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铭已站起身,康王妃走过去携了紫铭的手,康宁陪着她二人往外行去,黛玉带着灵烟和丫头们送到屋外,屋外恭敬肃立的太监、婆子、丫头们躬身行礼,康王府的太监仆从跟着康王妃出了栎园。黛玉目送其身影消逝,方才回屋。灵烟不等黛玉坐好,急急问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紫铭姐姐的玉佩怎么会是康王爷的?”黛玉道:“听说康王爷曾奉旨巡边,在边塞与一女子有情,将皇家赏赐玉佩赠与那女子,康王爷巡边回来就与那女子断了消息。十来年杳无音信,前次康王妃来赏丹枫看到紫铭那个玉佩认出是康王爷、王妃新婚之时皇太后赏赐之物,心内生疑回去询问康王爷才问出当年情事。”灵烟道:“紫铭姐姐能是康王爷和那女子的女儿?”黛玉道:“不可作准。紫铭有龙凤玉佩,至少应和那女子有关系。这才要紫铭去见康王爷。”灵烟道:“这可奇了,哥哥带回紫铭竟与康王爷有关,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可见万事万物即便看似两不相干处也是有联系的。当真是处处玄机,处处可开机窍。父亲说造化创生总有相连处,总是对的。”
黛玉道:“先别胡说那些,要看紫铭与康王爷见面情形才知确实。”正说着,水溶走进来,母女俩迎着问候了,黛玉道:“王爷怎生出来,没在前面待客?”水溶道:“康王妃去了,我怎好在里面?”灵烟道:“紫铭姐姐会是康王爷的女儿吗?”水溶道:“事情如何还未可知,紫铭与那女子有关,亦未必是康王爷的女儿。”黛玉闷闷地坐回桌前,拿起桌上的青瓷杯把玩。水溶走过去道:“怎么了?”灵烟只道父母有体己话要说,又想在这里早些得到紫铭的切实信息,不愿离开。就对傲菊道:“好姐姐,前日在你那里看到一个花样子,很是精巧别致。姐姐给我找找,我让丝雨为我绣个绢帕。”傲菊明白灵烟的意思,便随她出来。
水溶坐到黛玉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知你担心什么,毋庸多虑,这一步总要走,玉佩是康王爷的,总要找到他头上。”黛玉道:“紫铭与康王爷有关系也就罢了,能顺其察起,如没有,玉佩的线索一断,紫铭还到哪里去寻亲?”水溶道:“那也无妨,既知有那个女子,我们就可顺着那女子的线索察,总是有了些头绪,比不知从哪里着手强些。”黛玉点点头,道:“可知那女子是谁,哪里人士?”水溶摇摇头,道:“康王爷没提,我亦无可深问。以后再问也是一样的。”黛玉道:“康王爷也真是的,巡边还能巡出私情来。”
水溶道:“封疆大吏、巡视抚臣哪个不是如此?到了地方,下面僚属竭力奉承,娇花迎目,弱柳拂怀,这是能少的?卧花眠柳,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康王爷竟能赠之以如此珍贵之物。”黛玉忽道:“你说紫铭的母亲是那一类女子?”水溶也愣住了,想了想道:“应不是吧,听康王爷说话的语气不象是以那种方式认识的女子。”
黛玉心里稍安,忽又想起了什么,道:“王爷出京时也这样?”水溶被她问得一怔,随即明白黛玉所指,笑道:“我出京时与你一起的。这些年何曾与你片刻分开?哪有时间做那些事?”黛玉道:“当年王爷也曾巡行一方?”水溶想了半天,方想起十几年前巡行水利工程的事,道:“那时重孝在身,怎敢如此?且有你在府中,哪有闲心外用?”黛玉道:“我是说也有地方官员以此来奉承王爷吧?”水溶道:“当时振民灾,解国难,何等重要,我又有孝在身,地方官员自知事情轻重,哪敢明目张胆行此事?”黛玉道:“若王爷不在孝期,也无重大职责,亦有官员以此招待王爷,王爷会吗?”水溶道:“我对那些风尘女子没有兴趣。”黛玉道:“若是惠姨娘那样的大家闺秀呢?既有知府送女进京,焉知没有官员舍女取悦王爷的?”
水溶沉思片刻,正色道:“玉儿,若在遇你之前,也许如其他人一样,风尘偶戏,权当风流本色。遇你之后,那种心思就淡了。当时出巡亦有官员暗示侍寝之事,只觉厌烦。我亦不知怎会厌倦了那种艳靡生活。借王太妃丧葬,遣散了多少歌伎舞姬,你是知道的。之后与你相守,更无他想。”
黛玉道:“谢王爷十年来真情实意待我。”这些年黛玉一直在言词上与水溶争长短,从不肯输口,此言一出,倒让水溶意外。水溶看她良久,道:“玉儿……”黛玉抽出被水溶握着的手,道:“我也出身官宦之家,哪个不是有妻有妾?见惯了妻妾争闲,阴谋取宠。从未想过能一夫一妇相守。不管是与王爷还是当年与宝二哥……”水溶又握紧黛玉的手。黛玉眼中含泪,道:“我何福分,当王爷如此相待?”水溶道:“玉儿,如何想起这些来?”黛玉道:“以前不作此想,亦不怕王爷买姬纳妾。如今独享王爷之宠多年,已习惯与王爷相依相存,倒怕了。怕以后王爷纳妾。即便王爷不冷落于我,我宜不惯王爷不在身边。”水溶把黛玉紧紧拥入怀中,道:“玉儿,永远都不必怕。我们匹夫匹妇相携以老,相老以终。”黛玉在水溶怀中珠泪滚落,水溶俯身为她轻轻擦去泪水,道:“别再杞人忧天。”两人默默相拥。
外面脚步声乱,冯麟在外传道:“三夫人好。”溶、黛两个缓缓分开,黛玉以手拭干泪水。康宁与紫铭转过屏风进来,灵烟也跟着进来,黛玉迎上去看紫铭面上无任何悲喜,不知情形如何,忙请她们坐了,道:“妹妹辛苦了。”康宁、紫铭两个给水溶见了礼,水溶看康宁回来就要出去待客,康宁坐了阻他道:“康王爷与王妃已经回去了,说打扰王爷、王妃一日清净,不便再烦扰二位,不面辞了。让我代为告辞,请二位见谅。”水溶道:“这怎说,也要招待康王一席酒馔才是。”康宁道:“已经去了,你们爷们的事以后你们再说。康王妃这儿,姐姐不曾失了礼数。”水溶吩咐冯麟到康王府致意问候以补未亲自相送招待不周之失,也就罢了。