她的家,这多少带有一点人情味,林静淑在南昆也算是个名人、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才网开一面没有搜查她的家。

林静淑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说:“楚天梅,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办?”

楚天梅一下子没听明白,一脸迷惑地看着林静淑。

林静淑说:“这么说吧,如果你丈夫出了这样的事,逃得无影无踪,你会怎么办?”

楚天梅说:“林老师,这问题我还是不回答吧,没有意义啊。”

林静淑固执地说:“不,我要听你回答,如果柯立峰是你丈夫,你会怎么办?”

楚天梅哭笑不得,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劝他回来,把问题说清楚,就这么一走了之,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杀人偿命,犯罪服法,这是一般人都明白的道理。”

林静淑拍着手一笑:“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林静淑活了五十一岁,从没干过不干不净的事,我的这个家,也自认为是干干净净的,没想到我这半世清名,被柯立峰毁了,他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我要对我这个家进行一次大扫除,我要看看这家里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楚天梅明白,林静淑已经受到强烈刺激,她这么一个爱面子重名誉,一生洁身自好的人,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从天而降的耻辱,她完全能够理解林静淑做出这种别人难以想象的举动。

林静淑说:“我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我要尽我的力量替柯立峰赎罪,这想法虽然很可笑,但我还是要做,你是我的学生,又是专案组副组长,你应该理解我的行为吧?”

楚天梅说:“我理解,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心情,您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您放心,柯立峰是柯立峰,您是您,没有人会为难您。您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林静淑沉默了。

楚天梅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给林静淑,又拿了毛巾给她擦汗。林静淑端着纸杯沉默良久,后来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滴进杯子。

楚天梅劝慰道:“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保重自己。我知道,柯立峰给您制造了一场灾难,他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跑了,这对您很不公平,但是无论如何,您也要挺过去,灾难不是永远的,您有自己的事业,您不是一个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您的人生道路还长着呢。”

林静淑终于哭出声来,说道:“何止是灾难,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天梅,我都快崩溃了,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啊!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给女儿打电话,我不知道孩子知不知道她爸爸的事,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想,柯楠和我一样,是个自尊自重的孩子,我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才19岁,还很脆弱,柯立峰这个糊涂虫,把我们娘俩全都毁了。”说罢痛哭失声。

楚天梅也只能沉默,她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林静淑终于平静下来,起身去了柯立峰的书房。隔着门,楚天梅看见书房也乱成一片,一只书柜横躺在地上,皮椅仰面朝天。

林静淑很快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她的眼睛虽然还红着,但神情已经稳定下来。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捆人民币,大约有四万多元。

楚天梅看着那捆人民币,明显有被烧过的痕迹,边角是黑的。

林静淑说:“以前,他的书房我很少进去,偶尔进去也只是帮他做一下卫生,从来不动他的东西。要不是我今天下了决心把家里彻底搜查一遍,也不会发现他的书柜里藏了个保险柜。这些钱,是保险柜里的,我一分没动,本来我想交到专案组,现在,就交给你吧。”

楚天梅接过钱说:“这些钱好象被火烧过?”

林静淑说:“我没有保险柜钥匙,找了个锁匠也打不开,我找人用大锤砸也没砸开。没有办法,我找了两个力工把保险柜抬出去,用焊枪把它割开了,这钱,是让焊枪烧的。”

楚天梅说:“保险柜里就这些钱吗?”

林静淑说:“要是光有这些钱,我的愤怒也许要轻一些。”说着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金属相框,里面是一张女人照片。

楚天梅打量着照片上的女人,其实是个女孩,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标致,很有气质,也算是个美女了。

林静淑说:“她叫黄敏佳,原来是咱们南昆宾馆中餐部的领班。柯立峰经常在南昆宾馆招待客人,我想,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楚天梅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静淑想了想说:“2001年吧。你也是女人,如果丈夫感情出轨,作妻子的不能没有感觉,我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之间不正常。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家庭妇女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瞒着柯立峰去找黄敏佳,跟她谈判,我说得直来直去,问她在什么条件下可以和柯立峰断绝关系,是钱,还是物。黄敏佳是个相当开放的女孩,她告诉我她和柯立峰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上过床。她对我说,我知道得罪了市长夫人不会有好果子吃,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在南昆消失,我也不愿意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缠着,虽然他是副市长。”

停顿了一下,林静淑继续说道:“这个黄敏佳也算说话算话,大概过了两个月,她果然从宾馆辞职,不知去向。我打听过,她只有一个下了岗的父亲,他们父女俩一起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楚天梅心里一动,这个情况太重要了,说不定就是一条找到柯立峰的线索。

林静淑说:“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当时我还奇怪,我找黄敏佳谈判,她一定会告诉柯立峰,柯立峰也一定会兴师问罪,但是没有,柯立峰就像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

楚天梅问道:“您认为他们的关系一直没断?”

林静淑说:“一开始,我是觉得他们断了,你说我愚蠢不?黄敏佳从南昆消失是2001年的9月,可这张照片,是2005年3月照的,这上面有日期。”

楚天梅这才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电子版的阿拉伯数字,时间是2005年3月6日。

林静淑说:“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如梦初醒,柯立峰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深圳,说是公事,可他每次走都是周末,周末有什么公事可办?有的时候他告诉我去北京,可有几次回来的时候,我无意中在他衣服里发现了深圳的出租车票。我知道这里面有鬼,可我不想当面戳穿,再怎么说,他也是50岁的人了,我劝自己睁一眼闭一眼,现在我才如梦初醒,我敢断定黄敏佳就在深圳,柯立峰去深圳就是去见黄敏佳。”

楚天梅说:“我同意您的分析。”

林静淑说:“天梅,我心里恨啊,柯立峰他只字未留扔下我和女儿就走,二十几年的夫妻,还不如一朵野花,他把我当什么了?我一直等着他的电话,等着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一句什么,现在看来这根本不可能了。也许,我这么做,有人会说我落井下石,可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希望他尽早归案,把什么都说清楚,把脏款脏物退还给回家,减轻罪名,不要像一条丧家犬四处流浪。最重要的是,他能逃到哪里去,他现在是个逃犯,不再是什么厅长,他所面对的是国家机器,最后是什么结果还用说吗,我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楚天梅说:“您有勇气这么做,是我没想到的。”

林静淑说:“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二十多年的夫妻,再怎么不好,那份感情还是有的。我父亲和柯立峰的父亲是朋友,想当初,是这两个老头作主把我和柯立峰撮合到一块,我这个不会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那时候柯立峰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安全感,所以我就同意了。那时候他在铸造厂当技术员,我当语文老师,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后来他不满足现状,想考大学,我全力以赴支持他、配合他,怀了孩子都没告诉他,自己去医院做人流,怕有了孩子影响他的学业。唉,不说这些了,都是过眼烟云了,他让我满足过,骄傲过,到头来却给了我致命一击。天梅,我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啊。”说罢,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楚天梅相信,只要还有眼泪,那份感情就还在。林静淑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她的人格有关,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自己,她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从林静淑家出来已经很晚,她直接去了董培山书记家,把情况作了详细汇报。董培山书记当即召来了武国岭厅长,短暂的商议后,决定把情况马上通报给丁尚龙,另外,把黄敏佳的照片扫瞄后用Email发给丁尚龙。

看看表,已经八点半,楚天梅这才想起和念慈有约,忙打电话问念慈在什么地方。

念慈说他在家里和天剑下棋呢。

楚天梅说:“你怎么一直没给我打电话,不是说好了晚上到外边吃饭吗?”

念慈说:“我在等你的电话,你没打,就说明你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和天剑都有足够的耐心等。”

楚天梅感动了,真想说一句念慈我爱你,但是想想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说这种肉麻的话,自己都觉得过分,于是说:“你赶紧把天剑将死,我们去水上鱼港吃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