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我实现的爱情关系中,体现了爱的巨大能力与既尊重他人又自尊自爱二者的完美结合。对于这一点,我们不能在普通的意义上说这些人像普通的情人那样相互需要。他们可以极其亲密,但又十分容易分开,他们之间不是相互粘连在一起的,他们没有任何种类的钓钩或铁锚。显然,他们从对方那里获得了极大的乐趣,但他们又极其乐观,愿意接受长期的分离或死亡。经过最强烈的、最令人心醉的爱情生活,这些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自我,最终仍旧是他们自己的主宰,即使他们从对方那里获得了强烈的乐趣,也仍旧按照他们自己的标准来生活。
如果这一发现能够被证实的话,那我们就有必要重新修正关于理想和爱情的定义,起码也要扩充一下。我们可根据自我的完全融合和独立性的丧失,根据自我的放弃而不是根据自我的加强来给它下定义。如果这是真实的话,那么此刻的事实似乎就是: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个性得到了加强,自我与他人融合在一起了,但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又像通常一样,明显地独立。超越个性与加强个性这两种倾向必须仍被看成是兼容而不是矛盾。对于健康人来说,身体上的缺陷和经济上的、教育上的、社会上的远远没有性格上的弱点那么重要。结果,自我实现者极有可能深深地爱上那些形象不那么好看的伴侣,别的人把这称为盲目,但我们却完全可以把这称为良好趣味或感受力。
健康的人更具人生趣味
据我看来,自我实现者最优秀的特性之一就是他们极其敏锐丰富的感受力。他们远比普通人更能有效地看出真理、理解现实,而不管这些现实有无结构,是否带有个性。
在爱情关系这一领域,这种敏锐性的主要表现是对性爱伴侣的一种极好的趣味(或感受力)。我们的研究对象中的亲密朋友,夫妻组成的群体比随意的抽样调查所表明的要好得多。
当然,认为这种婚姻关系和对性爱伴侣的选择都达到了自我实现的程度显然是不准确的。我们可以提出几个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得到辩解的错误,它们都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的研究对象并不完美,并非无所不知,他们也有自己的虚荣心,也有自己的特殊弱点。例如,在我所研究的那些人中间,至少有一个人是出于怜悯而不是出于平等的爱情而结婚的,有一个人面临着无法避免的问题娶了一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女人。我们应当更精确地强调说,他们对伙伴的抉择要比一般人好得多,但绝非完美。
但即使仅凭这一点也足以将那种很普遍的观念推翻,那种观念认为爱情是盲目的,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恋爱中的人往往把伴侣看得太完美。很清楚,虽然这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适用,但对健康的个人来说就未必了。的确有的材料甚至表明,健康人的感受在爱情中要比其他方面更为有效,更为敏锐。爱情使得施爱者有可能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些别人完全忽略的品质,因为健康人能够爱上一些普通而特殊的东西。
奥斯瓦尔德·斯瓦在《性心理学》中曾有精彩论述:“爱情赋予爱者的这一神奇的能力,在于那种能够在对方身上发现一些他实际具有的而未受爱情鼓舞的人却看不见的优点的能力,这一点不能强调得太过分。这些优点并非一个用幻想的价值观所爱的人装饰起来的施爱者创造的,爱情不是自我欺骗。”毫无疑问,在这里面有着强烈的情感因素,但爱情基本上是一种认知活动,的确是把握人格的内在核心的唯一途径。别人因为有明确的缺陷而不愿爱的人,人们极易错误地认为爱是盲目的。然而,这种爱情对于缺陷并非盲目的,它仅仅是忽略了这些可以感觉到的缺陷,或者根本就不把它们当作缺陷。对于健康人来说,身体上的缺陷和经济上的、教育上的、社会上的远远没有性格上的弱点那么重要。结果,自我实现者极有可能深深地爱上那些形象不那么好看的伴侣。别的人把这称为盲目,但我们却完全可以把这称为良好趣味或感受力。
我曾经有机会观察到这种良好趣味在几个相对健康的人身上的体现,与其说这是由于与日俱增的年龄使然,不如说是与日俱增的健康使然。
我们的材料还反驳了相反相吸和同配生殖两种普遍理论。事实上,同配生殖是一种与诸如诚实、真挚、慈爱和勇敢这样一些性格特征相关的规律。在较为外在和表面的特征方面,在收入、社会地位、教育、宗教、民族背景、外表方面,自我实现者同配生殖的程度比在普通人身上显然要低得多,他们不受差异和陌生的威胁。的确,他们对此感到好奇,而不是相反,他们远远不像普通人那种需要熟悉的口音、服饰、食物、习俗和仪式。
至于相反相吸,这种在这样一个范围内适合于我们的研究对象,充分体现出他们对自己不具备的技艺和才能的诚实的钦佩。这样的理论体现在一些比较健康的男女大学生身上的发展过程。他们越是成熟,就越不被诸如漂亮、好看、舞技超群、丰满的乳房、身体的强壮、高高的个头、匀称的身材、美妙的脖颈这样一些特点所吸引,他们就越是讲究彼此适合、互相体贴入微、讲究善良、彬彬有礼、良好的伙伴关系。在几个实例中,他们还与这样一些人相爱,这些人具有那些几年前被认为是特别令人厌恶的特征,如身体上长毛、过胖、不够潇洒等。在一个年轻小伙子那里,我看到他的心上人在逐年减少,起初他可以被任何一位女性迷住,潜在的心上人的排除也是仅仅建立在过胖、过高等身体基础上,但最后他只想与所有认识的姑娘中的两位发生恋爱关系,他所关心的是她们的性格特征而不是身体特征。
我认为,研究将会表明这种情况可以看作一种优势,不管是在男人身上还是在女人身上,都使得一个潜在的伴侣对我的研究对象更具吸引力,而不是相反。
我想让大家注意下面这一事实:这些都为我们提供了又一个例证说明那个古老的二歧,即冲动与理性、理智与情感之间的二歧得到了解决或者被否定。我的研究对象与他们所爱的人都是既通过认识的标准也通过意动的标准来合理地选择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根据冷静的、理智的、不偏不倚的考虑而直觉地、性爱地、冲动地被适合他们的人所吸引的。他们的意愿同他们的判断相一致,是互相协作而不是互相违背的。
这就像索罗金曾试图表明的,真、善、美肯定是互相联系的。我们的材料似乎确证了这些看法,但只有在健康人身上才是如此。出于对神经病患者的尊重,我们必须在这个问题上持慎重态度。知道某事总比怀疑它、思考它要好得多。也许他不理睬我是因为我不好,也许他们那么对待我是因为我不好。对于普通人,生活仅仅是一连串的也许,他并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嘲笑他或不笑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做猜想是一种非常安然的感受,自知是好事。
优美心灵管理的“异途”
在1965年8月14日,我来到了纽约州斯塔腾岛德托普村。此前我一直过着一种非常闭塞的生活,因为我不想引起任何无意义的误解。对于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看一看不像我那么闭塞的人怎样生活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渴望能从这里学到些什么。如果我能对社区有用,从社区的角度来看,也许正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一个正在对社区成员已经习惯的事情进行观察的人。不过,我或许能注意到一些仅仅因为社区成员太熟悉而可能忽略的事情。也许我能以这种方式对社区有所帮助,不过我只能讲我对这一类事情曾有过的反应如何,以及我正在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从事心理学理论和研究工作,过去曾进行过临床心理治疗的情况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用的方法不同,求诊的人不同——一般是大学生和享有特权的人物。在过去的时间里,我一直学习如何小心谨慎地待人,体贴娇惯,温文尔雅,就像他们是易碎的瓷器一样。但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引起我极大兴趣,而且有证据表明,我过去的态度可能完全是一种错误。我所知的关于辛那侬的情况,以及我的亲眼所见都表明,把人看作易碎的茶杯,以及认为绝不要对任何人高声说话以免伤害他,或认为人会很容易大哭大闹或自杀或发狂,所有这些想法都已经过时了。
这些团体的想法和做法与我以前所接触过的截然相反,人是非常顽强而不是脆弱的。他们的承受力极高,最好是直截了当地对待他们,不要拐弯抹角,或轻手轻脚地从背后包抄他们,应该直视问题的中心。我称这种治疗方式为“无废话疗法”,它的作用非常大,可以用来清除防御、文饰、面罩、回避、世俗的客套。也许人们会说:“世界是半盲目的。”不过在这里我却看到一个透明的社会情境。在这些团体中,人们拒绝接受通常的面罩,他们剥开面罩,拒绝接受任何废话、任何借口或遁辞。
当然,我曾提出一些问题,但被告知这一假想是很起作用的。有人曾自杀或出过什么问题吗?没有。有人由于这样对待而发疯吗?没有,而且我亲眼看到了这一点。有非常直率的谈话,效果很好。这和我过去的训练发生了矛盾。对于我这样一个理论心理学者来说,这显得很重要,因为它有助于我弄清人性大体上是怎样的。它提出了一个真实的有关整个人类的本性问题。人有多么坚强?他们能承受多大分量?主要的问题是,人能接受多少诚实?它对人有多少好处?有多少坏处?我想起了埃利奥特说过的一句话:“人类承担不了太多的真实。”他是说人不能直截了当地承受真实。此外,在这个团体得出的经验也表明,人不仅能承受诚实,而且诚实非常有益,非常有疗效;它能使事情更快地运转。即使诚实造成伤害时也是如此。
我的一个朋友对辛那侬很感兴趣,他曾表示过,一个吸毒上瘾者经历过那里的治疗后,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的亲密关系、真正的友谊和真正的尊重。他第一次体验到直爽和诚实的可爱,并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感到他能成为他自己而人们不会为此而伤害他。这是非常愉快的:他越是保持他的本来面目,人们也就越喜欢他。这时,我的朋友说出了使我非常感动的话:他想他很喜爱的一个朋友也许也能从这种生活中受益。他甚至说:“可惜他不是吸毒者,不然他就能到这样奇妙的地方来了。”这听起来简直近于疯狂。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一个小理想王国,一个世外桃源,在这里你能得到真正的直爽、真正的诚实,和诚实中含有的尊重,有一种像大家庭在一起活动的真正团体的生活经验。
我不禁又意识到:难道这不正是良好社会的某些因素吗?不正是“愚蠢”的排除吗?我曾研究过北部印第安黑脚族,他们是极完善的人。我对他们非常感兴趣,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并逐渐和他们熟识起来。我有一些很有趣的体验。我进入这片少数民族保留区时有一个印象,好像这些印第安人是被存放在一个架子上,就像存放标本等一类收集物一样。后来我却逐渐地改变了我的印象,在保留地上生活的印第安人是很有教养的人。当我把他们和村中的白人相比较时,我简直弄得越来越糊涂了。我逐渐发现,这些白人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丑陋混杂的人群。于是,问题产生了:收容院在哪里?谁是看管人,谁是住院者?每一件事都混淆不清。在这个小型的良好社会中就是如此。保留地不是荒蛮之地,而是沙漠中的绿洲。
在这里的一次午餐谈话中,我有了另一种想法。我们讨论的基本问题是:人最普遍的需要是什么?在我看,似乎有相当大量的证据表明,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是有数的几种,那绝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第一,他们需要有一种安全感,使他们觉得有保障,幼小时需要照顾,觉得没有危险。
第二,他们需要有一种归属感,如有一个家,一个部族或团体,或有某种组织使他们能感到自己有权利作为其中的一员。
第三,他们必须有一种受到敬重的感受,觉得人们对他们怀有感情,觉得他们值得他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