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栎园去见黛玉。黛玉倚在炕上,灵翮正端着药碗给她吃药,灵暄坐在炕边给黛玉捶着腿,灵烟坐在炕下的凳子上,说灵暄道:“有今日的孝顺,何必前日不告出门,惹出事端,让母亲哀虑如此。”灵暄偷眼瞅了黛玉一眼,不与灵烟交口。灵翮回身说道:“三弟不过是想救那些不幸孩童罢了,善心可嘉。父亲、母亲体念其仁爱之意,不予怪责,小妹不要怪他了。”灵烟方不说了。走到案边,让丫头磨墨,提笔在彩笺上写起来。黛玉吃了药,疏梅端来茶水漱了口,丫头刚把药碗、茶杯端下去,灵岳、灵川进来。灵暄、灵烟赶紧站起来,灵岳、灵川见过礼,问道:“母亲感觉可好些?”黛玉道:“刚吃了药,今日精神好些,身子倒似比前两日更乏了。”灵川道:“前两日母亲忧虑三弟,精神都集中在那上面,今日三弟安全归来,母亲放松了,身子自然也跟着轻松,自感疲乏,这是好兆头了。”灵暄低声道:“都是孩儿不好,致母亲如此。”黛玉把灵暄拉过来,笑道:“经此一事,亦知我儿长大,不再是巢中乳燕,而是张翅雏鹰。象你父亲所说,吃一堑,长一智。美玉不琢,难以成器。”灵烟拿着她写的那张彩笺给灵川看,灵川接过,见上面写着:
祸起凝稀糖,巧口吐文章。
穿街闭幽院,仗智玩贼强。
丝帛遗宿迹,白犬逐留香。
不幸幼童女,侠胆脱束缰。
灵川笑着把彩笺递给黛玉看,黛玉看了笑骂道:“你这丫头转得到快。”母子们说笑不了,傲菊在院中叫道:“王爷回来了。”五姐弟起身到门口迎接。韵竹扶着黛玉起来。水溶进屋,看黛玉正要下地。紧走几步到了炕前,说道:“快别动。身子没复原,好好歇着。老夫老妻的,还这样多礼做什么?”忽地又笑了,说道:“以往没见你如此相敬过?”黛玉横了他一眼,道:“以为我迎王爷?是呆得身子更倦怠了,想动一动,舒展一些。”五姐弟心内暗乐,又不敢表露出来,强自忍着。水溶岂有不知他们心里的,在炕边坐下,问灵岳、灵川道:“可去了东郊深谷?”
灵岳、灵川忙上前答道:“遵照父亲吩咐,去归还了白犬,并向老丈致谢。”两人详详细细的讲了经过,特意提到玚珏玥珠。灵川从怀中拿出玚珏玥珠给父亲,水溶接过把玚珏玥珠拆开,两手各持一个仔细端详,两个玚珏玥珠各成一体,玚珏与玥珠相互缠绕运转,白光绿华相互萦回,又把它们合在一起,两个玚珏一接通,绿芒刷得闪了一下,随即成环流动似要破体而出,两个玥珠在圆环内滚动,却不相撞,划出太极图阴阳的界限。阴阳二珠滑到各自的阴阳位时则光华内敛,滑到相反位时则光华大炽。水溶看着翠绿的圆环心有所动,觉着自己幼年之时似曾见过,“噌”的站起来,把那几母子唬了一跳。黛玉嗔道:“这是怎么了?”
水溶自顾自的摇摇头,笑道:“不可能的,怎会如此巧?”又坐了下来,说道:“虽然川儿投桃报李,用碧海珠的银镯换玚珏玥珠,我们还是占了便宜。竟然有人弃隋珠和玉如敝屣,看透财本非福实为祸端,异人也。”把玚珏玥珠还给灵川,说道:“既说你是有缘之人,你便带着。南海真人说持此物者福祸无由,为人凭天。无论福祸,都是人生际遇,命里该着,理应承担。福至不喜,祸至不惧,才是真境界。”灵川道:“父亲所说极是。此物异于寻常珠玉,功效自是不同,只是还没有显现,不知为何?”水溶道:“许是要等有缘之人出来。”沉思半晌又道:“良珠美玉都可与人一体,互相滋养。人精血健旺,就可滋养珠玉,珠蕴玉清;反之,人精血衰竭,珠玉之气会滋养人体,珠浊玉混。你母亲身子损伤过重,用它滋养一下即使无益,亦无大害,倒可试试是否有缘。”灵川道:“孩儿也有此意。”将玚珏玥珠奉于黛玉,水溶帮黛玉戴于腕上,两珏相合恰成手环,阴阳两珠恰好扣在动脉处。水溶道:“不知此物本性,不能长戴,即便有效,亦不能久恃,久恃有了依赖,反无益强健自身。”黛玉道:“你父子拿我试灵效,焉有好心?”水溶笑道:“非也,儿子一片孝心。快养好身子,以免我父子悬念才是。”黛玉瞥他一眼,整理好衣袖不说话。灵岳道:“连老丈说,玚珏玥珠阴阳合体有夺天换日之功、脱胎换骨之能,这是何指?”水溶道:“世间珠玉水养山孕,自有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虽有优劣之分,当不至此。流传中夸大其词也是有的。隋珠楚玉亦是物以人名,究其本身有何大用,物件罢了。”
黛玉道:“连家老人弱女,显是艰苦,再去时带些粮食瓜菜,衣衫布帛,比那空讲雅趣实在些。”水溶道:“连方城不同凡俗,我们济贫,怕是辱了他。”黛玉道:“王爷见识过人,何如此迂也?高人雅士非物雅,心雅也。心雅万物皆雅,心俗而物雅不过是附庸风雅。管鲍分金流芳千古。看人贫,徒送雅而无用之物,非真相知。我们非是富贵骄人去送嗟来之食,亦非有所欲求,而是真心相助,诚心感念。人谓辱者,非真高士,假清高也。”水溶赞许地点点头:“王妃所见极是。”黛玉道:“我本俗人,讲些俗礼,倒让王爷取笑。”水溶哈哈一笑,道:“取笑夫人,哪里敢?满朝文武,谁不知北静王畏妻如虎。”黛玉道:“今日王爷散朝如此之晚,可是朝中有事?”水溶道:“陈栋、贾新良、贾兰详奏抓捕案犯事宜。皇上听说暄儿、莩儿小小年纪,智勇斗歹徒,很是赞赏,要明天带着上朝亲自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