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宫里的年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发亮,许公公说:“粥我会让人给各宫主子送去,有多的我差人给格格送到您的宫里,您就安心去休息吧。”珠儿也劝喜娘回去,喜娘也不想硬撑着,就回宫了。
宫里打扫卫生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起床,但空气中充满寒冷,喜娘坐在暖轿里,但是十分累,人不能靠着,想打个囤也不行,不过好困,只想早回宫找个地方趴着睡一觉。
喜娘回了宫,就叫闲杂宫女出去,要珠儿看好门,不要放人进来打扰自己休息。
年福晋的暖轿往咸福宫来,现在虽然皇上还没来得及封大家,但是根据每位格格住的宫,就可以猜出将来的妃位,看来钱格格的地位比耿格格和宋格格高了,毕竟她是有儿子的,虽然现在自己不知道她娘家有什么人,但皇上一句钱格格本来就是系出江南名门旺族,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对她的态度是否过分,以前在府里总是拿钱格格当佣人使唤,更重要是妃位的排列,证明她并不是皇上以前说的那样,王府中的格格中她是最低贱的一个,事实也证明钱格格看上去是懂礼知书的女人,怎么会是丫头出身呢?这次哥哥对她说,喝酒醉了在格格面前失了礼,希望钱格格不要怪罪,让自己来代表他向格格致歉,想来钱格格家人经济拮据,也不会有余钱赏赐下人,自己这次给她送钱也应该是不错的主意,于是备了些元宝丝绸,年家为了巩固她的地位,每月都要送东西过来,所以年福晋在宫中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子。
小容受宜妃的吩咐,来应钱格格的差,珠儿没让她进屋,说是格格睡了,关于学习刺绣的事以后再说,小容正想走,听到年福晋来了,正想避开,珠儿说:“你怕什么,站着就是了,你现在和主子撞头不是更失礼吗?一起跪下吧。”
“你家主子呢?”年妃问。
“睡着呢,还没起身。”
“那我等着,珠儿,陪我说说话。”年妃说。
珠儿只能答应,只听年妃说:“珠儿你年纪不小了吧。”
“禀主子,快25了。”
“这次你要放出去了吧,想找份好人家吧。你那样的小姑娘就是应该做个主子,有人服侍。”年妃说。
“娘娘小的福浅,不敢想。”
“想什么啊,皇上早就为你安排好了,到时我还要送你重礼,你家主子也少不了要赏赐些。”年妃想说哥哥已经问皇上讨到了丫头珠儿为妾。听见里面钱氏醒了。
喜娘本来就睡不着,原以为外面是宫女们说着话,也就没说什么,她脾气好,知道做下人规矩多,所以从来不去说那些女孩,今天自己一人静静躺着,有时觉得自己真窝囊,不如以前什么都可以不顾,现在要顾及的东西太多,首先是儿子,自己为了他什么都出卖了,廉耻、忠义、亲人都不要了,受了多少气都只能往肚里咽,以前如果放弃了那孩子,可能自己早死了,死了还能留下美名,不象现在要被人笑话。可孩子那天真无辜的样没有自己保护可能早死了,也许女人这辈子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其次是四爷,自己要是真不认识他就好了,那时四爷和自己象普通夫妻那样生活,本来说是不回来了,可是为了百姓,他说要放弃自己的理想,重新卷入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宫廷之争,为社稷他什么都说可以放弃,可要的就是自己的理解。自己其实跟本理解不了他,他冷面无情,为顾大局要做多少违心的事。自己也只能熬着。听到外面有响声,发现是年妃的声音,真不想见她,但是这是失礼的事,只好起身应付她。
本来两人就没什么话说,年妃也就问了下喜娘,叫她好好歇着,说是将军向她表示道歉,送点东西来。喜娘本不想拿那东西,但是年妃硬要她收,说不收下就是没原谅将军,将军会亲自上门。喜娘不想再见到这人,也就收下了礼。
小容见年妃的派头那么大,深深羡慕,心想能上那种主子那边去才好。瞧那主子身边的宫女一个个比其他宫里穿得都好,听说每月还有不少赏赐给边上的人。喜娘发现了小容来了,就说今天身体不好,改天再学刺绣吧。小容就告辞回去了。
宫里掌灯了,四爷来了,只带了随身的小六子,身上只穿了件便衣,四爷叫他们都退出去,小六子放下随身带的药箱退了出去。喜娘解下衣服,四爷帮着换药。
“喜娘,亮工问我讨个人,我答应了。”
“谁?”
“你宫里的珠儿姑娘年纪不小了。”
“四爷,你知道她是好人儿,我不想她走。”
“哎,我也知道你舍不得。但是年羹尧在西北用兵,我就连个小宫女都不给他,情理中说不过去。”
喜娘知道自己就是舍不得,也改不了四爷的主意:“我只求爷看着我的薄面以后给她条生路。”
“你放心,珠儿一直是我的人,她只是我准备放在老年身边,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我只担心珠儿羊入虎口。”喜娘说。
“你帮珠儿料理一下。这几天她就要走了。”
“那么快,不等过年了啊。”
“不了,我让亮工早回西安。”
看来珠儿离去是肯定的了,而且年羹尧是难伺候的,珠儿那正直的脾气一定是要吃亏的,听说这两年年在西北,身边没少女人,到时四爷未必能帮得了她。自己好歹和她主仆一场,怎么也得帮她想得周全。
皇上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喜娘叫来了珠儿,讲了这事,珠儿泪涟涟,喜娘没法安慰她,女人的命自己掌握不了,自己能说什么,喜娘拿出一个荷包送给珠儿。
“这是我童年婶娘家常带的耳环,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去了,荷包里还有地址,就去找她,她心肠好,看了这东西,只要你肯干活,她会收留你的,还有你跟着年大将军,如果他真的出了事,你一定要逃,不要陪着他去死。”喜娘很担心珠儿,但是自己力量有限,只能帮她到这里,她是旗人,又是官宦之后,所以还是要忌讳些。
珠儿哭着,也许她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嫁人,她想过死,但是皇上不许自己这么做,他需要利用自己去监视年羹尧,她的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宫里过年了,宫女们平时不得穿红戴绿,那几天就行,但是今年遇上皇帝薨了,所以宫里都没年味。送走了珠儿,说实在喜娘觉得自己说话的人也没了,自己在府里时就珠儿一个丫头,想起原来珠儿陪自己吃苦,如今珠儿似乎倒霉,自己比起她来似乎幸福不少,有真疼自己的人。
皇后的坤宁宫要准备祭祀活动,本来喜娘是要去帮忙的,但是福晋那拉氏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在自己宫里休息,不过大祭祀是要参加的。宫里礼节也多,不过各宫都有懂礼节的嫫嫫们教着,不过由于她身体不舒服,就请了假,没有和大家一起练习礼仪,内务府另外派了一个管教嬷嬷去教她一人。这样的殊荣竟然连年秋月都没有。后宫不免有点微词,喜娘听到了就去求福晋免了自己的优待。
“姐姐,这躺了也有几天了,妹妹也不想总呆在房间里,珠儿走了后更寂寞,我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经风,倒是秋月身子骨差,平时她操心的事多,孙嬷嬷应该去她那边,我还是喜欢和众姐妹在一起图个热闹。”
皇后看她行动没有什么问题了,说道:“是皇上吩咐孙嬷嬷单独给你学规矩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哪有拒绝的,这样也热闹些,只是这宫里礼仪太多了,我都糊涂了,什么站位,什么行礼姿势,还有那身朝服穿着累人。”
“姐姐放心,别人能做,妹妹自然能做。”喜娘说道。
秋月本有身孕,这几天经常身体不适,每日学习行礼,也真是不方便,得了孙嬷嬷单独教的殊荣本是很开心,谁知那孙嬷嬷本着严加要求,每日督促年秋月行礼,两三天下来竟然格外累,一下子又动了胎气,又要静养了。
这下子众人的站位都前移了,特别是喜娘,竟然与侧福晋李玉桂站在了一排。其实谁站前面都是皇帝决定的,特别是这种情况。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钱格格还是高看一眼的。
喜娘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对人都很和气,也不记仇,所以也没什么觉得不妥的。厨房喜娘照例爱去,只是宫里大,自己去给大家增添麻烦,不象以前在府里那么自由。喜娘是个爱动的人,宫里的角角落落都让她给逛遍了,也只有进不去的地方没去,太妃们也基本都知道新皇帝有那么个妃子,没事就喜欢闲逛,更是老老小小都能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