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毅王府派人来接黛玉,黛玉说不得打理齐整,坐上轿子前呼后拥的去了,皇家出身果然与别家不同,别说贾府,就是北静王府也无法与之相比,轩昂壮丽异常,世所罕见。康宁亲自接了黛玉来见她父母,黛玉更是小心在意,拜见了勇毅王夫妇,明亲王妃水漓陪侍在侧,黛玉也见了。老王爷欢喜得不得了,忙让安排家宴,让众兄弟姊妹来见新妹妹。
片刻工夫,龙勋夫妇,明亲王龙信,勇毅王庶出三子龙兴夫妇、四子龙韫、未出阁的郡主焉宁都来了,见黛玉清秀绝俗,空灵似幻,袅袅婷婷似神妃仙子,都自纳罕,世间竟有如此标致人物。一时间,康宁忙着向黛玉介绍哥哥姐姐,黛玉一一见礼,忙乱了一阵,方才落座。
酒席宴上,众人推杯祝酒,不亦乐乎,对黛玉更是盛情有加。老王爷高兴,让叫上府里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一时间鼓乐喧天。散戏之后,老王爷告诉北静王府跟来的太监、侍卫,让回去说林姑娘就住这儿不回去了,老王妃给黛玉安排住处,康宁要与黛玉同止同息,于是安排到与康宁住处邻近的绛芸轩。让人收拾齐整,布置洒扫服侍的丫头婆子,吃穿用度一如康宁、焉宁姐妹,又让太监仆妇们都称黛玉为三郡主,不许怠慢。这老王爷有三个女儿,长女未嫁而逝,次女焉宁待字闺中,幼女即康宁。现在让人称呼黛玉为三郡主,就是把黛玉列入自己女儿排行,家下人等谁敢怠慢?都殷勤服侍,安排黛玉休息不提。
再说明亲王龙信与水漓回到自己住处,对黛玉啧啧赞赏不已,水漓瞟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了?晚了,已经有人看上了。我告诉你,不许打她的主意。”龙信笑道:“有你在,我敢打谁的主意?连莲儿那儿都很久没去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不让你去的吗?好像我是那妒妇似的。”
龙信见她生气,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说:“不是你不让去,是我舍不得你。”
水漓慌得抽回手,向四周瞧,见丫头婆子都在外间,没人看到才放下心来,说:“你着死啊,让人看见。”
龙信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坐到炕边,瞧着她不说话。水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怪道:“看什么,都老太婆了。”龙信笑道:“看你这么多年,就是看不够。”水漓摔开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说:“这丫头也够可怜,听说幼时父母即亡,寄居贾府,偏生贾府又出了事。”就把北静王宣旨救助黛玉的事说了一遍。
龙信道:“怪不得朝堂之上水溶不惜犯颜进谏,原来有这么一档子事。”
“犯颜进谏?惹怒圣上了吗?”
“虽然没有十分怒气,但也很不高兴。本来皇亲国戚、高官显宦横行不法之事时有发生,圣上想杀鸡骇猴,以儆效尤,本想严办。可你这宝贝弟弟,不断引经据典地讲情,让皇上没有达到目的,你说皇上高不高兴。不过,虽没有让君上开怀,能博佳人一笑,也很不错。”
水漓道:“不许胡说,水溶也不过念着与贾府世交的情分才这么做的。”龙信笑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向水溶要人,看他给不给。”水漓道:“你敢?”
龙信笑得哽住了,半天才说:“还说自己不是妒妇,瞧你要杀人了。”水漓气得杏眼圆睁:“你再说!”龙信装着害怕的样子:“不得了,河东狮吼。赶快走。”溜出屋去。
龙信与水漓本是表兄妹,从小熟识,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更是你恩我爱,虽已有儿女,亦不减当年笑闹脾气。龙信对水漓更是宠着,虽有姬妾,亦不常去,唯恐水漓委屈。
黛玉在勇毅王府住了两天发现,虽然勇毅王府宏大壮丽,可日常生活用度却与府第不算相称,于当日贾府相仿佛,有些地方甚至不如,老王爷的住处更是简朴,想来人到贵极之处反不以排场为念,只以实际为主,舒适为要,趣味为先。
以老王爷的院落为中心,东侧是龙勋、龙信的院落,西侧是龙兴、龙韫的住处,后园一带则是众姊妹的住处,康宁黛玉的住处紧邻老王爷,外围则是王府官吏、侍卫、仆佣的家小。龙信封王,皇上本来钦赐府第,可以出去,但龙信想到母亲、妻子关系密切,出去后,怕闪了二人。因此拒绝皇帝的赏赐,依然住在勇毅王府。到让皇帝大加褒奖,说龙信国家栋梁,不居功自傲,廉洁自持,反而赏赐丰厚,让龙信啼笑皆非,但也不好驳回。
在众兄弟姊妹当中,康宁与二哥龙信最要好,总缠着龙信比武、学武,龙信开始也只是哄着妹妹玩,没想到康宁却很认真,学得竟似模似样,决不怕苦偷懒,让龙信心下赞许,教的时候,也认真了很多,但口头上从不承认康宁学得好。
这一日,康宁要与哥哥练剑,硬拉着黛玉、水漓作陪,龙信拗不过妹妹,只好与她比划比划,又怕伤了她,不敢拿真刀真枪,只拿木剑击刺。两个人都汗水淋漓,龙信就觉得与康宁比剑,比上阵杀敌还累,不用劲不行,用劲大也不行,即使是木剑,刺中康宁也够她受,很快赢她不行,很快输她还不行。哥俩个刀来剑往,龙信正捉摸着是不是该罢手的时候,老嬷嬷领着北静王进来了。
龙信借机住手,和康宁收了剑。迎上去说:“你好久不来,什么香风把你吹来了。”北静王道:“和女孩子比武,还能累成这样?真不知你那战功是怎么建的?”丫环送上手巾,康宁擦去汗水,说:“跟女孩子比武又怎么了,你也和我比比?”
水溶连连摇首道:“不敢,不敢,我甘拜下风。”
龙信也拿过丫鬟送上的手巾擦了汗,笑道:“康宁,你谁都敢挑战,要知咱们北静王爷,可是剑法通神呢。”北静王道:“我不是来比武的,是来看你们的。我刚刚已见过老王爷、老王妃,现在来见少王爷、少王妃,当然还有郡主。”
“哼,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康宁俏脸向天,嬉笑道。
龙信接道:“你不是找我喝酒的吗?走走,我这正好有御用好酒,我们哥俩喝两杯。”作势拉着北静王要走。
水漓拉开龙信,嗔道:“别捣乱。”引北静王坐下,黛玉早已站起,见北静王坐下,忙过来行礼:“见过王爷。”水溶站起还礼:“姑娘,这两日身体可好?”黛玉答道:“还好,多谢王爷挂念。”
龙信道:“怎么,信不过?你到说说看,怎么到我王府就会不好了?”
水漓道:“你别瞎缠,林妹妹身体原是病着,一直吃药。”忽的警醒,“这两日,把这事忘了,妹妹这两日未曾吃药吧。”北静王脸色一变,又不好发作,只是摇头叹气。龙信看着好笑。
黛玉道:“我身体好得多了,我想也不用吃药了,再说一味药吃得长了,也该停一停看看。”
水漓道:“这怎么可以呢,都怪姐姐不好,没想得仔细。”
龙信纠正道:“是嫂子不好。”水漓瞪了他一眼,赶紧告诉丫环出去吩咐配药。又抱歉地瞅瞅北静王。北静王不好再说什么,对黛玉说:“明儿赦老爷和珍老爷启程上路,这边不能再等了。”
黛玉道:“多谢王爷相告,累的王爷跑这一趟。”龙信道:“这点事让人跑一趟不就结了,你还亲自来。”北静王道:“也不是这点事,我从于大将军府来,你听说边庭的战况了吗?”龙信道:“还未听闻。”北静王道:“听说不妙。刚才圣上已招于大将军进宫,不知要作何部署。”
两个王爷谈起边庭军事,水漓气得直瞪眼,康宁自己去练剑了,黛玉见二人谈兴正浓,又知姚王妃的父兄俱在边陲,北静王不能不关心。水漓在一旁陪着,让丫环拿茶点水果,又给黛玉斟茶,拿果子,黛玉告辞也不是,不告辞也不是。北静王一边与龙信说话一边用余光扫着黛玉,两日不见,真是让他度日如年。水漓自然明白兄弟心理,因此虽不愿听闻军事,也不离去,暗中摽着黛玉陪听。两位王爷谈讲了好一会儿,北静王才告辞,约好明日来接黛玉去贾家。龙信说:“不用来接,我派人送去。”水漓暗中掐了他一把,他才醒悟,忙道:“兄弟既然有闲,那还是兄弟来接吧,我怕下人靠不住。”北静王又去向老王爷、老王妃告辞。
贾赦、贾珍就要起程,这一晚上,聚在贾母房中商议贾赦、贾珍流边事宜以及今后的打算。贾母说:“我们脱离了牢狱之灾,保全了性命,现在又有些闲钱可以维持,但总不能坐吃山空,东府、西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也不是个办法,卖田地的钱和圣上发还的现银都在这儿,赦儿和珍哥走时每人带些个,余下的我们分一分,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吃还是分开,各吃各的。”
贾母想了想,“林丫头那里也应该给点子,原来林姑老爷去世时,也留下一些东西,这次全跟着折进去了。苦命的丫头,是我害了她,也不知以后怎样结果。不要等我死了,那丫头衣食无着,我如何对得起我那敏儿。”说着流下泪来。
王夫人等忙上前劝解:“老太太遭此大劫,还这么神智清朗得料家理财,必有后福的。即使有什么,还有我们这些舅舅、舅母呢。虽然我们不似先前了,也不会让林丫头受委屈。”贾母叹道:“我活着尚且让她步入死地,有家难回,何谈死后呢!”
王夫人等听着不是话,俱都不言语了。贾母继续分派:“如果把府宅卖了,还能有些个,就做点本钱,贾政、贾琏去张罗。还有一些田地,也分成几块,每人一块,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圣上发还的金银等物还值一些银子,就准备给林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做嫁妆,环哥、兰哥娶媳妇了。”贾母分派完毕,一家子人都说分的合理,心里算盘着以后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