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紫鹃出了惠雅阁,黛玉让紫鹃回去休息,自己带着丫头回到琴剑堂,琴剑堂院落开阔,四面古槐参天,游廊四合,庭内花堤萦回,花树芳丛环绕之间,有天然白玉石做成的圆桌,莹莹有光,水溶正眉头微皱,坐在那里,手拿一卷书,眼睛却瞧着倚在正房门边盛开的月季,缓声吟道:
婷婷两娇艳,共倚秀门栽。
熏风暖根盛,细雨润花开。
葳蕤卿群立,萧索人独徊。
同是芳华日,荣枯不同来。
回来安置东西的疏梅见黛玉进来,叫着水溶:“老爷,夫人回来了。”水溶看向黛玉,笑道:“可回来了,我以为见了姊妹,就忘了夫君呢。”黛玉道:“云妹妹妇弱之人,千里奔波,其中艰苦可想而知,又多年不见,自要畅谈——‘同是芳华日,荣枯不同来。’你是惦记着灵翮吧,我刚从她那里来。”水溶听她说到灵翮,脸色又暗下来,说道:“徐蕃才高志洁,本说是灵翮佳配,谁想会如此结果?”黛玉道:“不是还没成亲嘛。你不是想让她就这样守着吧。我不想灵翮这样,连她母亲的命都不如。”水溶明白黛玉意思,说:“这只能看以后情形再说。灵翮怎样?”黛玉道:“还能怎样?这事得快些,灵翮也不小了。耽搁下去,就真误了终身。”水溶道:“这不是急的事,总不能那边刚去,我们就……”黛玉知水溶说得有理,可不能就此释怀,心中烦闷。水溶拉她到身边坐下,说道:“不必为灵翮担心,命中的事,自有天定。”黛玉道:“虽曰天命,也在人为。”水溶知道黛玉对锦姨娘为情枉死、一生情意空落无着颇感伤怀,对灵翮也就格外疼爱关心。为解她心绪,说道:“这些年你总说大观园里姊妹欢聚时的乐事,连我陪在你身边都似不如那时好,现在来了当时姊妹,也该开怀才是。”黛玉嗔怪的看他一眼,说道:“谁说不如那时好了。”水溶笑道:“如此说来,这些年相伴相随能让夫人开怀,幸甚,幸甚。”黛玉羞恼不已,举手欲打,看到丫头在身边,把手又放下。丫头们见怪不怪,抿嘴一笑,端来一副青玉瓷的茶具。温润如玉,细滑如瓷,青莹莹的,毫光内蕴,画着文竹随风摇曳生姿,笔法细腻,朦胧淡远,配着青色的底子更显淡和韵致。水溶、黛玉对这一套茶具甚是喜爱,日来品茶都用它。丫头为他们斟上茶,水溶端起茶饮了一口。黛玉却想这十余年来,水溶对她百般呵护,自己百无牵挂,任情使性,两人游山玩水,比起大观园中每天忧心和宝玉的情事,自然舒心自在得多,而少女时姐妹相聚笑闹的乐趣,也随着那段情事消亡。苦乐都是一段时光,都会流逝。这些年,对以泪洗面的日子她回想的不多,对大观园中起诗社,赋诗作画,喧阗笑谑的事情忆起的却不少。偶尔会想起宝玉来,却不是牵肠扯肺的痛,只是想他萍踪浪迹,躲避一份感情,如今可看开了?也会想到宝钗,她捉摸不透那个宝姐姐。那么明明朗朗的一个人,待人温润如水,却总觉着她在云里雾里。这些年独守空闺可怎生过来?想到宝钗又想起灵翮,对水溶说道:“在外面也要上心些,遇到好的别错过了。”水溶刚要说话,灵翮的乳娘吴嬷嬷进来请安问候,水溶起身,说道:“你们聊吧,我不奉陪了。”走到院中让人去叫三少爷来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