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后,李宝英的本相露出来了。他走进温生的房间,信誓旦旦地道:“你不是没有妻子吗?我现在听人说你有一大家子人。难道你就这样骗我们吗?我女儿现在怀孕了,你说我们有什么脸见人?”温生惊恐道:“我这么一把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妻子呢?”李宝英拉长脸道:“不行,必须给我女儿一个交代,否则我会闹到你们家里去。”此时温生已经无可奈何,有口难言。小红艳在一旁假装不停地哭泣,更使他手足无措。
得到消息后,温生的夫人在家寻死觅活。但李宝英毫不手软:“我要温生把我女儿娶回去,而且是正妻,他不能再娶。”温夫人无奈,只能求饶。于是李宝英便道:“不娶也可以,我们要5000元安家费,否则我们就一直闹下去。”
温生一家商量之后,决定死也不让温生娶小红艳。于是温夫人逼着温生将一生惨淡经营的天光颜料行变卖掉,再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卖掉,钱全部给了李宝英,事情才算解决。
故事让青帮内兄弟知道之后,大家无不拍手叫绝:“李宝英‘放白鸽’真有一套。”
第四节佳人常消磨
黄金荣看到女人在上海滩已撑起半边天,心中自然又羡慕又垂涎。因为自己本身就喜欢女人,能和女人一起打天下,那是多么让他销魂的一件事啊!尤其他听到“十姐妹”在上海“放鸽子”和“仙人跳”等精彩事迹之后,黄金荣再也坐不住了,他在想:要是身边能收罗几个色胆俱佳的女人帮我做事,那我的未来不就更辉煌了吗?坐在巡捕房里,黄金荣渐渐沉入梦乡。在梦里,他都在想着能搂着女人,桌上放着白花花的银子。这场面,多浪漫温馨,多自在撩人啊!而事实上,黄金荣就是个“自助者天助”的人,这机会,很快就在他面前出现了。
这一年十一月初一,就在黄金荣庆祝生日那天,上海最繁华的地区——法租界管理区发生了一桩离奇大案。其时作案的,正是一个女飞贼。
中午时分,法租界雪弗利洋行老板正坐在餐厅里与家人享受午餐,所有仆人都在那里侍候主人。雪弗利夫人吃到一半,吩咐女佣,去楼上房间冲一杯热水。女佣拿着杯子躬身往上走去。来到楼上,她小心地打开房门,抬头一看,卧室的床上竟然斜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穿着短裙,双脚上的长筒丝袜一直延伸到大腿窝里。她一只手拂着自己撩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放在怀里,一派妩媚姿态,贵气十足,她的胸前还放着一张洋文报纸。
她见女佣进来,于是信手拿着报纸道:“你去把夫人的马靴擦洗干净,我下午要和夫人一起去练马术。”说完,她那秋波般的双眸就盯了一眼大衣橱镜子下一双棕色马靴。女佣认真地看了她一看,然后轻声地道:“知道了,小姐。”说完,她就冲开水,然后拿着靴子下楼了。开水放到夫人面前之后,女佣就在淋浴间刷起靴子来。夫人见到,好奇地道:“我没有让你擦马靴啊!”女佣疑惑地道:“你下午不是要和一位小姐去骑马吗?”夫人惊呼:“你到底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说去骑马了?”女佣说明刚才的情况,夫人马上惊厥道:“怎么会这样,我哪儿请来什么小姐,我简直要疯了。”说完,她就向楼上冲去。
夫人走进房间,惊慌地对身后的女佣道:“哪来的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女佣痛声地道:“夫人,是有一位小姐,莫非她是女飞贼?”雪弗利夫人听到这里,马上睁大眼睛:“事情不妙!”她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柜,仔细一看,一件衣服也不少。再打开首饰柜,慌乱地开启戒指宝盒,一看,自己的宝贝钻戒不见了。雪弗利夫人当场就瘫倒在地,大声地哭喊着:“我的钻戒足足有五克拉,值两百多两黄金,现在丢了,我怎么活啊!”闹得雪弗利公馆顿时沸腾起来。
雪弗利老板慌忙上楼问明情况,看到自己夫人悲痛欲绝,于是他马上拨通法租界巡捕房石维也总监的电话:“巡捕房吗?我家出现一起重要盗窃案,请你派人过来一下。”石总监听完报告,心中非常气愤:“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做这种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说完,他就挂上电话,与手下商量起来。
因为这起案件是中国女飞贼所为,加上法国巡捕对中国人群了解不深,所以大家商议决定,就让一向表现出色的黄金荣探长全权调查此案。当陈三林将消息报告给黄金荣时,他正好在接见一个客人,这人就是杭州青帮头子李休堂。
前一天,黄金荣亲自前往六国饭店拜会,并送上两根金条,这让李休堂觉得黄金荣不是等闲之辈,将来在上海一定能呼风唤雨。于是他第二天再来回访,加深一下感情,这对自己以后也有好处。两人正在谈笑风生之际,陈三林走上来道:“有一件案子,非常棘手,听说是一个女飞贼。”陈三林仔细地说明了原委。
黄金荣顿时觉得这是块难啃的骨头,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默默地看了李休堂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有点子,于是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李休堂心领神会,道:“这小姐你恐怕是捉不到了,眼下最好的计策,就是招安她,让她以后为你做事。这样也许会解你的燃眉之急。”黄金荣听了,顿时大笑起来:“不愧为青帮管事的,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我猜,这女飞贼与青帮也有什么关系呢!”李休堂笑了:“这些事,谁也说不准。反正,这类事情我听说得太多了。”说完,黄金荣就向陈三林作出部署:“发现女飞贼之后,不准轻举妄动,但一定要把她送来见我,与她相关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根据青帮的提法,这种女飞贼被称为锦军。黄金荣又让李休堂给介绍了一下。原来,飞贼分为“黑线”、“白线”和“锦线”。前者指的就是夜间行窃之贼;次者指的是白天偷盗之人;后者最高明,难度也最大,她们一般都混迹在达官贵人中间,熟悉之后,她便进家偷窃,来去并没有一点痕迹。这基本上都是女人的行当,而且这些女人偷术极其高明。黄金荣了解之后,暗暗决定:一定要将这女飞贼捉住,然后收归自己所用。
下午,黄金荣将李休堂送走,然后来到巡捕房,听完石总监的通令之后,带上小队就去现场侦查。观察现场、盘问证人、质询女当事人之后,黄金荣传令下去:金九龄带一队人马封锁车站码头,不让女飞贼远走高飞;陈三林带领一队人马打听女飞贼的下落,一旦发现她的落脚点,不要打草惊蛇,马上回来报告。
人员安排下去之后,黄金荣心情畅快起来,便坐在办公室里遐想:要是这女飞贼交上五克拉的大钻戒,然后坐在我的腿上,和我畅饮美酒,在上海与我并肩作战,这就是我黄金荣想要的生活!那女飞贼说不定会动情地说:“前途漫漫任我闯荡,幸亏还有你黄老板在身旁。”黄金荣越想越起劲,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一个便衣包打探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黄探长,顺华大哥在外滩汇中饭店探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和探长说的差不多,现在来汇报探长,请求下一步行动。”黄金荣噌的一下从藤椅上跳下来,拿着外套,大叫一声:“走!去看看!”说着,他就走出了巡捕房,径直往汇中饭店去了。
刚刚到楼下50米的地方,丁顺华的手下陆连奎就迎接过来:“探长,我们打听好了,她住在303房间。”黄金荣迫不及待地走过来,然后定定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镇定地喊道:“好了!跟我进去。”
黄金荣亲自来到柜台前打听。前台说这女人十九岁,名叫周雅芳,宁波人,来上海探亲访友,可是她下午1点钟左右就已经结账离开了。黄金荣听到这里,马上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奶奶的,这女人是老滑头,竟然让她跑了。”他左右看了一下,吐着粗气道:“好了,把茶房叫来,我好好问问。”黄金荣先坐下定了定神,然后道:“伙计,这小姐什么时候走的?”茶房低头道:“1点多就出来了,我给她叫了车,直到2点不到的样子才上车的。听她说她要到汇丰银行去。”黄金荣追问:“那她与什么人来往过吗?”茶房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睁大眼睛道:“有,305房间的一位老先生去她房间拜访过她。”黄金荣又追问道:“那老头还在这里吗?”茶房道:“在!现在还在305房间呢!”
黄金荣听到这里,不觉大脑一阵眩晕,开始迷糊起来,他连打了几个哈欠,看看手表,已经到了半夜,于是他招呼左右:“我大烟瘾上来了,我得回去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顺华给我到汇丰银行去打探;连奎留饭店,紧紧地盯着305房间。就这样,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说完,黄金荣便拂袖而去。
到家之后,他狠狠地抽了两袋大烟,梳洗之后,便要上床睡觉。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还没有等他回头,便听见外面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是熟人陈世昌。“不好!这时来找我,一定有重要事情,我得应酬一下。”说完,他就穿戴整齐,进入客厅,寒暄两句,请客人们坐下了。
原来,陈世昌带来的是一位富商,姓赵。因为他儿子在上海出了事情,所以才来找黄金荣的。于是黄金荣便问:“是什么事情,只有说出来我才能鼎力相助啊!”赵老板忙站起来,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住在武汉汉口的赵老板是做丝绸生意的。今年,他让自己儿子携10万巨资前往上海收购绸缎。这赵公子,本是个喜欢寻花问柳、风流倜傥的少爷。到上海之后,由于钱财过多,不敢到花柳巷过夜。但是,有一天,他在大街上游逛,看到两个绝色女子正走在自己前面。他忍不住诱惑,一路跟着。突然,一个女子怀中掉下一块手帕,于是赵公子惊喜,认为机会来了,就捡起手帕,递到姑娘面前,与她们攀谈起来,并邀请两位姑娘明晚到天蟾舞台看戏,两位美女一口答应。
第二天晚上,两位美女与赵公子都如约而至,一边看戏一边交谈之间,赵公子竟将家底身世合盘告诉给了两位姑娘,并从她们口中探得两姐妹一个叫艳红,一个叫映红。
那晚之后,他们便日日见面,终日游山玩水,好不亲密。后来,赵公子情不能已,将她们带到一个大宅子里,与她们同居起来。过了一个月之后,赵公子已将生意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就这样缠绵了一个多月,赵公子热情不减,竟然将10万银钱花去了4万。整天就是带两位美女游玩、买首饰。一天,赵公子突然收到老家汉口发来的一封电报,说老爷突然病逝,请少爷速速返回。赵公子顿时涕泪涟涟地在家中哭诉。两位美女马上大献殷勤,也唱起哭戏来。于是她们决定帮赵公子收拾行李,让他赶快返家。最后,赵公子招呼艳红:“把那6万银票给我!”艳红冷笑道:“公子,我已放在箱底,你看。”说着,她就从箱底拿出银票来给他看。赵公子非常安心,又紧紧地抱了抱两位姑娘。依依惜别之后,他们分手了。
等赵公子回家,推开大门,看到父亲正端坐在八仙桌前定神喝茶,他忙问道:“不是发电报,说爹过世了吗?”赵老爷马上大怒:“你这个不孝之子,怎么空手回来了?”明白之后,赵公子才知道电报是假的:我一定上当了。他一边想一边查看箱底的银票,但是,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赵公子只能向父亲承认自己上当被骗的事情。他急忙返回上海,让钱庄拒付钱款,但是,那6万元早已被取走了。赵公子顿时如遭电击。赵老爷没有办法,只好托陈世昌帮忙追拿。于是,陈世昌就找到了黄金荣。
听完之后,黄金荣靠在藤椅上并没有开口,于是赵老板心领神会,忙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金条:“黄老板,这是孝敬您的,追回钱款之后,还有重谢。”黄金荣见到金条,马上笑逐颜开:“这样吧!你们三天后再来,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听见这话,他们才把心放在肚子里,离开了。
第三天晚上,陈世昌带着赵老板如期来到黄金荣公馆,黄金荣二话不说,拿出6万元银票:“赵老板,你的银票,请过目。”赵老板一看,乐得合不拢嘴,收到腰包里之后,又是金又是银的直往黄金荣口袋里塞。
原来,这映红、艳红姐妹本是做“放鸽子”生意的,而且与顾玉书恰好认识。黄金荣一布置下去,顾玉书就报告了双红姐妹的情况。为了了却陈世昌和赵老爷这个人情,黄金荣通过顾玉书告知双红姐妹以收留她们为条件,但6万元银票一定要还回来。双红姐妹正苦于没有大树遮阴,也自知得罪不起这位黄探长,这送上门来的梯子,岂有不下之理?除了当场应允,还搭上自己的孝敬并且登门谢罪。就这样,黄金荣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赵老板的案子。
这事过后,黄金荣自觉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他最大的收获不是这些金银,而是将艳红和映红收到自己门下,从此他有了靠女人打天下的资本。
第五节水涨船也高
黄金荣到底是怎么破案找到钻戒的呢?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是在一个劲地赞叹黄金荣有手段,但是,了解一下内情便知道,这是黄金荣上下兄弟群策群力的结果。对于黄金荣来说,这件案子破得实在精彩,所以,我们不得不说一下其中的弯弯绕绕。
说到黄金荣大烟瘾上来,要吸烟,就回家了,招呼丁顺华带着手下夜里执行公事。丁顺华知道事关重大,于是他亲自去汇丰银行打探情况,让手下陆连奎守住305房间。说到陆连奎,他本是英租界的一个巡捕,看到黄金荣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于是想投靠“黄帮”。到处托人找关系,黄金荣见他精敏又有诚意,于是就让他在丁顺华手下临时做着。说是等以后有了出色表现,再收他为门徒。所以这一次,陆连奎全神贯注,鼓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一把。
丁顺华走后,陆连奎站在饭店大门口,一刻不敢怠慢。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大约一个钟头之后,他走进大门,拿起房客登记簿认真地看起来。这一次,他有了新发现,原来305房间的老头名叫周尚义,和周雅芳一样,也是杭州人。他心中马上犯起疑来。他走到茶房面前又询问了几句。最后他毅然决定:将周尚义抓起来。
他带上两个包打探,用脚踹开房门,二话不说,就将周尚义绑了,经直向法国巡捕房奔来。一路上逼问之后,陆连奎才知道,原来这周尚义就是周雅芳的义父。他留在汇中饭店的原因是他没有犯罪。用周尚义的话说,就是“我与案子无关,我不犯法,没有人可以抓我”。但他哪里知道,黄金荣的手下个个不讲道理,他们说的话就是王法,哪还要受什么拘束啊!周尚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栽跟头了,被陆连奎野蛮地带走了。
黄金荣进了捕房,见到周尚义,马上就严加拷问,但是,周尚义真是个“硬汉子”,任凭黄金荣严刑拷打,他就是不说周雅芳的下落。两天之后,案子毫无进展。兄弟们急得头上直冒汗。黄金荣心想:我整天就坐在捕房里,不怕你露不出破绽来。凭借他多年的办案经验,他还是有把握撬开周尚义的嘴。
到第二天晚上,黄金荣果然发现周尚义的破绽了。他看到周尚义精神越来越不行,而且常常流口水,于是他断定:周尚义的烟瘾要上来了。于是他又故技重演,与兄弟们演了一出火攻计。所谓火攻计,也就是投其所好,引诱对方,让对方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