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帝勉祖狄,行货殖事。祖逖不说,忿曰:“我大臣也,安可斯辱。”
帝曰:“求天下誉者,不可计一时之名。是故哲人有言:动而得谤,名亦随之。财者,兵之基也。公安可以区区清誉,负天下之望!”祖逖大笑:“戏言尔,乃知子之志坚矣。”时祖逖多纵健儿为盗,蓄甲兵,备不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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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儿,你留下。”
用过晚饭,司马睿低声道。
司马睿语气隐隐有些不善,荀氏担忧的看了一眼,但终究不敢询问:汉代甚至有杀母立子的事。帝王家的有些事情,她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小绍也有些奇怪,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好。虽然北方局势不妙,司马睿也不至于迁怒于子啊。
“绍儿,你白天念的诗句,是从何而来?”
“……父王何故相询?”小绍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河广》出自五经,也许是王家少年教你的。但这《楚辞》,你是从何而来?”司马睿低沉的声音带着雷鸣之意,他从书桌上拿起两本册子:“而且,这册《说苑》,这册《战国策》,原本在书房中,为何却在你的柜子里?”
“孩儿看到好书,拿回去读了。一时不察,忘了告诉父王。还请恕罪。”小绍觉得,这事没啥大不了的。
“一时不察?书房本是军机要地,岂可随意进出!绍儿你可是受了奸人蒙骗?”
“……此事乃儿臣一人所为。”
“是么。若是如此,就按军法鞭打五十。再问你一遍,是谁人主犯?”
“孩儿一时不察,还请父王从轻责罚。”
小绍知道,擅闯军机重地的事,也就他是挨打。落在小槐这样的下人,哪怕是平民身上,都是必死无疑。他一口咬定与旁人无关,少不了一顿打。但他终究是人,不是蛮夷禽兽。
他毕竟是世子,没有人敢动手。再说小孩子也吃不起牛皮蘸水的刑鞭。见他要紧不改口,司马睿便亲自拿柳条,抽了他二十多下。
他胡乱抽了二十多下,小绍自是疼得哇哇乱叫。司马睿把柳条丢在地下,一把抱过来,却轻轻揭开他背上的锦衣,给他上药。
小绍疼得直抽冷气,司马睿却低声说道:“你进不进得去书房,父王与你都是心知肚明。”
那你打我做什么,小绍挨打时没哭,听到这话差点哭出来。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是什么事啊。
“打你,是因为两件事。”司马睿继续上药,“你既然做了,就不该留下证据。留下证据,就是做了。”
没有证据,就不算杀人犯。这是很多富人和犯罪者的伦理观。虽然难听,现代成文法也正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
生逢乱世,太方正的人,是不适合做领袖的。
“其次,你既然决定了,就要承担后果,无论是好是坏。其实父王早就猜到是谁,证据要找肯定也不少。你既然选择代她受过,今后王府她也待不得了,你就把她好生遣去吧。”
绍儿,将来你还要做很多决定。这些决定,会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和你的生死,还有家族的生死。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过了几日,小绍养好了伤,终于和小槐告别了。也不管两个小孩哭的昏天黑地,分别总是无奈。
荀氏将小槐托付给一位闺中旧友,又排了两位家将沿途互送。小绍将自己的月钱凑了五两,偷偷送给小槐的,还有一张米黄色的小笺。
“杨柳青青江水平……”小槐这半年陪小绍读书,认了不少字,“世子是怕我埋怨他么?这都是小槐的命啊。”
小绍为何挨打的事,荀氏大概是知道的,小槐心里除了难过,怎么会埋怨他?
小绍却没有想这些,这顿打,与其说是救小槐一命,不如说他首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只是这一年以来,算来自己亏欠小槐甚多。一时间身无长物,想起两人的因果,是由竹枝始,便还她一首刘禹锡的《竹枝词》吧。
他到底是个口头禅,虽然“人天有漏”的公案耳熟能详,却不知道善恶恩仇,无不为业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只有越经营越亲密的,哪有像算账似的,做个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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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杜牧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