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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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好汉不复当年勇(2)

他纵身起来,梳洗一番之后,便来到客厅。两人见面之后,黄金荣才知道,这人就是“水上飞”,本名叫胡老七,太湖旁边的洞庭东山人。他也是大名鼎鼎的四大飞贼——“燕子飞”、“葛飞飞”、“草上飞”、“水上飞”之一。黄金荣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周雅芳的介绍。周雅芳告诉他,现在“水上飞”落难,如果能救他一把,他定会拼死为他效劳的。

当时,“水上飞”拿到钥匙之后非常奇怪,想着这次出去就远走高飞。但他又想,黄金荣真心相救,一定是有求于我。所以,他一出来,便跑到石家饭店来见黄金荣。

黄金荣坐在藤椅上,还没有说话,那胡老七便扑通跪倒:“谢救命恩人。”黄金荣忙将他扶起:“安全就好,没伤着吧?”胡老七哽咽道:“只是擦了几下,没伤筋骨。”黄金荣见胡老七情绪有些好转,于是道:“如今我在上海有些麻烦,现在想请你帮我一把。”胡老七自信起来:“督察长也知道小人?”

“怎么不知道,周雅芳早就在我面前说过你。”“难道督察长还认识周雅芳?”黄金荣哈哈大笑起来:“她是我的心腹助手,就是她将你的所有情况告诉了我,我才及时赶来的。”胡老七马上叩首:“周雅芳是我师姐,督察长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死也不会说半个‘不’字。”黄金荣听着受用极了,他用左手在大脑袋上轻轻地挠了几下:“现在你出来了,这里风声就紧了,要不你就……”胡老七见黄金荣说话变得吞吞吐吐,马上就心知肚明:“黄督察长,有什么差事你就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做到。”

黄金荣笑起来:“是有事情,我想你去上海做一笔大买卖。”胡老七抬头看了看黄金荣的神色,又低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黄金荣笑出声来:“好!你看看这里。”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胡老七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圈圈杠杠的图纸。两人咬着耳朵,认真地商量起来。当天夜里,胡老七就坐船向上海赶来。

数天之后,黄金荣回到上海。当时,法国巡捕房内一片忙乱。首先,法国驻上海领事家里的一只价值5000法郎的波斯猫失踪;接着,法国巡捕房总监乔辨士家的一小箱拿破仑金币、一个三克拉的钻戒和两件貂皮大衣被盗。过了两天,刚上任的督察长沈德福家也被盗。消息在上海传开之后,法租界内的资本家和达官贵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的家财珍宝哪天会不翼而飞。

在这为难之际,正是用人之时,沈德福让所有手下都去全力侦破案件。但就在此时,捕房的两位破案骨干金九龄和徐乘龙又出了乱子。

星期六夜里,金九龄等带着一班人马突袭了一家妓院。当场抓住了一位花花公子和一群赌客。带回来一问,这人是上海大人物虞洽卿的表亲。金九龄告诉他,星期天司法处休息,要等周一才能开始办案,要求这花花公子在监牢里过一天一夜。徐乘龙负责看押,为了能早早了事,花花公子与徐乘龙谈起斤两来。徐乘龙是个滑头,他觉得,只要花花公子能拿出几根金条,事情是可以通融的,案子可以私了。花花公子一口答应,给了两根金条,徐乘龙当夜就放了他。

可是,第二天下午,虞洽卿便致电法巡捕房总监乔辨士:“你的手下徐乘龙以权谋私,敲诈勒索。”徐乘龙受到总监的惩罚,金九龄也受牵连。这下,沈德福痛苦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手下不但给我丢面子,而且抽我的‘肋骨’,这督察长还怎么当啊!”

乔辨士也被案子搅得焦头烂额。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有人告诉总监,前督察长黄金荣从苏州回来了,何不请他帮忙呢?乔辨士顿时眼前一亮:“对!请黄督察长。”

第二天下午,黄金荣在烟榻上躺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外面走进来一个家人报告:“老爷,有洋人求见。”黄金荣定神想了想,然后若无其事地道:“好!让他们到客厅。”他在镜子前认真地整理了一下,精神抖擞地对自己说:“我要看着你们这些洋鬼子在我面前吃瘪。”说完,转身就下楼,向客厅走去。

刚进客厅,他迎面就看到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人——法国驻沪领事杜来。黄金荣顿时心神一震:来头不小啊!杜来都来了。一走到他们面前,杜来马上站起来。黄金荣急忙躬身:“领事先生,不必拘礼,你怎么光临寒舍了?”说完,杜来和乔辨士被请到座位上。乔辨士说道:“黄先生刚刚旅途归来,休息中我们便来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黄金荣马上露出宽慰的笑意。

杜来看到黄金荣等着他们说话,他只好直奔主题:“黄先生,最近法租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大案,想必你也听说了。”乔辨士又恭维地道:“黄先生不在才几天?上海就乱成这样,实在是让人失望啊。”黄金荣内心马上骂道:“你们不是有接班人吗?现在怎么又睁开狗眼看到我了?”但表面上却在说:“这些案子沈督察长办得怎么样了?”

“现在捕房内乱成一团,沈督察长也想不出好方法来。”

“是啊!他的手下不知道都在做什么!黄先生可有什么高见?”

两个法国人不停地问黄金荣怎么办。但黄金荣总是将问题推到沈德福身上。杜来一眼就看出黄金荣的心思来,于是道:“黄先生,我已与总监商量好了,我们打算聘任你为租界治安特别顾问,以你的威望和能力,我们应该更重用你。”乔辨士又笑道:“是啊,聘书正在打印,明天就举行颁发仪式。”黄金荣挠挠头,皱起麻皮:“这倒不必了,为法捕房效力是应该的,我会竭尽全力的。”乔辨士直起腰板:“中国有句古话‘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给个头衔那是万万不行的。这也是捕房与你关系的体现嘛!”

黄金荣听了,觉得有点飘飘然,于是道:“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再推辞,我就硬撑撑局面吧!不过,我要说,沈督察长那边事情还是照办,我这里只要一个金九龄,其余我都不用。”

两位洋头头见黄金荣愿意出手,马上喜笑颜开:“好啊!我们就等着黄先生的好消息了。明天我们就授予你租界治安特别顾问。”黄金荣淡淡一笑,站起来将两位贵宾送出大门。

几天之后,黄金荣打电话给乔辨士:“金九龄抓到一个重要犯人,我觉得事情非同小可,想请总监亲自听审。”乔辨士喜出望外:“好的!将犯人带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在小小的办公室里,乔辨士坐在安乐椅上,对面左手边是黄金荣与金九龄,右手边是沈德福与助手任水扬。他们都坐定后,两个警察押进一个犯人来。这犯人不是别人,正是飞贼“水上飞”。

由于事先安排,当其余人审问他时,他总是含糊其词,而乔辨士问时,他便说:“我们是师徒两人做生意。听说从前的黄督察长退位了,现在上海没有谁能抓到我们。于是我们决定大显身手一番,所以我们才下的手。最后一次,去沈督察长家,实在让我发了笔大财。”乔辨士忍不住了:“发了什么财?”

“水上飞”忙道:“大土,你们不知道,沈督察长不但是巡捕房的人,而且是个鸦片贩子。他家床底下有几大箱印度大土。”沈德福愤怒地站起来,狠狠地将茶杯扔向犯人:“你血口喷人。”“水上飞”稍稍一让,便将茶杯让到地上。金九龄站起来不慌不忙地道:“不要着急,犯人胡说,那是罪加一等。但从我收缴的赃物来看,事情并不难弄清楚。”“赃物?”乔辨士敏感地问道。

金九龄似笑非笑地道:“我在犯人那里搜到一批正宗印度大土,现在在巡捕房的储物间里。”说完,金九龄一个手势,两个巡捕就走出去取赃物。一会儿,几箱大土摆在乔辨士面前,闻着香味,大家都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乔辨士大声地道:“这是你在沈督察长那里偷来的?”“水上飞”点点头:“是啊!就是那里。”此时,沈德福脸上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水上飞”低下头:“我不能说了,我怕……”黄金荣见这样,马上站起来:“总监先生,我看我还是回避。”沈德福一把抓住他:“你们不必走,还是我回避。”乔辨士厉声喊着:“都不要走。”

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乔辨士转动着蓝眼珠:“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督察长之职,现在由金九龄代理,继续由他处理本案。”就这样,沈德福被拉了下来。

金九龄升任为督察长后,程子卿如愿地当上他的副手。到此,黄金荣虽然表面上离开了巡捕房,但实际上牢牢地控制着巡捕房内的一举一动。加上英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陆连奎及其得力干将长尚武、冯志明、汤坚,还有上海警察局侦缉队长韦钟秀及其属下乔松生、卢英等门生在内,黄金荣几乎控制了整个上海的治安系统。

从此,上海一有重大刑事案件,法国领事和捕房总监都会登门拜访黄金荣,请他出谋划策。黄金荣成为不折不扣的“中国第一帮主”。

第三节花园“甲”一方

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在近150年时间里,它被称为“东方之珠”。早在20世纪30年代,上海就成为中国善男信女们理想的栖息地,那时的上海是“东方不夜城”,上海出现了一个辉煌的高潮,使得星光下上海的乱世佳人们更加美丽动人。在这其中,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人站在上海生活舞台的中央,用鲜活的人生诠释着它万般美丽的风情。

在20世纪30年代,上海滩上有三件大事在当时轰动一时,那就是杜月笙“杜氏祠堂”落成、黄金荣“黄家花园”竣工、张啸林六十大寿庆典。为了更好地展现黄金荣的一生,这里将对“杜氏祠堂”落成作一大概的讲述。

1930年,杜月笙已是上海绝对的“大明星”,他经营着三鑫公司,而且有大大小小的钱庄银行。他身上有数不尽的钱财,有享不尽的荣华。但是杜月笙明白,虽然自己有钱有势,而且能在上海呼风唤雨,其实他还有个心病,那就是没有尽过孝心。为了弥补人生和心理上的缺陷,杜月笙早早就开始筹划,在上海郊外的高桥镇杜家宅里再建一座祠堂。他对身边人这样说:“在祖坟上重建杜氏祠堂,一来可以为自己争些面子,二来可以尽一份孝心。”这话一出,杜月笙的宗族和弟子们就忙了起来。

1930年春,杜月笙集资50万,在高桥镇祖坟上圈了一块50亩的地,招来大批工匠,开始兴建“杜氏祠堂”。同时,杜氏宗族代表在《申报》上发表布告,征询本支亲属,找人撰写家谱。这一切,都由杜月笙一手操办。

1931年5月,杜氏祠堂落成。

远远望去,一座高耸的大殿屹立在人们眼前,如皇宫一般雄伟。走近一看,是五间三进的殿堂。踏进门去,是轿马厅;再进去是主大厅,厅中供奉福、禄、寿三仙,两旁两座8尺高的云南大理石屏风,屏风上画面栩栩如生,犹如苍龙入云,火凤上天;第三进是“亨堂”,即栗主奉安之处,供奉杜氏宗族内的上寿先祖。祠堂旁边有一座两层高的藏书楼,高大气派,大有书院气息。其内设私塾,供杜氏家族孩子学习之用。

祠堂建好之后,为了显示大家风范,杜月笙又举行了一场规模宏大、当时无人能比的祠堂落成典礼。请柬一发出,杜公馆内便忙个不停,从全国四面八方而来的珍贵古玩、名家字画、贺词祝语等像雪片一样飞来。杜家不得不用几辆大卡车将礼物送到别处存放。接着,由国学大师章太炎亲笔润色的洋洋千言的《高桥杜氏祠堂记》送到杜府。杜月笙是喜出望外。紧接着,在这篇祭文上兴笔发挥的文人雅士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

杜氏祠堂落成典礼有专门的执行机构,共有10人组成。首先是总理,共3人,分别由虞洽卿、黄金荣、王晓籁担任;其次是协理7人,分别是张啸林、金廷荪、郭祖强、蔡琴孙、胡泳茉、俞叶封和季应生,其他各处还有大量人等。

其中文书处主任为前国史馆副馆长杨度,副主任是曾经竞选中华民国政府临时参议院院长的汤漪;另外还有6名秘书,首席秘书为国民政府委员办公处秘书长陈群。其余还设有总务处、警卫处、卫生处、庶务处、筵席处、会计处、剧务处。每处另设外勤人员10名。

1931年6月9日,天微微亮,杜公馆附近的几条马路就被挤得水泄不通。远远望去,像是国家在举行庆祝仪式。其实,这是杜氏祠堂的落成典礼开始了。上万人的仪仗队排列在杜公馆门前待命。看热闹的人形成了一片人海,将杜公馆围得水泄不通。

8点整,一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将人群炸得沸腾起来,紧接着,音乐响起。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高桥镇移动。最前面,是公共租界的24匹高头大马,每匹马上都坐着威武的“红头阿三”,后面是几个壮汉合力举着一面两丈长的民国国旗,接着是48面写着“杜”的黄旗,表示杜月笙四十八岁生日。旗队后面,是100名骑着自行车的安南巡捕护旗队,再后面是华捕和身着学生装的金荣小学的学生,还有救火队和缉私队的队列,最后面是警备司令部的军乐队和中央陆军军乐队。

第一方阵之后,是足足一个连的士兵,举着蒋介石赠送的金匾,上书“孝思不匮”四个大字。大匾后面是公安局的乐队,护送着社会各界名流和达官显贵们赠送的匾额以及各慈善机构赠送的十几把“万民伞”。万民伞后面,是徐世昌、段祺瑞、曹锟、吴佩孚、张宗昌等人赠送的大匾,行列最后,是蒋介石馈赠的彩亭。这一方阵是压轴,其热闹和喜气让人流连忘返。最后一个方阵,是杜氏族人组成的队列,他们捧着祖宗的牌位,一步步地向前行走。

杜月笙头戴礼帽,身着绸缎长马褂,带着亲眷,走在中央。后面跟着几百名身着古装的武士,他们手中拿着从戏班里借来的刀叉剑戟和銮铃。末尾是数千名宾客和他的门徒。全队逶迤1公里,从杜公馆走到金利源码头,足足用了三个钟头。路旁围观的市民有10万多人。

队伍到达金利源码头,分乘几十只大船陆续驶向高桥镇。从高桥到杜氏祠堂,新修了一条长达5公里的公路,路旁遍插彩旗,每隔半公里有一座牌楼。此外,上海明星电影公司专门派人去拍摄了当时的盛况,并在上海各大电影院播放。这天,上海邮政局驻高桥分局还在这里特设了一个临时站点,赠送每位来宾一套印有“杜祠落成典礼纪念”的信封信纸,加盖红色“庆祝杜祠落成典礼”的纪念邮戳,让杜氏祠堂落成典礼添加了更新鲜的喜气。

杜氏祠堂落成典礼共进行了3天,执行委员会一边开筵席,一边组织戏班子演戏。到场的足足有1万多人,规模可谓是空前。

典礼结束之后,黄金荣回到家里便思考:杜月笙这小子,果然能干,现在已经爬到我头上来了。想着,他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从前,上海人只相信黄金荣,但现在,杜月笙比自己强多了。在内心深处,黄金荣产生了一种攀比心理:我一定要压一压杜月笙杜老弟的风头。

1932年清明节前几天,黄金荣带上秘书和几个随从,来到上海西南郊漕河,为先祖上坟了。将一些贡品摆放在父母的坟前,然后放一挂鞭炮,烧了一叠纸钱。黄金荣的嘴角不停地抽动着。稍后,他站了起来,看了看这矮矮的两座小坟茔。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不语。秘书龚天健看了,轻声地说道:“老板,你是不是觉得‘老太爷’在这里太孤单了?”黄金荣听到这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天健,我现在声名俱泰,竟然让父母睡在这荒郊野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