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运涛
大学的学习生活很轻松,大学生的剩余精力很旺盛,夏天的气温很燠热,夜里的温度也同样热得睡不好,每天都有不想睡觉“行有余力”的同学。
当时我们没有什么夜生活可干的,更没有刘兰芳评书中少年英雄“白天习文、晚上练武”的抱负,宿舍楼到时就锁门,有一些男生就整夜打桥牌,先在宿舍里玩,可是到了休息时间可能影响别人,就抬张桌子到楼道,开灯玩还是影响两边的宿舍人休息,最后发现一个既安静又凉爽的地方,就是到水房,四个人,只穿一条短裤,楼上有水时就用凉水冲一下身子,没水时就到一楼去接一盆,浸湿了毛巾擦擦脸,几乎每天都玩个通宵。
四个人的人数是固定的,但每天每时参加的人则不固定,只有一个每天都参与熬夜的就是我,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不需要睡觉休息的。
一般牌局是从晚饭后开始,我一向是不愿意这时上的,我都去图书馆或教室,或者在校园里与同学谈话,或者一个人散步。
基本是在锁门的时候我回宿舍,牌局只有一桌,人是轮流上阵的,我一露面,这时他们就一定把我拽上,我是最后一轮不得不上的参战者。
即使我想上床睡觉,他们也要以三缺一的名义把我拉下床,我是个不愿意驳别人面子的人,第一次、第二次没有好意思坚决拒绝,以后就更是欲罢不能了。
而每晚另三位选手却是不同的,有同班的,有不同班但同系的,有不同系但同级的,有既不同班也不同系更不同级的,打牌的水房就在我宿舍的隔壁,我就成了所有组合考虑的必然人选了,卷谁的面子都不好,我就谁邀请都上场。其实他们主要不是看中我的牌技,他们说:“你牌品第一、牌技第二,找你是因为你的牌品最好。”我没有强烈的求胜心理,对输赢不是很在意,不会斤斤计较对方反悔已经出过的牌,不会埋怨同伴的叫牌配合失误,不会偷看对方手中的牌点,不会弄些暗号与同伴私下沟通信息,全得苏轼“胜固欣然败亦喜”之趣。
桥牌也的确起到了桥梁的作用,多交了许多朋友。
一般都“战斗”到第二天同学们起床洗漱时散场,最多只能睡一个多小时,就要吃饭上课。只有这一个小时是给我睡觉的。
尤其熬夜之后,他们有的第二天上午或者缺课,或者在课堂上打瞌睡,而我却从来没有缺过一堂课或在课堂瞌睡过一次,而且中午从来不睡觉,他们认为我精神旺盛,是最佳夜战的选手,一夜也不放过我,我就只有一夏天的夜晚都在玩中度过了。
有了这个不知疲倦的名声可不完全是好事,一次班级组织全班同学联欢会,学生干部提前两天就开始不分昼夜地忙乎,圆满结束后,团支部书记一下子躺在床上,美美地进入梦境,睡得真香。班级忽然有了事情,本该他负责处理的,同学们都关心地说:“他累了一天一宿,没沾过床,让他好好休息,别打扰他了!只能运涛多受累了。”我开玩笑地说:“我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一直忙乎这次联欢会了,为什么我不该休息,反要受累呢?”我说的是事实,他们当时一怔,随即就有了说辞,“你不是运涛嘛,你的身体本来就是铁打的、钢做的,不会疲倦的,谁累你也不会累啊,你与我们不一样,你哪儿能是凡人呢!”我自然只能把工作处理好了,高帽子戴得太牢,拿都拿不掉。
有一次课间,我去厕所,学生会一位主席也在里面,他在里面看我的排泄系统也进行着该进行的工作,突然发起了呆,问了一句让我也回答不了的话:“运涛怎么也来这个地方,你也会做象我们一样的事么?”我本来就是常人,当然要吃喝拉撒睡,但夜夜鏖战而不休息,竟让他们产生了这种视我为非同常人的想法。
其实尽管我比别人的睡眠需求少,但每天一个小时也是不足的。
有一天上课,我的同桌因昨晚也熬了夜,眼皮直打架,实在挺不住,竟然伏在桌子上睡了起来,发出微微的鼾声,看到这个景象,讲台上的教授情绪大受影响,停止了正常的讲课,不转睛地看着睡觉的他,全班的目光也随之转过来,看着最后一桌的我的同桌,他睡得太沉了,一点儿也没感觉到那么多目光的注视,继续沉睡,教授不得不发话,“运涛,你把他叫醒吧。”
我正襟危坐,恍若无闻,教授提高了声音,一贯尊重教师的我依旧没有行动,教授只好麻烦临桌的同学过来叫醒他,顺便看一看我为什么不叫醒他,临桌的过来,才发现我的姿势虽然是在仰头听课,但眼睛却是闭着的,比同桌睡得更沉,他说:“运涛也睡着呢,你说话他根本听不到,怎么叫别人啊!”全班顿时哄堂大笑,同桌醒来,理所当然以为是笑他,但看到老师同学的目光全注视在我的身上,忙把我捅醒。
我睁开眼,无事人一样习惯性地拿起笔作势要记笔记,更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教授也是一腔怒气化做一脸笑容,对我们睡觉的事再没有追究,但我不动声色上课睡觉的秘密从此却被发现,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成为同学们的笑谈。后来有时上着课同学们觉得枯燥了,也特意回过头看看我,看我是在听课还是在睡觉,想找点什么乐子乐一乐。但他们却再也没能找到这样可乐的机会,不是从此我不睡了,而是他们无从分辨我睡与醒的状态,以为我睡着时,我却是醒着,以为我醒着时,可能我已经入眠,但有深度睡眠和轻度睡眠的区别。
其实我还有一个放松的时间,他们并不掌握的,就是在校园漫步时,我会在偏僻没人的长椅上做练功打坐姿势,吐纳呼吸,也可以当睡眠的。
古人悬梁刺股是为了谋取功名,我们日以继夜只是为了娱乐,悬梁刺股是先有苦后有乐,我们这种方式白天上课晚上打牌是白天苦夜里乐,从最终效益看应是一样的。
苏轼曾有一首诗,也可以为我们做佐证的:
无事此静坐,一日为二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